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休息室。
林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敢戏弄人了？”
江顾玥泪眼汪汪的：“呜呜呜老公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林祐的手正掐着他的脸，听了这话，轻声问：“谁是你老公？”
他这反问句明明是否定的意思。然而，江顾玥却没听出来，口齿不清地说：“你是啊。你是老公。”
林祐好笑地松开了手。
江顾玥被捏的脸颊红了，却也不抱怨，揉了揉脸，讨好道：“老公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提起那件事，林祐的脸色又不好看起来。
江顾玥察言观色，马上说：“我错了。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求求，别生气啦。”
听到江顾玥说这句话，林祐反而笑了。
“你请客……”
那明明是在变相的惩罚。
几乎是每天，林祐都要接到周安荣的汇报电话。
相比于经纪人，周安荣更像是江顾玥的保姆，每天巨细无遗地说明他的所有情况。
在周安荣的电话里，甚至详细列举了江顾玥的饮食。
“他真小气，太节俭了。”周安荣说，“我第一次见到明星不愿意自己出去吃，而是吃剧组里的免费盒饭。每天都跟工作人员抢那么几盒米饭……”
“……”
林祐想起了他带八块钱就出门的蠢笨模样。
“给他找个厨子。”
“他不肯。”周安荣特别无奈，“自从知道他生活费都要找林先生报销，他就特别节省，每天固定拿的零钱都斤斤计较。比如今天吧，下班的时候，他站在卖红薯的小店前，拼命流口水，就是不买。店里有普通的两块钱的红薯，还有进口的三十多块钱的红薯。他扣扣索索，最后只掏出了两块钱……”
“……”
“我看他是傻。其他明星都在背后笑话他，他也不知道。”周安荣半带调侃，半为抱不平地说。
林祐嗯了一声。
他知道，自从‘失忆’后，江顾玥整个人都变得小气。
而且不是一般的吝啬。
林祐问：“他的钱，不够用？”
“怎么可能。”周安荣连忙否定，不忘在林祐面前美言几句，“他就是想给您省钱。”
林祐没有回答。
林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竟然，有些喜欢听江顾玥琐碎的生活细节。
挂断电话时，林祐吩咐，让江顾玥不要在剧组吃饭，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可是没过几天，周安荣还是说，他不愿意吃太贵的饭，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林祐以为，江顾玥说的请客，是要请他吃免费的盒饭。
没想到江顾玥一改以往的小气，跑来跑去，摆满了一桌子。
他说：“虽然是用你的钱，但是你别嫌弃呀。等我拍完这部戏，就有钱请你吃更好的。”
林祐随意看了看桌子前的饭菜。
说实话，他平时根本就不会接触如此低廉的食物。
但是……
江顾玥把袋子往他那边放：
“我听老板说，这红薯是从日本进口来的，一点梗都没有，看着可甜了。”
林祐淡声说：“你吃吧。”
林祐看到，江顾玥方才站在小店门口，犹豫了许久，只买了一块回来。
听周安荣说，江顾玥一直很想吃，但是一直舍不得。
而林祐根本不需要。
江顾玥却摆了摆手：“我天天吃，早就吃腻啦。”
“……”
“你快尝尝。”
林祐看着这个笨蛋纯真的眼神。
不知为何，竟然，心跳乱了一分。
有人送他豪车，美人，珠宝。
有人讨好他，有人奉承他。
胡言乱语时，说要为他摘下月亮，为他实现所有的愿望。
却没有人，真正愿意忍痛割爱。
……谁能想到，林祐会因为一个人的三十元礼物，而略微心动呢。
林祐用手掩住自己的目光，还未说话。
身后突然传来一男声。
“林总。”
江顾玥抬头一看。来者是《同居》的男一号詹高。
詹高带着微笑，像是刚拍完戏就过来找林祐，手里还拿着剧本。
他也是‘新声’传媒出名的演员。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保养得当，从外貌来看，只有二十四五岁。
詹高似乎以前和林祐认识，熟稔道：“您怎么来剧组了？”
江顾玥撇了撇嘴。
詹高前年拿了奖，风头正冲，除却拍戏的时间，基本不怎么在剧组待着。
他看起来并非池中之物，总是行色匆忙，就连走路都带着风。
而此时，这位大明星好像天仙下凡一样，身后没跟着人，坐在了林祐和江顾玥旁边。
他随意地和林祐攀谈起来。
林祐看上去也并不反感。
自从詹高坐过来之后，林祐收敛了表情，恢复成原本冷冰冰的样子。
他们聊得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詹高说接下来的打算，以及假期的安排。
江顾玥好生气。
说的是什么狗屁，都没有人爱听！
但是他也不能直接叫人走，只能愤怒地开始吃菜。
他还没吃几口，就听詹高说：
“菜都太简陋了，我请您出去吃，不知道林总能不能赏脸？”
江顾玥：“……”
他抬头，就像被人夺走老婆一样，苦大仇深地看了一眼詹高。
然后转头，讨好地、可怜地看着林祐。
不过，他没有说哀求的话。
……潜意识中，江顾玥也知道，他能给林祐的太少啦。
前面这桌子，被称为简陋的菜，已经是江顾玥攒了近一个月的零钱，勉强才能让林祐留下来的‘心意’。
但他和林祐并不是同一阶级的人。
就连买一小块红薯，都要三五番犹豫不决。
林祐怎么会看得上这些菜呢……
林祐看着江顾玥的神情，不知怎的，总觉得他有一条耷拉下来的尾巴。
詹高还在旁边说：“附近没有像样的酒店，我们去中心的海鲜酒楼……”
他还没说完，林祐轻声打断了他。
“抱歉，我想和江顾玥一起。”
詹高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
“当然，当然。”他说，“那我不打搅您和美人用餐了。待会儿我让人给您打包过来？”
林祐声音已经有些冷淡。
“不用。”
他拿起江顾玥渴望已久的红薯，举止优雅地为它剥皮。
“我喜欢‘简陋’的饭菜。”
詹高的笑容僵硬起来。
不过，他的反应一向很快，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温柔地说：“那我就先走了。林总，您的鞋子稍微沾到了灰尘，我帮您擦一下吧。”
说完这句，他低下腰身，姿态漂亮地为林祐擦了鞋面。
擦完后，立刻离开。
既不让人反感，也不过于讨好。
江顾玥在心中大骂特骂，愤愤不平。
然而没过多久，即使詹高已经走远，江顾玥也变得神情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林祐以为他自尊心受挫，将剥完皮的芯放在他面前，拿出湿巾擦着手指。
林祐问：“你为什么介意詹高？”
从林祐的角度来看，他以为江顾玥会说出来‘因为詹高比我有人气、比我有钱’之类的话语。
那是因为，在江顾玥还没有性格巨变前，他也十分在意詹高。
得知《同居》的男一号是詹高后，他甚至想用自杀威胁林祐。他不想屈居于詹高之下。
林祐的眼神有些淡漠。
“是因为他是男一号，你不开心？”
说完这话，林祐紧紧地盯着江顾玥看。
……只要他在说谎，林祐一定能够发现。
没想到，江顾玥突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他的眼眶微红，单薄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就听他说：
“因为，因为他看到你的鞋子脏了。可我没看到……”
“……”
“他比我更了解你，在意你吗？”
林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江顾玥仿佛真的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我只能请你吃这种饭菜。呜……”
但是，这种饭菜，就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那一瞬间，林祐知道。
这个人，并不是在撒谎。
他是真的，因为这种事情，在难过，在伤心。
他所有的愿望都写在他的眼睛里。
林祐轻声开口：“你坐过来。”
当两个男人坐在一起时，稍微有些拥挤。
江顾玥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双手抓着林祐胸前的衣服。
而林祐没有推开他。
……因为他从他的眼睛中看到，江顾玥现在，只想抓住他，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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