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生活（五）

    第二期节目加速了“罪罚末日论”的传播。

    在这几天, 华夏的自杀率突然上升。

    很多人无法接受自己会接受残暴的公罪、或是逃杀狱的恐怖、或是等待遥遥无期的末日来临。

    人会像烛火一样，会因为枯竭而衰亡。或者，先将自己击倒，以免枯竭。

    针对全民审判这个天降的灾难性节目, 华夏成立了“反审判委员会”, 简称“反审会”。

    但很多人已经对国家失去了信任感, 认为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不会被公布出来的。因此民间自发形成了许多反审组织。

    其中一个相当有名的组织叫“万生会”，成员不多, 但大都是一些在各个领域相当有名的人才。有黑客、数学天才、生化专家等等。

    巧的是，创始人之一是姜覃的至交好友, 戚童。

    因此，姜覃荣幸地作为万生会唯一的赞助商, 以“荣誉赞助”的名义加入了“万生会”。其实其他人大都也不缺钱，不过有人投资也算是件好事。

    “筒子跟我说, 李卫的眼睛在大逃杀里被治好了。”

    “筒子”是戚童的昵称。因为他不愿被人叫做童童、或者戚子，勉强接受了“童子”这个也不怎么的称呼, 但叫着叫着，就变成了“筒子”了。

    鹿沉想了想。

    在“国王游戏”节目前，她还专门去看了“大逃杀”的幸存者, 她记得没看到过“李卫”的名字。

    “他还有少数极其疯狂的粉丝, 仍然愿意倾家荡产地帮助他。”姜覃把知道的信息一一说出，“他们发现，直播间有一种奇特的药膏，可以快速的修复伤口, 但是价格极贵。”

    “一盒只有2g，需要5亿。”

    “李卫的粉丝凑了足足20亿，买了四盒，砸给李卫涂抹左眼。他的眼球竟然重新长出，眼睛渐渐恢复如常。”

    鹿沉听着，突然打断了他，“等等，李卫怎么知道可以治疗眼睛”

    “是他的粉丝主动给他买的。”

    据姜覃所说，有一个颇有声望的医学家看见直播中有人使用了这款药膏，然后推测出这个结论。

    李卫的粉丝看见这位医学家的发言后，就开始凑钱。他们也在苦恼怎么把“药膏是涂眼睛的”这个信息递给李卫。

    虽然观众可以在弹幕上吐槽，“逃杀狱”的人也可以接收到观众给他的“打赏”，但是两者之间是无法交流的。

    可凑巧的是，他们推出了一个人为李卫打赏。在这个人支付了20亿后，竟然获得了给李卫“发送一条信息”的福利。

    据推测，这应该是“逃杀狱直播间”的隐藏规则。打赏到一定上线，就可以获得一次传递消息的机会。保守估计，应该就是20亿。

    只可惜，信息发送时间和字数都有限，一群人没来得及把他们发现的“逃杀狱”信息完全编辑给李卫，而李卫又不凑巧的，很快碰上了一个强大的“联盟”，被围攻灭掉了。

    再多的物资和武器，也没用了。

    鹿沉想了想，问了句，“那陈一粒的断指也可以长出来”

    “按推测，只要药膏量足够大，断手断脚恐怕也没什么问题。”姜覃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杯口还冒着淡淡的热气，他微微抿了一口，突然问了句，“沉沉，你想给陈一粒修复断指吗”

    鹿沉诧异地看了眼姜覃，忙说道，“我没这么想。覃哥，你可别犯傻，公司一下子也抽不出来几十亿，况且你刚给筒子哥他们注了资。”

    姜覃垂了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鹿沉可没姜絮那么好打发，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姜覃一副随口问问的样子，她还是发觉有些不对。

    “覃哥，你还真想买”

    “瞒不过你。”姜覃把水杯从嘴边移开，看着鹿沉微微叹了口气。

    “为什么”

    姜覃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口，鹿沉知道他这是思索却又烦躁的表现。

    “你看见网上的末日论了吧。”姜覃晃了晃水杯，看见里面的茶叶在水中舒展沉浮着，“虽然罪恶之神降下天罚这种言论不可信，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节目必然促使末日降临。”

    “在你参加节目的时候，我去了万生会，也听了他们很多发现和想法。”

    “审判节目的游戏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所谓逃杀狱才是真正的目的。”姜覃看向鹿沉的眼光坦然又平静，“沉沉，你要知道，虽然节目好像没有拿你怎么样，但是你却每次都被选中。如果哪一次，你也”

    如果哪一天，鹿沉真的进入了“逃杀狱”，按照陈一粒目前的情况，或许能给鹿沉庇护。

    “可是”鹿沉看着姜覃的目光，没能继续说下去。

    可是谁又知道她会不会“入狱”呢

    谁又知道陈一粒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呢

    谁又知道到时候陈一粒还会不会信守承诺呢

    谁又知道，她到时候是不是需要陈一粒的保护呢

    但是鹿沉没有问出来。因为这些问题，姜覃不可能没有考虑到。

    这就是一场豪赌。几十亿去换一个不知是否有效不知何时到期的保证，只为给鹿沉未来可能遇到的危险，一点希望。

    姜覃目光柔和，摸摸鹿沉的头顶，“没有可是。值得。”

    鹿沉觉得心底莫名有一种酸涩感，虽然只有一瞬间。

    虽然她一直以来，都能感到姜覃、姜絮还有姜家所有人对她的照顾和关心，但是她只是凭借着自己的认知进行回馈。

    她没办法回应同样的情感。

    她只知道，她应该感谢他们，回报他们，和这些对她好的人亲近。这是人类生存的自然规律。

    鹿沉忽然伸出手，抱住了姜覃。

    姜覃一愣。

    虽然鹿沉看似温软可爱，喜欢撒娇，但细细数来，竟然很少与人亲近。

    姜覃轻笑了笑，然后搂了搂鹿沉。

    “哥，谢谢你。”鹿沉轻轻说。

    “说什么谢谢你是我妹妹啊。”姜覃点了点她的额头。

    鹿沉突然坐直，看着姜覃认真道，“哥，你要帮陈一粒，我不反对。但是有两条第一，不能影响公司运行。第二，你发给陈一粒的信息必须给我看过。”

    “放心，哥有分寸。”

    姜絮知道姜覃要投20亿给陈一粒治疗断指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虽然她也觉得陈一粒有点惨，但她也不是那种天真的“我为人人好，舍己为大家”的人。况且全华夏身家能有二十亿的人，也不过数千人而已。

    不过在姜覃说了理由后，她倒是跟姜覃一个样，觉得值得一试，还把私房钱和零花钱都拿了出来。

    但姜覃可不是那种需要妹妹接济的人。

    这天，三人坐在家里，看着“逃杀狱直播”，仿佛要做一件大事。

    也对，二十亿的生意呢。

    姜覃的手机正开着“陈一粒的逃杀视角”。

    短短不到十天时间，陈一粒仿佛变了个人。他的模样极其削瘦，但整个人褪去了从前的单薄怯弱，双眸犀利，整个人机敏又沉静。在生死的历练之下，他的身手飞快的进步，矫捷灵活。

    他之前似乎结了一次盟，然后非常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及时脱离，逃过一劫。

    到目前，在第一批的“罪人”中，他是仅存活的三人之一。

    姜覃看了看陈一粒，愈发觉得这人有投资的资格。

    “购买之后信息随物品附带，编辑时间是10分钟，字数上限是150字。”姜覃说着，准备用手机进行打赏。

    “等等，哥。”鹿沉忽然拦住了他，“陈老师的家人现在怎样了”

    姜覃一愣，很快回应道，“他父母早亡，没有子女，被辞退之后就跟妻子感情破裂，离了婚。”

    “那能联系到谢锡和刘轶吗”

    姜覃忽然明白了鹿沉的用意。

    打完电话之后，鹿沉示意姜覃购买药膏，然后和姜絮一起坐在他的两边，看着他编辑信息。

    “把药膏敷在断指处，一天之内会重新生长，据专家估测，最多三天可恢复。若不够，后期补购。另附赠一把步枪。我是鹿沉的哥哥，代她购买。她参与了第二期节目，或许还会有第三期。我还有个妹妹，名姜絮。”

    姜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请务必活下去。”

    鹿沉看了看，忽然夺过手机。

    姜覃也没有阻拦，只是无奈地看着她道，“沉沉，只有本人能输入信息。”

    从给李卫递消息的人那里得知，当时有其他人想补充些话，但是却无法输入，最后只能请付钱人代为打字。

    鹿沉没有听到般，拿着手机另起一段开始补充。

    “陈老师，我是鹿沉。上面是我的笨蛋哥哥姜覃，如果真有一天碰到了他，麻烦稍微罩一下。”

    “谢锡友情赞助武器一件，陈老师有任何需要请直说，他正在看直播。谢锡说，是为了感谢你对何芮的维护。”

    “另外，刘轶让我代为转达，谢谢你的保护，他很抱歉，他应该早点勇敢的站出来。他现在可以承担自己所做的任何事。”

    “以上。”

    姜覃惊呆地看着鹿沉刷刷打了一段话，不但出字利落干脆，还顺利的超出了150字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