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永河(九)
永河气极,刚才在场上她眼睁睁地看着赵弘的马儿被扬起的风沙迷了眼,失控之下差点把他摔下去,若不是旁边人拽了他一把,此刻她说不准见到的就是躺着的赵弘了。
赵弘看永河盛怒的神情却是一脸的平静,“你还想再打我一顿吗?”
永河怒道,“好端端的,我打你做什么!”
赵弘伸出手想拉永河过来,但手臂一抬起来就一阵酸麻胀痛,不由得“嘶”了一声。
永河就是有再大的脾气也被赵弘这副样子磨得气消了,她主动走到赵弘身边坐下,“来,给我瞧瞧。”
赵弘犹豫着想往后缩但最后还是抬到永河面前。
永河撸起他的袖子,从小臂往上,一条条斑驳的痕迹青青紫紫的交错其上,看颜色恐怕不是刚才落下的。
她拿起医官放在一旁的药油,认命地给他揉搓起来。
赵弘拦住她,“我自己来吧。”
永河拍了一下他的手,“你要是自己能来的话,也不会留下这些痕迹了。”
这些痕迹一看就是瘀血没散开才留下的,永河把药油在掌心搓热然后用力按到赵弘手臂上。
力道之狠手劲之大,赵弘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啊……疼。”
永河毫不手软,“不疼点怎么散开,知道疼也好,省的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
赵弘说道,“唉,你日日不见我,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永河心中叹气,从来只听说女子洗手作羹汤惹男子怜惜的,还没见过像赵弘这样练打马球受伤让人气消的,她空出一只手来戳了赵弘一下脑门,“你这个傻子,你之前做得不是很好吗,再等等说不定我就消气了,何苦这么为难自己,我还不知道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就不是习武的料,别说打马球了。”
赵弘欢喜道,“东西你都收下了是吗?”
永河没好气儿道,“没有,都叫我扔了。”
赵弘知道她说得不是真话,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你收下了就好。我日日懊悔那天言不由衷惹你生气,但你在深宫之中我又无法相见,我打听到你会下场,所以才报名参赛。”
永河道,“那你也看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你是找了哪个名师教你啊?”
赵弘说道,“是赵王。”
赵王李元景是李世民的六弟,也是永河还活着的最大的叔叔,但也只比永河大一岁,比起她,李元景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永河说道,“怪不得,也就只有六叔能陪着你胡闹了。”
赵弘听永河把他的作为视作胡闹,心头一时沮丧,他把永河的手按住对她道,“公主,赵弘在你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脸色又变成她刚进殿时的模样,永河一时慌乱,“什么意思,你在我眼里很好啊。”
赵弘道,“难道就只是个好人吗?”
永河不解,赵弘温和对她也专一,这样还不够吗?
赵弘黯然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比我性格温和的有很多,对公主专一的也大有人在,公主不要怪我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实在是我心中恐慌,算上这次,我才和您见了三次,公主你看上我什么呢?”
对赵弘的疑问永河显得很迷茫,诚然这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可是在前世他们见过无数次,她知道赵弘爱读什么书,爱吃什么菜,对他的了解其实早就超过自己。初初嫁给他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有怨言,怎么也瞧不上他,但一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河的心里早就放不下别人。
所以今生她遇到赵弘,自然是水到渠成,毫不掩饰地表明对他的好感,只是没想到会让他误解。
赵弘又道,“公主可能只见了我几次,但我对公主却仰慕已久,我知道你喜欢带珍珠的首饰,我还知道你嗜酸苦甜,这点真和其他小娘子不一样,”他轻轻笑了一笑,“公主喜欢纵马喜欢春天里放风筝,虽然怕热但更畏寒,写得一手好字,更擅长画山水,喜欢犬而不是猫,对外人高傲但对自己人却很柔软,公主很念情念旧又很孝顺,不喜欢礼佛却每年都会替圣人太妃抄写佛经祈福。”
“公主朝气蓬勃、意气飞扬,实在叫人心动。”他用一种很柔软的眼神看着永河,“这样好的公主突然教我在花灯节遇见,真不是我在妄想?”
永河只知道赵弘对她用情颇深,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会这样她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赵弘听她的话对她很好,她从前或许以为那是公主权势,但后来发现那不是,她想的太肤浅。不管她怎么赶他,打他,骂他,永永远远和她站在一起,用那种温和的眼神看着她的只会是他。
赵弘说道,“我惹公主不快,但自己也很心痛,公主如今才十六,说不准哪天就会把我忘记,我既不想听你许诺把你束缚住,但也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任由下去。我身为男子行事却实在拖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想讨你欢心又恐镜花水月,思来想去只愿你好好打我一顿出一出心中恶气。”
他说完这些话心中忐忑,不知道永河会如何作答,半是希冀地看她的神情。
不妨永河手上用力狠狠按了他一下,赵弘吃痛。
“读书读傻了你。”永河复又替他揉起伤处来,“你说了这么一大堆我听明白了,你不就是怕我负了你嘛,这好办,我求父皇下一道旨意替我们赐婚。”
赵弘被永河的话惊得瞠目结舌,“这、这怎么行。”
永河微笑,“如何不行。你心中有疑虑,就是不信我待你的心同你待我的心一般真诚,我也不和你废话,也不和你像这些日子一样躲躲闪闪浪费时间,直接让父皇给我们赐婚,日久天长你总会明白的。”
“你不是问我喜欢你什么吗?我就是喜欢你脾气软但性子韧,能长长久久地包容我,比你脾气好的没你有担当,比你专一的又没你足够爱我。我当然很好,但你也不差,我找个自己中意的就行了,难不成还得什么盖世英雄来配?”
赵弘讷讷,“婚姻大事,不可儿戏的。”
永河轻声道,“是你的大事,也是我的大事,我为何要儿戏。”
永河突然笑了,归其原因,是她太过突然把他吓到了,她一心以为和赵弘的结合是理所当然,却忘了顾虑赵弘的感受。
赵弘咬牙道,“好,既如此,明日我便让家父上奏,娶你过门。永河,你万万不要后悔。”
永河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还是个急性子。她替赵弘上好药,握住他的手也道,“何苦多跑一趟,现在随我去找阿耶就是。”
连翘还站在角落,听着两人旁若无人地讲话,越讲越不像样子,无奈出声道,“公主,郎君,你们也太着急了,至少也沐浴更衣一番,再去找圣人不迟。”公主刚从场上下来,大汗淋漓、衣衫染尘,赵红也是满身药味,这两个人这副模样怎么去面圣。
“既然都认定了,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永河赵弘两人被连翘闹了个大红脸,当即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倏忽分出距离来。
连翘上前道,“我的好公主,我们先回吧。”
赵弘急道,“我明日便叫父亲上折子。”
永河后知后觉出害羞,又怕赵弘又误会了她的心意,只好道,“那你可记住了,可别叫我空欢喜一场。”
赵弘果然回家去通禀父母求取公主一事。
一大家子人面面相觑,赵父道,“弘儿,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赵弘说道,“儿怎么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儿心悦永河公主,此生是非她不娶。”
赵父道,“可那是永河公主,长孙皇后嫡出,圣人的第一个女儿,我怕咱家家世不行,尚不了公主。”
赵家大郎道,“二郎,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赵家小妹看起来最淡定,“弘哥哥可不是突然,我都看到他书房里藏着的画像啦。”
赵弘憋红了脸,“你怎么随便进去。”
赵小妹道,“我不是随便进去的,是上一次你叫我进去找书,我才一不小心看到的,你自己把画晾那里不收起来,还能怪我。”
赵母停住兄妹间的吵闹,问道,“弘儿,我问问你,你和公主见过了吗?”
赵弘说道,“见过三次。”
“公主她对你如何?”
赵弘没好意思说永河要向圣人求旨赐婚的事,只道,“公主对我很好。”
赵母沉吟一会儿说道,“你都们先回去吧,我和你们阿耶商量一下。”
赵弘等人只好告退。
赵父捋着胡子问道,“弘儿平时不做声乖得很,这一下子给我出了个难题。”
赵母却拍着他的手道,“那倒未必。”
赵父奇道,“娘子是什么意思?”
赵母道,“永河公主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我听崔太妃隐隐透出的意思,是想给永河公主找个关系不太复杂的人家,不必处理大家宗妇的事务。你想想,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但老爷你身为大理寺卿,也是跟随圣人从秦王时出来的,身份也不差,咱们二郎又不需要继承家业,本身也不是个爱争风头的性子,正正相配公主。而且我见永河公主端庄大方,颇具文德皇后之容仪,如果真能入了公主的眼,我倒是替弘儿的婚事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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