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乔出的动作封鹤华显然是没打算管，满脸都是随他去，一副听都没打算听的模样，撑着太阳穴垂眼看剧本。
只有陶葵一直在跟乔出嘀嘀咕咕，密密谋谋。
封鹤华把这份背得烂熟的剧本看出了花儿来，嘴角轻轻地朝上弯了弯。
乔出和陶葵这一密谋，就密谋去了一个多小时，俩人一抬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小乔，你今天也是晚上的戏吧？”陶葵看看时间，“我去把衣服给你拿回来，一会儿小宁到了你跟老板一块儿做造型。”
小宁是封鹤华工作室造型团队的负责人，巨酷一花臂姐姐。
乔出赶忙把陶葵拦下：“葵姐葵姐，不了，我还是去化妆室吧，叶老师之前微信叫了我。”
见妆效组负责人都这么说了，陶葵也不插手，习惯性地叮嘱了几句，就接起了电话。
乔出往门口走的时候顺手在桌上抓起个苹果，正准备一嘴啃下去，又想起了什么，放回桌面，尴尬地笑笑道：“那，封老师，葵姐，我先走了。”
封鹤华这时候抬起头来，终于开了金口：“别迟到。”
“放心吧封老师，”乔出笑嘻嘻，“我迟到您扣我钱！”
……
现在这个点真是化妆室人最多的时候，十来个造型师忙得脚不沾地。
“小乔你来了？”叶老师看见乔出，扬声道，“时间赶，你赶紧先去把衣服给换了，我给陆老师这儿弄好了就给你做！”
“好！”
乔出应声，走到衣架边。
就这短短几步，乔出感觉自己身上快被旁边的人的视线给烧出洞来。
不太习惯。
乔出偷摸吞咽了一口口水，飞速地取下带着他名字吊牌的衣架，转身去了更衣室。
等到乔出把戏服换到一半，才发现这身衣服并不是他的。
很像。
但并不是。
乔出正准备脱下衣服，突然门外传来几声尖嗓子的叫唤声。
“哎哎哎，你们谁看见我们子空的衣服了？就是前两天送去干洗的那套，等着换呢！……没有？怎么会没有？哎哟，都是一起拿走的，怎么就只我们这件没有了？”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
乔出在脑子里略微一检索，就把人从记忆数据库里给拎了出来。
是方子空那个头发理得跟头水仙蒜似的戏精助理。
除了他没别人能把声音给飚到这个音域了。
这时好像是有人说了几句什么，水仙头小助理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又开始炸了起来。
“衣服不是你们拿走的？现在没了不是丢了是什么？而且在你们这儿丢的我不问你们要问谁要？！不然衣服还能去哪儿？长腿了？”
水仙助理又蓄力了几秒：“总不能是有人偷了吧！偷一件儿戏服能干啥？咱们剧组可是量体裁衣的，不是子空你特么穿得上么你！”
乔出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这指向性足够明显的话。
他把衣架上的名牌给翻了过来，果不其然在上面看见了几个大字：周明笙 方子空 II
而另一侧被他手一蹭，直接花成了一片。
乔出换回自己的衣服，把这身戏服给套回衣架，然后走出更衣室。
却没想到正好遇上方子空进门。
“衣服丢了就丢了，没多大事儿的陈哥，我一会儿跟常导说……小乔！？”
方子空显然已经做好了妆面和发型，只差衣服还没换。他见到乔出露出满脸的惊喜，赶忙迎了上来，亲热地攀住了乔出的肩。
“小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了，”乔出回得不咸不淡，“谢谢方老师关心，我今天正式回组了。”
“还正式回组呢，”身后传来一声含混不清的声音，“没两天就要正式杀青了。”
这把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在场的人给听个明白，登时，不少闷声偷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方子空瞪了身边几人一眼，立马拉过乔出的手，道：“小乔，这儿人多口杂的，你来我休息室吧……”
“不用麻烦您了方老师，我在这边比较方便。”乔出也笑得足够和软妥帖，不动声色地抽回被方子空拉着的手，把衣服给递到了他的面前，“对了方老师，这是您的衣服，我刚才一不留神拿错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这跟你那件儿完全不一样吧，”水仙头小助理嗤笑一声，一把夺过乔出手上的戏服，“现在拿错个衣服，还想拿错个什么谁知道呢……”
“陈哥！”方子空轻叱一声，转脸又满脸歉意地看向乔出，“小乔，你听我说……”
“方老师，咱们一会儿再说吧。”乔出笑笑，“这时间不早了，我再不做造型就要来不及了。”
乔出说完，冲着方子空和他的助理微微欠身，回到衣架边，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那套衣服，拿着又回了更衣室。
“不知好歹……”
“……还真耍大牌呢……”
“居然那样跟方子空说话……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
“人家有后台啊……”
“谁家签了这种艺人，真他妈倒了血霉了……”
“其实我觉得乔出那么说话好像没啥问题，不是挺礼貌的吗？”
“礼貌都是装的，没看他那样……心里指不准怎么看不起人呢……”
“……说得也是……”
墙壁薄，乔出一边脱衣服，一边听着门外传来的即时反馈，忍不住地轻笑了一声。
这种话亲耳听来还是有点儿太刺激了。
乔出舔舔嘴唇。
不过好像比想象中的，要能忍……
乔出从更衣室出来之后，又不巧遇上了几个老演员。老演员们一进门就嚷嚷着说B组现在要同时开拍，他们几个都得马上做造型。
“小乔，这边有个伤妆她们都不会……”叶老师正翻箱倒柜地找棉签，“而且这几个老师要得急，你的妆简单，我让别人给你化啊……你们！谁有时间！”
“忙着呢叶老师！”几个女生都应声。
“那小乔，你稍微等一会儿吧。”叶老师说着，又搬着板凳去另外一个地方找东西去了。
乔出见状，说了句“没事儿，我等等就好”，就坐在了沙发上。
可没想到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过去，太阳也逐渐西沉。
中途叶老师出去了一趟，就没再回来，而乔出被扔在这儿，根本没人搭理他。最后还是一个新手小姑娘怯怯懦懦的蹭过来，给乔出做造型。
小姑娘手生，还抖，一个妆面对着图化了擦擦了化，折腾了三回才勉强差不多，假发套更是戴了两回才到位。
等到慕舟这一套造型做完，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六点半。
乔出跟小姑娘道过谢，就马不停蹄地朝拍摄场地赶过去。
今天这场戏慕舟并不重要，这是作为周明笙的小尾巴出现，一句台词也没有，象征性露露脸就退场。
他不重要，可并不代表他可以迟到。
尤其是在封鹤华叮嘱了，并且他还顺手立了个flag的情况下。
乔出摸出手机确认了一把时间，继续加快了脚步。
……
开拍之前照例是调光，这个空档导演也会抽时间给演员们再讲讲戏。
只不过常宇的讲戏不是讲戏，是训话。
这一场戏出镜的角色一共有十来人，除了四名主演全部到齐之外，其余的配角也到了将近一半。此时正站着三四排，跟一群小鸡仔儿似的接受常宇的狂风暴雨式狂喷。
乔出到的时候常宇已经开喷好一会儿了，为了避免被常宇抓到单独喷，乔出猫着腰靠近，企图混入最后一排。
可他还是被抓了。
就在乔出悄无声息潜入时，他选中的掩体突然弯下腰来。
于是乔出的脸，就突兀地出现在了人群凹陷的中央。
身边只有几个身材娇小的姑娘。
还好巧不巧的，正好跟转过头来的封鹤华对上了视线。
乔出：“……”
封鹤华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脑子里装了个什么探测器！！
咋专门抓我！
还一抓一个准！
乔出心里咆哮着，脸上却准备赔笑，可皱纹还没挤出来，几人之外的封鹤华就用眼神下达了指示：
过来。
乔出立马刚硬地把眼神给回复了过去：不！
封鹤华还是没说话，连眼神也没多给，轻飘飘地瞥了乔出一眼，就把脑袋给转了回去。
这时候乔出耳朵里突然钻进来一个声音。
“扣一千。”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下去，乔出就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式，从最后一排猛地闪现到了第一排。
常宇被他吓一跳，蹬着眼睛道：“……乔出！你干什么？”
“我、我耳朵不大好使……”乔出讪笑，“想听听您说啥就得凑近点儿……”
“你听啥听？啊？？”常宇的破锣嗓子日常扑面而来，“你今天就两个镜头，还不一定拍到你，别他妈瞎挤，你给我到后边儿去！把位置让给闻纯！”
几声闷笑又从身后传来。
乔出赔了两个笑，拔腿就溜回刚才的位置。
刚一站定。
另外一声就闯了进来。
“两千。”
乔出：“……”
杀千刀的封扒皮！
乔出恨恨地磨牙。
等到导演讲完戏，几个主演又对过几遍戏之后，乔出才找到一个空档，拿着剧本溜到封鹤华身边，装作请教。
“封老师！”乔出脸上陪笑，语气却痛心疾首，“您为什么……一下就扣这么多！”
“你自己说的，”封鹤华把视线从剧本上提起来，看向乔出，“迟到扣钱。我采纳了。你不满意？”
“……没有，我不敢……不是，我不是不满意！”乔出忍辱负重，小声地咬牙切齿，“我只是提出一点点、一小点点小小的异议！”
封鹤华点点头，“那驳回。”
乔出不服气：“为什么刚才采纳现在又驳回？”
“采纳一个，驳回一个，很公正。”封鹤华眼中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可是您不能……”乔出还想据理力争。
“封老师！”突然一把声音插入，打断了乔出了话，“还有小乔？你也在这里啊。”
后半句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
“方老师。”乔出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小乔，你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呀……刚才我就想说来着……”
方子空嘟囔着垂下头，突然又抬起头来，看着乔出，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那……小乔，那样的通告对我来说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呀，不可能是我发的……”
“方老师，”乔出也情真意切地握上方子空的手，“我明白的。”
“小乔你明白就好……”方子空满脸都是委屈，可很快又变回着急，“所以小乔，你公司是哪一家？如果你那边跟我这边的星灿一起公关的话，效果肯定更好的！”
乔出闻言挠挠头，道：“可是我也不太清楚安排……要不我问一问再告诉你吧。”
“小乔，咱们专心拍戏就好的呀，让咱们经纪人去处理吧，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我让我经纪人去帮你接洽，你告诉我你是哪家公司的不就好了？”
“真的不用了，我还是跟着安排走。”乔出笑笑，又把话给推了回去，“您还要插手我的事儿也太费心了。”
方子空还是不死心：“可是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们公司怎么也不回应一下……”
“可能不擅长危机处理。”乔出一句带过。
这时候方子空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有剧务过来，说是常宇有事找乔出和封鹤华，把人给带了走。
方子空看着俩人走远了，才恶狠狠地剜了乔出的背影一眼。
助理凑上来，道：“子空，怎么样？”
“还是没问到，嘴真他妈紧。”方子空冷哼一声，“不过连危机处理都做不了，估计也就是个小公司……跟辉哥说，通稿水军都继续上，没什么好顾虑的。”
“行！”助理连声应下，掏出手机，赶忙发消息，“辉哥那边回复说就按他的节奏来吗？”
“随他去。反正往死里弄，最好让他这辈子都甭想再跟娱乐圈扯上一点儿关系。”方子空白眼翻得相当熟练，“还他妈想跟我抢……”
小助理听了这句，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得意之色，十指如飞地敲着手机：“辉哥说已经安排下去了，他准备闭关度假，下一波半个月之后再来！”
“那正好……”方子空翘翘嘴角，“那时候我还有个综艺，到时候安排封鹤华空降……”
这时候，那边剧务已经开始吆喝着演员现在就位。
方子空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还是挂着人畜无害的笑走上前去。
然而就在开机之后，小助理的手机突然接连震动。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非直接参与的工作人员也几乎同时拿起了手机。
所有人都收到了同样两条消息。
是一条来自STREAM的通知。
和一条微博通知。
“静日子第二季将迎来首名外客！面对突然空降的@演员乔出本就生存艰难的几位男生们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
“@封鹤华工作室V：封鹤华工作室旗下正式签约艺人@演员乔出将受邀参与@STREAM 的#静日子#网络综艺……”
消息都只显示了一部分。
可是已经够了。
旗下。
正式。
签约。
看着这几个关键词，小助理的脑子轰的一声。
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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