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的病房里，坐着三个致力于把气氛搞僵的成年人。
“跳墙就为这事……”封鹤华右手撑住眉骨，双指抵着太阳穴，无奈叹气，“你拿这里当什么？黑煤窑吗？”
难、难道不是吗？
乔出抿着嘴，脑袋耷拉着，没接话。
“那你拿我当什么？”沉默寡言封影帝难得在镜头外连续说出这么多个字，“黑心煤老板？”
乔出赶忙把头摇成拨浪鼓，“我没有！真的没有！”
煤老板应该是穆情，你顶多……就是个赚差价的中间商！
在乔出脑子里蹦出这么一句后，封鹤华身体明显一僵，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接着他扭过头，不再说话。
代言人陶葵迅速顶上。
“小乔，你……真的很缺钱吗？”葵奶奶满眼心疼。
乔出犹豫一下，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也不想这么直白的承认，实在是有些丢脸，可是眼下的情况让他实在是没办法维护颜面。
陶葵轻轻拭去眼角一滴泪，哽咽道：“小乔，你真是太不容易了，你跟我说说，这些年你都是……”
封鹤华适时的轻咳一声。
“好的，现在我转达一下老板的意思，”陶葵一秒收敛情绪，可她那张标志又妩媚的脸上还是充满着慈爱，“小乔，住院费你不需要担心，老板会全数付清，你在这里安心调养就好。”
“我已经没事了，”乔出拧着真皮沙发上铺着的精致绣花坐垫，磕磕巴巴道，“而且钱我能自己出……就是、就是会迟一点儿还……”
他的确没有想占封鹤华便宜的意思。
但是他现在也的确没有钱！
这种深度自我剖析的话不管换什么方式说出口，都会觉得非常羞耻。乔出感觉自己的耳朵尖儿在一点一点的升温。
陶葵沉默了几秒，又道：“老板说，本来就是他自作主张，所以你不用在意。”
顿了顿，又补充道：“反正也没多少。”
乔出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正闭目养神的封鹤华。
他刚才说话了吗？
怎么感觉陶葵像是在念台本？
“老板说，你先休息，我们……”陶葵眉头轻轻拧起，“我们先走了？可是老板，您现在要走的话您的……”
封鹤华闻言，睁开眼，飞快地瞥了乔出一眼，然后给陶葵递了个眼神。
陶葵收下，又给封鹤华递了个眼神。
封鹤华轻轻摇摇头，稍微变换了一下他的眼神。
可是陶葵还是执着地把自己的眼神给扔过去！
封鹤华轻飘飘地抛回给陶葵。
……
坐在他俩中间的乔出左看一眼封鹤华，又看一眼陶葵，品味着两个人一来一往风云变幻五光十色的脸色……
他已经开始接受这种设定了。
不就是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疯吗。
我受着，你们继续。
乔出眼神呆滞，动作迟缓地，往嘴里扔了颗薄荷糖。
终于，封鹤华轻轻点点头，扔出一句“随你”算是结束了和陶葵之间的眼神交流，再次撑着太阳穴，合上眼。
陶葵则是转头对着乔出道：“小乔，我记得你没有签公司，对不对？”
乔出点点头。
“太好了，”陶葵泪光闪闪，从包里摸出手机，“真是太好了！小乔，你准备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乔出没反应过来。
“准备一下！老板要签你！”
要签你。
签你。
……签我！？
乔出立马感觉一句“握草”被冻在了嗓子眼儿里。
“你、你说什……”乔出的声音发干。
陶葵飞速地敲打手机，站起身来，“算了，也不需要你准备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准备材料！”
陶葵扔下这句后，完全不顾乔出的呼喊和阻拦，反手把乔出摁在沙发里，拎起她的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飞奔出病房。
乔出赶忙起身想要追出去。
“坐下。”封鹤华突然开了金口。
那份气势压得乔出怂叽叽地缩回沙发：“……”
于是这间奢华的病房，就只剩下了两个成年人，彼此都孤单的浸泡在浓浓的尴尬里。
中间乔出企图开口，来阐述自己这颗被金钱堵塞的心并不适合封鹤华这么个追求艺术的谪仙一般的人儿……
可每当他准备张嘴，就一定会收到封鹤华的咳嗽警告。
……我可闭麦吧！
乔出恨恨地把自己团成一团。
呆坐几分钟，乔出觉得一股燥热向上攀升，而且愈演愈烈。他看了一眼封鹤华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一般，于是悄悄下了沙发，去卫生间给自己洗了把脸。
出来后，乔出挂着一脸的水珠，偏头瞧见纸巾在封鹤华手边，于是他给自己打打气后，悄无声息地闪现到茶几旁，翘着手指悄悄地捻起一张。
“离我远点。”封鹤华眼也不睁，再次凉凉开口。
乔出飞快抽出那张纸，另一只手跟上，再飞速抽出一张，缩到离封鹤华最远的那张沙发。
这时候封鹤华睁开眼，浅色的眼眸又是轻轻地瞟了乔出一眼，“别乱动。”
于是乔出擦完脸准备擤鼻涕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封鹤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没让你不动。”
乔出：“……”
那我应该怎么动！一帧一帧的动吗！
“算了，我出去。”封鹤华说着，站起身来，顺势扣上西装外套纽扣，迈着长腿就往门外走去。
乔出有些过意不去，可封鹤华没给他出声挽留的机会，只是留给了他一个暴躁又冷静的“砰”。
……我要学会习惯……
乔出深呼吸，在心底跟念经似的重复了三百遍。
……
封鹤华走出病房后，连着深吸几口干净的空气，才感觉脑子终于清楚了不少。
跟猫薄荷待在一个房间这么久实在是太折磨他了……
可他又没有别的办法。
封鹤华轻轻咬着牙，抬起手来覆上腹部，顿时，手心之下亮起一小团温软的白光。
可这团光亮很是微弱，忽闪忽闪的，一副马上就要没电当机的样子。
它的确是快完没电了。
这是每一个妖都会有的内核，也被成为“种子”，是妖气的来源，而妖气则是每一个妖赖以生存的物质，尤其是用来维持人形，并且只能通过“种子”缓慢地转化。
封鹤华的这颗“种子”明显动力不足，导致他的妖气现在不大够用。
然而“种子”动力不足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把人家一分为二，送给了别人。
这个别人正是十个小时前一摔嗝屁的乔出。
封鹤华这颗“种子”储存的妖气精纯绵长，很快就让乔出的身体修复完毕，可也因为乔出伤势过重，几乎掏空了存货。
为此封鹤华知道了几件事，头一桩就是，乔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个草本妖。
不过好消息是，乔出恢复得很好，不到半天就生龙活虎的。
可坏消息是，他俩跨了物种，妖气貌似有点不兼容，乔出会起一段时间的排异反应。
更坏的消息是，封鹤华仅剩的妖气不够用，必须要离自己另一半“种子”近一些、再近一些，才能加速他体内“种子”残余的复原。
更更坏的消息是，他的妖气似乎把乔出身体里猫薄荷特征给彻底激活，这小孩儿随便动一动，就能惹出一屋子的味道。
可是他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老虎。
他成年了！
成年好多年了！
是可以拥有发情期的孟加拉虎了！
……虽然他并没认真地过过他的发情期……
可是这不重要！
封鹤华面对着夏意盎然的窗外，恨恨地咬了咬牙。
突然就在这时，封鹤华感觉捂着“种子”的手心一动，他低头看去，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温软的白光虚弱地跳动了几下，然后病恹恹地。
掉电了。
封鹤华的眼倏地瞪大。
他眼看着窗台迅速变高，最后，他的视野被什么遮住。
“……咪、咪啾。”
散落一地的高定西装中间鼓着一个小小的包，这个小包正微微地发着抖。
……
穆情前后确认无人后蹲下，扒拉开衬衫，从里头捧出一只浑身雪白，不足一臂长的小奶虎。
小奶虎一双浅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眨巴着，嘴边的胡须也是软乎乎的，正随着它的呼吸轻轻地抖动，就像它正在颤抖的小小身体一样。
被穆情搂在怀里后，小奶虎的身体才一点一点的不再颤抖。它用小小的脑袋轻轻地蹭动穆情的胳膊肘，然后在穆情的臂弯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懒洋洋地趴了下来。
穆情眯着眼给小虎顺顺毛，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重，道：“你居然还可以这么软？来，让你穆情哥哥摸摸头……嘶，你特么长牙了吗下嘴就这么狠！”
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小奶虎打个呵欠张大嘴，展示一把满嘴的乳白小牙芽儿。
“还挺横，”穆情一手搂着小奶虎，一手捞起地上的西装，充满田间劳作者气息的往肩上一搭，“你说，要是你给我一口咬伤我是不是得打狂犬疫苗？那你有没有想过这狂犬疫苗到底是杀狂犬病毒还是的直接把我给杀了？”
“啾。”小奶虎就像打了个喷嚏似的。
“骂我呢？”穆情冷笑一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进去跟你那小相好把你这点儿破事儿全捅出去？”
“咪啾！”小奶虎脖子一哽，“咪啾！”
“不是相好？那你对人家这么好？嗯？”穆情把小虎拎到自己面前，狐狸眼微微眯起，“你这算是舍命相救了吧，封哥哥。”
这回小奶虎不哼唧了，眼睛一闭，就把脑袋给扭到了另一边去。
“我就是随口一说，”穆情又把小虎给搂回怀里，轻佻一笑，低声道，“不是最好。”
……
陶葵半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了，除了手里多了个厚厚的公文袋外，怀里还抱着一只软乎乎的小白猫，正一头扎在陶葵怀里，垂着一条小尾巴在外面，一动不动。
“葵姐，这是……”乔出迟疑出声。
陶葵明显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是老板……家的。”
封鹤华还有这么一颗少女心呢？
乔出不由得在心里啧啧称叹。
可称叹归称叹，他还是不得不拒绝陶葵接下来的提议。
“葵姐，我真的不想签公司。”乔出诚恳，“我觉得……嗯，我能力不够，可能达不到你们的要求……”
一听就是借口。
“这个你不用担心，”陶葵显然没当回事儿，继续往外掏文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你之后也不一定接工作。”
乔出：“……”
那你签我干什么，精准扶贫吗。
“老板说，就签一年，这样医药费算你工伤，他出。”陶葵顿了顿，“而且他还说，薪资绝对让你满意。”
乔出昧着良心道：“真的不是钱的事儿，我其实……”
“时薪。”陶葵满脸勾引，“给你开时薪。”
“时、时薪！？”乔出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头。
“对，给你时薪，一小时四百。”陶葵又停了两秒，“睡觉时间算带薪休假。”
“！？”乔出嗓子眼发紧。
他闻到了浓浓的铜臭味！
“一天满24小时有奖金……”陶葵微微蹙眉，旋即弹开，“奖金也是400。”
时薪四百……
也就是说……
日薪……一万！
一万……
一万！！
真·躺着数钱！！！
“我签！”乔出被金钱的香气一激，本我立马突破超我，捉起笔就是一顿狂草，“我签！！”
小白猫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你有微博吗？”陶葵冷不丁来了一句。
乔出一愣：“没有。”手却没停。
“那注册一个。”陶葵掏出手机又是一顿猛敲，“咱们官宣！现在立刻马上！务必必须一定得！”
乔出手一顿，在纸上画出一条长线：“……”
这……黑煤窑实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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