第八章:“我养大的”(2019年)
叮一声。
电梯门开的时候,步蘅一眼望见等在电梯口的池张。
瞄到她时,池张眼底明显闪过意外之色,被步蘅完完整整地捕捉到。
意外是正常的,步蘅想,她看到他的名字列在清单里的时候一样意外。
池张还没发问,程淮山已经迎上池张一早预备着递出的那只手,两人握手寒暄,算是成功接头。
握完手,见被采访人池张打量步蘅,程淮山为其介绍:“平台里的实习生,我师妹。”
只是小师妹?
程淮山看向步蘅时眼里带着回护,那张疲态尽显的脸也难得能挤出一丝笑,顺着他深陷的眼窝蔓延开来。
这笑程淮山未曾遮掩,旁观者池张看的一清二楚。
这人要啃封疆家养的兔子?池张不得不再次审视了番程淮山的脸。
很瘦一人。
文秀。
不似封疆那般惹眼。
扔进人堆里即便个高也完全会被淹没。
悄无声息就长大了的步蘅,看着封疆这型长大的步蘅,现在好这口寡淡的?
池张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足有几圈,末了长哦了声,对步蘅老成道:“幸会。”
用词正式,不似在封疆面前两人碰到时那么随便。
且从这声拉长的哦声里,步蘅莫名听出了些不怀好意的意味。
步蘅适才打算在程淮山面前与池张相认的心,被这声长哦一刀砍死,消失了。
她只在池张持续地审视中回了池张一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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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长科技的“遗址”带着大战溃败后的余味。
有着几乎所有失败的创业者公司的共性——人去楼空。
程淮山做的功课很多,但真正上阵带的只有两张A4纸。
思路他全装进了脑子里,A4纸上面只罗列着他要问的一些问题的关键词。
短视频如今在传媒界掀起火热风潮,不少网络媒体以短片摄制为主业,但α在一众网络媒体间却坚持用文字叙事,每次发稿配图也寥寥。
步蘅将录音笔放好,程淮山的习惯是边谈边在纸上速记要点,不假手旁人。
这场采访于步蘅而言,剩下能做的事情便是倾听,以及思考。
每一次跟随骆子儒或者程淮山出现场,哪怕只旁听,她多少能收获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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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淮山很少铺垫,如往常一般单刀切入正题。
他和池张的前期对话在步蘅听来可以直接整理为采访纪实,几乎没有赘言。
程淮山问:“池总,一年多前,疯长科技诞生的那个晚上,你对它有过期许吗?”
他问的常规。
池张亦没有主动突破框架答出新意:“整个行业高歌猛进,拓荒者都求丰收,我自然希望它能跻身游戏行业top。”
他回的像官方通稿,步蘅想。
程淮山:“能具体分享一下?”
池张配合:“走在大街小巷,能听到人们聊他们喜欢的出自我们游戏中的角色,我们当时描绘过这样一幅蓝图。”
程淮山:“在你看来,完美的游戏应该是什么模样?”
池张微一思索:“这很难给出结论。每个用户的需求不同,同一款游戏带给他们的体验可能千差万别,我认为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游戏。”
程淮山翻阅手中的A4纸,纸张擦动哗一声响的同时,他继续问:“不久前,有位投资人和一位创业者在微博开撕,矛盾点在于投资人认为他的钱被创业者挪用于个人消费,在创业者挥土如金的同时,向他哭穷说项目缺钱难以为继,请他继续注资。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池张:“创业前期钱是创业公司续命用的,活下去最重要,这是我的观点。其他创业者的个人行为,我不方便评价。”
程淮山紧跟:“大家都知道,池总的父亲是早一辈实业家,在外人看来,疯长科技最后也是死于资金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寻求他的支持?”
这个问题刚抛出,池张便有些抵触。
出于礼节,他没有无视,回复道:“不会。这是我池张的事业,不是池家的产业。”
步蘅亦微拧眉,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程淮山看似寻常的问句和平淡不见起伏的语气底下,似乎埋着偏/见和些许的针对。
这很奇怪。
程淮山和池张之前不可能有过交集,更何谈交恶。
程淮山:“家庭条件优越,这让你的消费习惯如何?在掌控公司资金的时候,有没有一掷千金过?”
步蘅刚松开的眉峰再度蹙起。
程淮山的语气和神色不对,他没有明说,但他在将池张同那位挪用资金的创业者作比,且带有个人倾向。
步蘅视野内,池张闻言面色亦冷了些。
池张没答,但不妨碍程淮山继续发问:“休学创业,在你身后还有很多跟风者,你还能回想起当初促使你迈出这一步的原因是什么吗?是效仿国外的一些成功人士?”
……
……
程淮山:“我曾经见过一位被淘汰出局的创业者,他说组建团队之初,他会见投资人时海吹了一番公司的前景和估值潜力,路演完回到公司却在做清洁工打扫卫生,本身不是程序员却从头起步自己学习敲代码,啃那些晦涩的专业书籍。人前光鲜,人后凄苦。这类现象成了大家现在用来调侃创业者的一个梗,将创业融资说成是拿着PPT讲故事。谁故事讲得好,谁融到手的资金就多。在疯长科技的发展史中,你讲过这样的故事吗?你靠什么打动的投资人辛未明?”
且他还问:“社交网络上有人说,疯长出品的游戏中,英雄的人设和疯长发的新闻通稿的配图中创始人的笑一样邪魅狷狂,你能接受这样的形容词吗?你知道这个词之前就被用来嘲讽一些公众人物吗?”
讲故事?前面还有什么来着?一掷千金,效仿他人,啃爹……
池张移眸看了眼步蘅,挤了个清淡的笑出来,而后他继续直视面前面无表情且游刃有余地抛出这些日了狗般问题的程淮山。
池张觉得他应该收回对眼前这人的第一眼评价。
程淮山此人分明与文秀无关。
池张同样没有回答这俩问题。
但这不是结束,如果说到此为止池张从那些问题里感觉到的攻击性可能存在误会,是池张敏感,这之后程淮山抛出的问题则完全是赤/裸的攻击,让池张渐渐拒绝开口说话。
整段采访的后半部分进行的很不顺利,因为存在大段的空白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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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蘅从没跟过这样僵的采访。
后半程步蘅有数次担心从池张的嘴里蹦出来的回应会是:“滚出去。”
因为他整个人的脸色发暗,合着就是一个大写的“gun”字。
结束时,步蘅硬着头皮在池张的一脸玩味加漠然中紧追程淮山的步伐走出疯长科技。
拦住了摁电梯的程淮山,将他拉拽到楼梯口。
手没来得及抓住防火门的把手,门哐当一声摔砸在墙面上,而后反弹,被彻底摔合。
那声“哐”震得这空间一时间更静了,也震得步蘅大脑剧烈嗡鸣了一下子。
程淮山蹙眉:“想说什么?”
步蘅深呼吸力图让自己平静:“师哥,你原本,就计划这样做?”
程淮山反问:“哪样儿?”
步蘅:“……”这样明显的和被采访者交恶。
步蘅意图讲道理:“你入行早,业务方面你比我精进,我没有可以置喙的空间。”
委婉的结果是词不达意,步蘅从未意图说教,但话赶话儿到了这儿,步蘅放弃继续迂回:“我们和被采访人是甲乙方的关系。对方不是被我们审问的对象,他们是抽出时间来配合我们,这不是他们的义务。沟通的过程中惹他们不快的意义在哪儿?”
出口成套,不是刚进α的那个天真女学生了。
程淮山想,或者是,她一直在懵懂无知和涉世明理间能自由切换,需要什么便表现出什么。她惯常不争不求,可在有违她心意和价值观的事情上也从不随波逐流。此刻看向他的那双如洇了雨雾的眼,亦含着清晰可见的坚持、倔强。
烦躁挤上五脏,程淮山暴力地拉扯了把让他胸口发闷的领口:“怎么,哪个问题有问题,戳到对方痛脚的问题就一概不能提?”
“不必考虑被采访人的意愿?”
“他可以拒绝接受采访。”
照这个逻辑走下去,最初没有拒绝采访,沟通中出现不快是活该吗?
步蘅:“……”
又沉默下来。
数十米纵深的楼梯间内,抛一句话下去便能听到反弹上来的回音,无人开口时,这一隅静的人浑身发毛。
步蘅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鼓点一样捶打在耳膜上。
让她觉得怪的地方,不是程淮山出言犀利,而是他面对当事人时表情和语气里流露出的蔑视。这有悖程淮山的专业水准和职业操守。
和程淮山相交也有数百天,步蘅觉得应该问清楚,他今日的作为也许事出有因。
步蘅转了话锋:“最近有变故?”让他这般一反常态,总归事出有因才对。
程淮山虽然有过犀利发问史,但过去的他一向留心当事人的感受。
犀利,和侮辱人差别很大。
步蘅此前预料到过一种情形,就是程淮山提出的某些问题可能会扎池张的心,但结果应该是触发双方理智而感性的交流,而不是制造出矛盾,让场面僵持。
程淮山原本与她对视,步蘅突然抛出这么一关切式的问题,他即刻别开视线。
没有应答,步蘅不强求:“师哥,你要是遇到事儿了,想要找一个发泄的途径,我们可以打一架,让你泄火。被采访人不合适,我们得尊重他们。”
程淮山锁眉:“说完了?”
尚未,步蘅坦承担忧:“要怎么善后?面谈这样收场,对方还会同意我们发这篇稿子吗?”如若文稿不能面世,那这耗费的半日意义又在哪里。
静默有三秒。
程淮山随后呵笑:“没有善后。”
步蘅抬头。
程淮山眸底波澜不惊:“我没遇到坎儿,也没摊上任何事儿,这就是我的本意。”
他冷静的声音垂在步蘅头顶,听起来带些冷酷的意味:“这些出身优渥的人,浪费了那么多的资源,却没成事儿,这么浅显的事实有人摊在他面儿上说给他听,他就觉得难堪没脸了?我看这样,他以后不用混了。”
浪费资源?这是事实?
何来调查过程,从哪儿得来的结论?
创业者确实应该具备抗压能力,但有抗压能力,难道被攻击后就得心平气和、面不改色吗?
步蘅清楚记得池张眸子在听闻某些问题时流露的神色,那是觉得被人给侮辱了的神态。
程淮山冷声道:“要是想不透,你就当我仇富。”
步蘅动唇:“……”却无声。
既然程淮山不是想深挖这些失败者的案例,那他约见这些创业者,仅仅是为了赚口舌之快?步蘅不懂,但她直觉程淮山隐瞒了些什么。
堵程淮山在楼梯间,本是想问几句。
但在这几句话之后,如今的气氛分明已不适合继续同行。
犹豫过后,步蘅交出了车钥匙:“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些。”认真看路,切勿走神犯困。
她递钥匙,意味着要同他分道扬镳。程淮山起初没接,僵持了片刻,见步蘅始终未收回,最终收走钥匙沉默转身。
他走后,步蘅顺着楼梯间下了一层楼。
待眼前程淮山的影子晃没了之后,步蘅又想起池张抬眸扫她那一眼时夹带的如火怒意……
够遭。
凭白结上仇怨,就好似是侮辱池张是她指使程淮山所为。
她和祝青因小师妹怒视池张时,不及池张适才投向她的杀气半分重。
忒……背。
**
寻个私密空间很难,步蘅刚落地11楼,楼梯间内有人推门而入。
是个大爷,进来抽烟。
大概是个资深烟民,身上自带经年形成的浓烈烟草味。四周的空气瞬时随之凛冽起来。
步蘅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这味道有镇静剂的作用。
步蘅上前一步,还未同大爷搭话,有脚步声从头顶递下来。
步蘅抬眸,见竟是离开又返回的程淮山。
他手里拿着一把修长的黑柄雨伞。
瞥见伞的那刻,步蘅身躯微震。楼梯间没有窗户,看不到室外的光景,外面竟然真的下起了雨。
程淮山将伞塞给步蘅,未发一言,未多停留,迈着步子匆匆离开。
步蘅亦未喊住他。
程淮山走后,刚把烟从口袋里挑出来的大爷说:“这小伙子很贴心啊。”
步蘅:“……”
大爷:“男朋友?”
步蘅摇头:“不是,是同事。”
大爷手中拢起一团火,点烟。
步蘅看着那团火,在这楼梯间内照出一方亮堂堂。
见她认真觑着那烟盒,大爷抖开刚关阖上的烟盒盖道:“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上班族,压力就那么大?要吗?”
步蘅想了想,没拒绝。
大爷那根烟没抽完,便被腰上别着的对讲机内传出来的人声给喊走。
步蘅只身留在楼梯间内,呛人的味道很快入鼻入喉,沁入肺腑。
像吸了口漠漠烟林。
可步蘅手中的烟柄还没攥热,突然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迅速掠走了她手中刚被点燃的那根烟。
步蘅回头,隔着烟雾,隔着楼梯间晦暗的光线,她看到了封疆那双春水荡来荡去涟漪四起的眼。
这水瞬间浸得她一身润,通体舒畅。
涤去她满身躁郁,人被泡软。
但转念想——
很好,被逮了个现形。
瞬间,心底浮升起的坏了事儿的感觉像刚日完池张。
这怕是得好好亡羊补牢了。
***
封疆手机里枕着一条来自池张的微信消息:“闺女搁外面有狗了?”
发件时间是几分钟前。
适才,封疆和易兰舟最终没有下楼,而是滞留在13楼的露台上。
秋末之雷翻滚了几圈后,绵密如织的雨开始落濯全城。
封疆和易兰舟往露台的雨棚处撤退了数步,而后就听到了来自12楼楼梯间内传出的一些声音,就比如适才步蘅与程淮山的那番理论。
这是池张的地盘,封疆会空降般出现,步蘅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倒也没有觉得特别稀奇。
步蘅斟酌用词,补救解释:“今年第一次。”
她发誓不是欲盖弥彰。
封疆碾灭了那支烟,扔进垃圾桶,末了讥笑了声:“是此地无银,还是上赶着不打自招?”
步蘅:“……”
步蘅纠正:“不是,因为觉得你会问……是未雨绸缪。”
解释无果,封疆无声扯唇,并不认同。
末了封疆又垂眸觑了眼步蘅手中那把来自程淮山的伞。
步蘅没做解释,难道同他讲,适才与人生了番龃龉,且此人留给她一把可遮雨的伞?
逻辑上说不过去。
封疆却也没开口问,没搁这地盘流连,先于步蘅抬步上楼。
他居高临下,阔背在步蘅身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步蘅刚要跟上他,没听到她脚步声的封疆已经等不及,拧眉回头道:“继续傻站在那儿?跟过来。”
他耐心为负?
封疆站在原地等,步蘅快走几步,踩到和他同一级台阶上。
封疆这才重新迈步。
回到12楼,封疆拉开楼梯间的门,将门摁抵在墙面上,示意步蘅先进门。
走过他身前、过门的时候,封疆那道清泉击石般的清润嗓音又再度垂到步蘅耳畔:“大了总算有了点长进,跟人对峙没像过去那样怵的要死。”
没那么丢他的人了。
不像小时候,别人气势汹汹而来,她却只会往他身后藏。
气势弱的像团棉花,长的却橡根细瘦的筷子。
硬生生把他的年少时光从清清静静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拖带成打架滚进红尘中。
步蘅:“……”
什么?
封疆像是听到了她的腹诽:“能说什么,在夸你。”
步蘅:“……”
分明是诓人的。
***
封疆把步蘅重新带上12楼时,池张仍坐在接待程淮山时的那个位置。
只是当时坐的规矩,此刻翘着二郎腿。
瞥见步蘅,池张随口扔了句:“哟,没跟那个炮仗一块儿上天走人啊?”
步蘅:“……”
一拍两散没过多久,池张这就已经给人起上了绰号。
炮仗?
京城都特么禁燃禁放,真炮仗也上不了天。
回忆起适才那场僵持的采访,步蘅望着池张想说点儿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没吱声,选择继续酝酿。
***
封疆带步蘅上来,是因为不想见这两人为丁点事膈应着,下次见面别扭、不利索。
可人碰头了,没有一个意会到他的这则意图。
封疆没耐心等。
一本杂志转瞬被摔砸到池张眼前,页面翻折,横死于地。
池张顺着它飞过来的方向看回去,看到封疆那坚毅的眉目。
封疆的意图很明显,这一砸是在召唤池张的肚量,也在提醒他保持风度。
很好意会。
闺女他呵护,兄弟就顺手糟蹋?
冷血,人渣,没良心的东西。池张暗骂。
但池张最终慢悠悠收起了阴阳怪气,咳了下嗓子,冲步蘅大义凛然道:“刚那话不是冲你。”
这瞬间,步蘅想起因为骆子儒被辛未明憎屋及乌的那几日。
今天大抵是跟随程淮山被池张厌屋及乌。
做个与世无争的尾巴,并不是件容易事。
池张似乎在等她表态,步蘅也不吝,声明态度:“今天这件事情,我不站他。”
池张本想说,那你特么跟他跑的那么快,你属兔?
转念想起刚才那本横死的杂志,算了,他再次决定大度:“站我是应该的。”
步蘅:“……”
她看了眼封疆,封疆冲她颔首。
算了,步蘅暂不计较,看封疆的面子。
***
雨幔雾纱自上午垂落后,一直持续到近傍晚时分,才渐渐被光线推拉开来。
棉絮般的阳光重新陷于湿润的地表。
雨停之后,步蘅跟随封疆离开这荒芜没人气的12楼。
这城市已经找不到那些在市井生活中着墨颇多的大排档,赶回小院喂鹦鹉和狗之前,封疆带着她进了一家私厨店——1473。
店落于步蘅在地图上熟悉,但现实中鲜少涉足的一块儿区域。
私厨店标识不明显,掩于周边的几间咖啡店里。
欧风长街边,有不少雨后囤下的水泞,过路车经过,溅出一串水花。
店老板是封疆前几年过世的大哥封忱的旧友沈曼春。
如今外人见了店名里那个“1473”都以为是年份,实则是沈曼春早年蹲号子时得的代号,1473=沈曼春。
周边的咖啡店都赶时髦改换门庭,变成创业者交流项目的乐园,将区域分割出租给一群群为梦想执迷的年轻人们。
久而久之,这一片的名声传出。
之前有一家咖啡店转手,接盘的人就是慕名前来的创投基金经理人。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接触带着梦想的种子正要起航的人,为自己从源头寻找可投资的好项目。
整条街,只这家1473是家货真价实的私厨定制,并不兼营其他业务。
但因为店主脾气邪门,厨师阴晴不定,不见得何时愿意接单,虽然周围食客颇多,但生意极差。
四周咖啡店里人满为患,而这家私厨店门可罗雀。
但这里静谧,一墙之隔又是创业者们汇集之地,且有不少创投基金的人时常在此条街上晃,这是个非常适合人数不多的初始创业团队盘踞起步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脾气邪门的老板娘是否愿意出借她这一亩三分地。
封疆撩开一串帘子,放步蘅进餐馆前厅,自己随后跟进。
厅内没放任何曲儿,没封疆上次来听到的那戏音,封疆和步蘅的脚步声即便轻,也仍旧没逃过沈曼春那两扇招风耳。
有伙计过来招呼封疆,沈曼春摆手示意该伙计不用上前伺候,退下。
封疆手卡在步蘅肩头,示意她在角落里落座,而后他只身走向前厅的沈曼春。
沈曼春耐着性子斟茶三杯,一一搁置在红木方桌上,杯浅茶澄,烤瓷青花杯沿儿漾出几缕茶香。
封疆朝她靠过去。
沈曼春招呼他:“难得你刚回来跑我这儿这么勤。”这是第二回了。
瞄到远处的步蘅,她又问:“还给我捎来个这么水灵的妹子?封二,人你从哪儿偷来的?”
封疆拉过一盏茶,稀松平常般道:“您偷个我看看?我拉扯大的。”
他养大的?
沈曼春登时就想抽他:“说人话,想把你哥气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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