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郡王办宴那日,府上人头攒动,京都的富贵人家几乎是来了个齐全。
元嘉长公主将认亲礼送给黛玉,东安郡王也将礼物送给黛玉,之后几人便以祖孙兄妹相称。就在众人觥筹交错之时,突然听见门外鞭响声,一个门仆匆匆来报,说是外面有一仪仗队,为首的是位公公,手中还持有明黄色圣旨。
元嘉长公主立刻让人大开中门,然后亲自上前去迎圣旨。
“……闻前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秀外慧中,稳重大方。既得元嘉长公主青眼,特赐县主品级,封号巧慧。赏白银千两,玉如意一对,珊瑚摆件两盆……”
众人十分莫名,看向林黛玉的表情也和之前不太相同了。原本元嘉长公主认她做孙女,只是两家交情,现如今林黛玉既然得到了圣人封赐,这就不一样了。县主虽多,但大多都是皇亲贵族,似这般外人成为县主的,本朝只黛玉一人。
一时间,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已逝林如海的面子,还是因为元嘉长公主认了她?大家自然是更倾向于后者的,毕竟如果看重林如海,早在他死时就应该册封了。
太监洋洋洒洒将这冗长的圣旨读完,然后上前道贺:“恭喜元嘉长公主,恭喜巧慧县主,恭喜郡王。”
“公公不必多礼,如不嫌弃,进来用杯水酒如何?”水琛开口邀请。
“多谢郡王盛情,只不过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只能下次再说了。”这公公是水徒身边的心腹之一,在众人面前很是有几分薄面的。
“那就不耽误公公复命了。”水琛说道,然后又命人去库房取来一物,交与这公公手中。
这位张公公只一拿,便知道里面是个鼻烟壶。他性喜收藏鼻烟壶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不知这东安郡王送给他的又是个怎么样的?
宣旨太监走后,被打断的宴席又重新开始,只不过大家对于她们的态度更加热络了。黛玉随她们走了一圈,手腕上挂满了各种珠串手镯,坠得她抬也抬不起来。
前院的男客中,贾瑞正坐在一个偏僻角落,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也见到了。不得不说,这蝴蝶效应是很强的,皇上既然会册封黛玉为县主?
不过,这对黛玉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只要有县主的身份在,那些人就会多顾忌一二,再不会像之前一样随意。
唯有宝玉有些怏怏不乐,他觉得自己和林妹妹的关系越来越远了。本来当初第一次见时,两人是多么投契啊。自从林姑父死后,妹妹的性子就慢慢改变了,和他也不似往日那般亲密无间。甚至有次他抱怨那些国贼蠹虫时,黛玉还一本正经的让他以后不要这样说了。
宝玉不解,黛玉以前明明和他是一样的看法,怎么这时却变了?定是那等俗人带坏了黛玉,让她脑子里的思想也变得僵化了!
现在林妹妹被册封为县主,恐怕以后再无不会像以前那样同他一起玩乐了。想着想着,宝玉竟然流下泪来。
“呜呜”的哭声惊动了其他人,贾琏坐在宝玉身旁,有些头疼地看着他,见到别人疑惑的目光投来,他也只能尴尬笑笑:“我家宝兄弟酒量浅,一时上头,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说罢,他又靠近宝玉,低声说道:“老爷今日可也来了,你想让老爷不开心吗?他这会正坐在那边看着你呢!”
宝玉一惊,抬起朦胧泪眼,果然见前桌的贾政正眼带威胁地盯着这边,那眼神似乎想当场就过来处置他。
他一抖,然后拿出手帕拭干泪痕,坐在一旁做鹌鹑状。
宴席过后,黛玉跟着众人回府。贾母吩咐王熙凤,说道:“你妹妹如今得了贵人青眼,已经是个县主了。她的一应用品你要打点好,不可让人看轻了咱们家。另外,侍候的人手也要再提一些上来,规格必须和别家县主一致。”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放心,自得了消息,我就开始办了,挑选出来的人恐怕已经到了林妹妹住处了。至于其他的物件,我也会一一办好的。”
“有你办事,我就放心了。对了,还要再约束一些府中的下人,可别再让那等说话不中听的人随意出现了。”
“是,老祖宗放心吧!”
王熙凤从那边回来后,见贾琏正靠在榻上不知想些什么,便问他怎么了。
贾琏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老祖宗突然唤你前去,可是为了林妹妹的事?”
“自然是了,林妹妹如今已是县主,咱们哪还能用之前的态度去对她?不过,我本以为老祖宗把黛玉是看成心肝肉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她老人家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贾琏看她叹气,便觉好笑:“你又不是青葱少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其他人不知也就罢了,你怎么不知呢?老祖宗确实疼林妹妹,可是她心上还有个人,却是林妹妹也越不过去的。”
“你是说宝玉?”
“除了那凤凰蛋,还能有谁呢?总不可能是你我。宝玉是她心里第一重要的人,就是为着宝玉,她也不可能和那边起矛盾,有些事只能由他去了。但这会,林妹妹已不是寄居我们府上的孤女了,老太太自然便无所顾忌了。”贾琏一番话,将老太太的心思琢磨的透透的。
“平日见你不似这般玲珑心,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通透了?哪天想明白了,是不是连我也要被你哄住了?”王熙凤一双美目看着他,眼中有些许试探。
贾琏一笑,将王熙凤揽过来:“你我夫妻一体,我怎么会哄你呢?”
“那杨三媳妇的事,你和我解释一下吧。”
“……”
据宴席不过两天,东安郡王府那边下帖子了,说是日子已趋炎热,这京都酷暑难消,元嘉长公主想去郊外避暑,因无人做伴,便想让黛玉陪着一起去。
贾母心里有些复杂,她问过黛玉的意见之后,就着人帮她收拾东西去了。长公主让黛玉不用带太多人,黛玉便只带紫鹃和雪雁前去,只有这两个人,是她可以完全信任的。
黛玉出门时,其他众位姐妹出来送她。大家的艳羡都表现在了脸上,能够出门,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黛玉和她们告别之后登上了马车,然后就摇摇晃晃一路来到东安郡王府。
府中,元嘉长公主已经在等她了。一见她,便让她坐在自己身旁,亲切地拉着她的手:“丫头,此番要你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出去玩,心里有没有不乐意啊?”
“黛玉不敢,能够陪……祖母一同出游,是黛玉的荣幸。”
“什么荣幸不荣幸的,都是客套话。你我既然祖孙一场,就是我们的缘分,以后再不敢说这些了。”老太太看似发脾气,实则眉眼带笑,黛玉也不怕她,反而心里暖暖的。
“是,祖母,玉儿错了。”
“这才对啊,走,你王兄已经等候多时了,我们去吧。”
黛玉和有容搀着老太太来到一架华丽的马车旁,然后坐了上去。
京郊的一座庄园里,贾瑞正带着小离儿等在这。他坐立不安,总是不停地走来走去。
小离儿的眼睛一直看着他,随着他四处张望。
贾瑞在小离儿面前蹲下,问道:“待会见到林姑姑喊什么?”
“姑姑。”
“见到老太太喊什么?”
“祖母。”
“见到王爷喊什么?”
“叔叔……”小离儿嘟着嘴巴有些不开心,叔叔以为他是傻子吗?已经问过他好多次了!
还有,他已经有好多天没见到过高高的叔叔了,叔叔说他去办事了,可是他明明在家呀……大人真是奇怪!
“算了,我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了。”贾瑞将小离儿抱起往厨房走去。“我们去给她们准备点吃的东西,一会儿她们到了,一定没有什么胃口的。”
小离儿点点头,心里十分期待。
贾瑞看了看厨房里的东西,觉得大鱼大肉太腻,青菜萝卜太素,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东西才好。
最后他还是下了决定,因为小离儿在厨房里待了一会儿之后就叫着想要吃冰。贾瑞一摸他的背,里面湿乎乎的,这样热的天气待在厨房里,确实挺难受的。
“小离儿,你先出去玩,叔叔弄点东西马上就过来。”贾瑞摸了摸小离儿的脑袋,只字不提可以吃冰,只把他交到小桃手上,让小桃牵他出去玩。
时近夏日,还有比冷面更开胃的东西吗?冰不能多吃,但冷面完全可以吃。
冷面一般是用荞麦面做的,但这会这里没有。不过,贾瑞有信心把其他的面也煮的像荞麦面一样柔韧。
冷面好吃在于它的配料。贾瑞拿来一块肉牛肉,焯水之后下锅佐以生姜八角葱段桂皮香叶等熬煮许久。
熬汤时,贾瑞又开始调汁。冷面汤酸酸甜甜,在夏天特别开胃。贾瑞在厨房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特别合适的调料。
一旁的厨娘们知道贾瑞是他们王爷的客人,见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于是上前询问。
贾瑞问她们:“府上可有腌制的梅子?”
厨娘们面面相觑,原是这位爷想吃零嘴了?不过,酸梅不是害喜的妇人才喜欢食用的吗?一般人哪里受得了那种酸味。
“有有,老婆子家中正好备着,不知这位爷要多少?”一个厨娘家中正好有害喜的妇人。
贾瑞心喜,拿出一个小碗:“有劳婶子了,就要这一碗吧。”
很快,那妇人便装了满满一碗的酸梅过来,众人一闻到这味道,便觉得口中冒出了许多酸水。
贾瑞却觉得正好。他把酸梅放进锅中熬煮,又往里撒了一些糖,待汤汁吃起来酸甜可口时,贾瑞才把它倒出来沥了渣。
恰好这时锅中的牛肉汤也熬好了。贾瑞便把汤和酸甜汁倒在一起搅拌均匀,又往里放了些许的盐和其他调料。调好之后放入沁凉的井水中冰着,确保等会儿了可以直接吃。其实用冰镇着吃起来更舒爽,可以黛玉小离儿和老太太都不适合吃这种。
煮汤的牛肉拿出来切片,切好之后整齐的码在盘子里。如果兰州拉面看见了这比纸还透亮的牛肉片,一定会请贾瑞去帮他们切的。
之后便是将一些蔬菜焯水之后切成丝备用,一个洁白的大盘子上整齐的码放着这些颜色各异的蔬菜丝,看起来就赏心悦目。有些人不爱吃什么的,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添加。
面条这里有,贾瑞将它快速放入沸水中断生,然后又放入冷水中冷却。冷却过后又过一次热水和冷水,这样的面条,吃起来十分柔韧爽口。
“快快快,公主和王爷快到了。”
嘈杂声中,水琛先下了马车,而后快步来到前面的车架上,将他祖母和妹妹扶下来。
元嘉长公主和黛玉此时都有些蔫蔫的,闷在马车里三两个时辰,天气又这么热,实在是不好受。
听见下人们传饭,黛玉捂着胸口一脸惨白,真想说不吃饭了。元嘉长公主也有此意。
谁料刚进门,几人就闻见一阵酸酸甜甜的味道,这味道将腹中的不适都压了下去,让人多了一些胃口。
更让黛玉开心的是,她看见了正站在前厅迎接她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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