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城结衣仿佛闻到了血腥味,很浓很浓的血腥味笼罩着她。

    无数双触手在一片白蒙蒙的雾气中朝她伸过来,试图钳制住她的双腿,她张嘴用力地咬住一只,直到嘴里溢满了铁锈的血腥,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淌。

    划过喉咙的鲜血缓解了身体的干涸,她勾唇一笑,望向那边在看着她的太宰治。

    他的瞳孔里映出了她疯狂的,残忍的,可怕的微笑。

    她想站起来朝他走过去,脚下无数双触手消失的地方突然变成了断崖。

    她往下跌,没来得及抓住太宰治递过来企图拉住她的一双手。

    “......太宰先生。”

    她什么都没抓住,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

    脚底下似乎是万丈深渊。

    脑袋从枕头上偏开,结城结衣碰到了床头柜的桌角,终于从梦境中清醒。

    第一反应是去摸被撞到的额头,隐隐有点痛但没有肿起来。

    第二反应就是口干舌燥,她想喝水。

    结城结衣掀开薄被下了床,动作放轻,“咔嚓”转开了门把手。

    皎洁的月光如同黑暗中指引着光明的火把,她在那片清冷的月光里看见了太宰治。

    他居然还没有入眠,靠在一把摇椅上,翻看着一本书。

    “睡不着吗?”

    听到她发出的细微声响,太宰执书的手往下移了一些,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时间真的不早了哦。”

    “太宰先生。”她摸了摸喉咙的位置,总觉得因为缺水连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了,“我想喝水。”

    太宰治应了一声,紧接着将右手从书页上移开,转而拿起旁边一杯温水,朝前举起,微笑道:“这里有水。”

    干涩的喉咙被温度适宜的温水浇灌,结城结衣倍感惬意。她在一旁的茶几上放下水杯,这时太宰还在摇椅上坐着,不动声色地翻过一页书。

    “太宰先生在看关于如何自杀的书吗?”

    地板上铺了羊毛毯,她在摇椅边上找了一个地方坐好,妄图以深夜的低声闲聊找回自己的睡意。

    “这是我一生的课题。”

    夜晚他的声音比白天低沉了几分,但依然难掩其无比清润的音色,像是被轻轻弹奏的中弦乐器,优雅而好听,“不停地寻找死亡的方式,不停地尝试,直到我真的死掉为止。”

    结城结衣抱着双腿,下颌搁在膝盖上。

    他的话语透着清冷的凉意,却仿佛没有任何波动,就连死亡这种事都被轻描淡写地提及。

    不知道因为什么。

    她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太宰先生,刚才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结城结衣咬了一会儿下唇,还是选择倾诉,“梦里的我渴望鲜血,渴望杀戮,就像个......魔鬼一样。”

    太宰治侧头看了过来,“听起来是个可怕的噩梦呢,所以结衣酱害怕得睡不着了吗?如果需要我陪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哦。”

    他在俏皮地眨眼睛。

    结城结衣突然不说话了。

    太宰先生没有继续询问梦境,而是将话题的重点转到“调侃她”这件事上,他似乎并没有和她认真交谈梦境的打算。

    觉得失礼的结城结衣从地毯上站起来,微微弯了下腰,“没什么,我继续去睡觉了,太宰先生。”

    她起身,下一秒双足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她脚步一顿,栽倒在身后男人温热的胸膛上。

    太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呼。

    安神药这么快就起作用了。

    他的视线缓缓从水杯上移开,紧接着眸光下垂,语气流淌着异样的温柔,“不管是多糟糕的噩梦,都已经结束了。”

    宽大的手掌覆在少女的头顶上,动作很轻地抚摸了两下,“晚安,结衣酱。”

    *

    早晨推开窗,是个阳光充足,空气清爽的天气。

    结城结衣走出房间就看到了倒挂在门梁上的太宰治,他的脸颊因为姿势的缘故憋得有点泛红,在看到她出现在视野中后,自然垂下的一双手跟着摇摆的身体晃了晃。

    他爽朗地打着招呼:“哟早上好结衣酱,我很认真地问你,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结衣:“......太宰先生,请你下来,我们好好站着说话。”

    早餐是太宰煮的一锅黑米粥,因为火候和时间都没有控制好,口感糯糯的粥闻上去带着一股糊味。

    太宰叼着用微波炉加热好的包子,口齿不清地说:“做饭这种事我果然不太适合。”

    结城结衣顺便热了牛奶,推给他,“所以,如果太宰先生不介意,以后太宰先生的生活就由我来负责吧。”

    当然不止是做早餐,还有午餐晚餐和卫生整理。

    太宰托着腮,舔了舔嘴角沾到的馅料,“我倒是不介意。”他微笑道,“只不过结衣酱看上去更像是需要受到照顾的那一方,突然负担起另一个人的生活什么的,一定会发生很多事吧。”

    他嘴角的笑容在逐渐加深,“这么想着,我都有点开始期待结衣酱手忙脚乱的样子了。”

    结城结衣并不反驳,她只是默默地想她一定能有条不紊地做得很好。

    没想到很快就打了脸。

    傍晚她出门去商场采购,提着一袋晚餐食材走出来才发现找不到回太宰家的路了。

    都怪她出门的时候没有好好记过路,而且她的方向感一直不太好。

    在连续打了太宰先生三通电话对方都没接通的情况下,结城结衣站在商场门口等待着适合的时机拨第四通电话。她眸露茫然,在商场边的角落站着,完全像是个迷了路的乖宝宝。

    很快就被敏锐而又热情的警察大叔好心带回警局,在局里坐着喝茶,顺便给太宰先生拨了第四通电话。

    *

    结束会议的太宰治想起要解除一下手机的静音模式,发现某位少女居然连续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推脱了社员一起吃晚餐的提议,太宰握着手机推开了另外一间小型会议厅的门,然后靠着门回拨过去。

    对方秒接,他还没开口说话,已经有轻软的声音漏进耳畔,“太宰先生,请你来警局找我好吗?我迷路了。”

    态度温软加上语气虔诚,太宰治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我刚才发现,钱包掉了,不过我已经报警了。”那语气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噗嗤。”太宰忍不住扬唇,“第一天就出了这么多问题吗?结衣酱?”

    “请不要取笑我了太宰先生。”少女的手指好像轻轻地敲在手机上,“方便的话可以过来带我回家吗?我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等我。”

    可爱的流浪猫发出“求领我回家”这样的宣言,还真是让他无法拒绝呢。

    太宰治到警局的时候,结城结衣已经喝完了一杯绿茶,看到他之后提着袋子小心地拽住他一只衣袖,看着他态度礼貌而又略显轻浮的语调和招待她的警察们说明情况。

    “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过来办理失物招领手续的。”太宰的手压在她的发顶,乱糟糟揉了一通,带着笑意问,“等办好手续,我就可以把迷路的她领走了吧?”

    再三确认无误之后,太宰治成功地将人领走了,以一种男子力十足的方式,单手托住她身体直接把她从原地抱起来。

    结城结衣伏在他肩头,清楚地认识到一条缠满绷带的手臂,居然这么有力。

    离开警局又走过两条小巷,她觉得再有力的手大概也会酸痛了,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太宰先生,我可以......”

    我可以自己走。

    只是张嘴说了几个字,太宰治已经把她放下。

    结城结衣换了一只手提袋子,这时太宰治已经脱下风衣外套,再一次将她抱起来。

    下一秒,还带着他身体热度的外套兜头罩下,她的视野一片灰暗。

    她的脸颊贴着太宰治的胸口,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听到太宰轻轻地对她说:“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结城结衣愣了楞,身后已经响起了踏地而来的脚步声——

    那是缓慢而有规律,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

    正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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