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2

    秦珩今晚住回了自己的卧室。

    身为一个成年男人，这是他活了二十三岁，第一次让出自己的大床给一个小姑娘睡。

    躺在带着淡淡白兰香气的大床上，他莫名的有种躁动感。

    枕边的馨香像极了少女身上和发丝的味道，他翻来覆去的打了个滚儿，直到门外父亲的脚步声传来，才蓦地打破了这片刻的静好。

    秦珩的心，猛的一沉。

    只持续了了短短三秒的浮想联翩，又很快随着父亲脚步声的远去重新燃起。

    他闭上眼，脑海中郁宛的样子，从三年前到昨天，慢慢的轮回了一遍，昔日懵懂的少女，如今长大竟然成了他名义上的太太。

    秦珩想着她，被秦子承带来的阴郁心情很快一扫而空。

    他其实没想到，郁宛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他。

    少女单纯明亮，又带着希冀的眸子，像是一扇通往天国的窗，即便是在这寂寥的深夜里，秦珩每每想起郁宛那时刻保持着向上和阳光的眸子，心都骤然的一凛。

    秦珩感觉，于他而言，郁宛或许不仅仅是一个陪他共克时艰的小妹妹。明明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人，阴差阳错的成为名义夫妻，或许这一切，都是命运。

    这一夜，秦珩在染了她的气息的床上彻夜难眠。

    他心中早已定论：生意绝不会让二哥染指，而郁宛，也势必归他。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有些难办。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他起来去冲了个凉，然后给自己沏了一杯浓茶，坐到书桌边打开电脑，这时，手机的家族群里，传来了大哥秦骏从欧洲发来的婚纱照。

    一对金童玉女，在瑞士的山顶教堂和童话小镇的合照，看上去琴瑟和鸣令人赏心悦目。

    即便是凌晨五点多发来的消息，可很快就在群里得到了响应，消息提示音在静谧的书房里如潮水般涌来。

    第一个回的，就是他的父亲秦子承。

    紧接着，其他叔伯家的兄弟姐妹们，也很快紧随其后，短短十几分钟，就被刷了屏。

    秦珩却自始至终没有在群里言语，从前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他的礼节一定是最先到的。

    在各种人情世故的处理上，秦珩永远周到体贴，从未失手。

    可这一次，他心里明白，有些戏，是不能演一辈子的。

    爸爸逼着他给二哥让路，这件事触及了底线，他要保住自己的事业和女人，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出路就是——

    翻脸。

    但不是和秦子承翻脸，更不是和爷爷翻脸。

    秦珩默默的关掉了电脑，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揉按了会有点儿酸胀的太阳穴。

    这十几年来在秦家经历的一切，像是一场冗长又潮湿的旧电影，他演了十几年的乖仔，闷得快要发了霉。

    秦珩记得，他曾在郁宛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一句话：生活，满怀希望就会所向披靡。

    他淡淡的笑着，眯着眼沉醉在氤氲的茶香里，没错，怀了十八年的希望，终于轮到他所向披靡的这一刻了。

    “你去哪儿？”

    秦珩下楼后没有去餐厅吃早饭，被秦子承发现后，猛地叫住了他。

    “学校里有事，我过去一趟。”

    秦珩头也不回，表现的似乎比往常冷淡许多。

    客厅上秦子承夫妇和秦昌临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孩子抽什么风。

    陈敏原本不知道他要建超跑活动中心的事，昨天秦子承一进卧室，嘴快告诉了她，并且向她卖好，将自己打算的计划一并告诉了陈敏。

    结果，就被从郁宛学校回来没多久的陈敏，扑进怀里好一顿梨花带雨的哭诉，最后把秦子承折腾得一夜没睡，早上起来腿快要酸的走不动了。

    陈敏脸色讪讪，故意道：“骏儿快回来了，他结婚之前，我们也该和亲家见见面吃个饭。儿子还专门给你带了礼物呢。”

    陈敏嘴巴像是上了发条，夸完秦骏夸秦玮，哄得秦子承心花怒放。

    老爷子倒是淡定，对秦子承和秦珩的事儿虽然心有不满，但碍于儿子面子，不得不听着。

    “还有，他俩婚宴的请柬已经发出去了。差不多就是宛宛高考完的那几天，就是大儿子婚礼了，你可得好好哄哄珩儿，不能让他对他二哥再那么置气了。不然，要是被外人知道，会看我们家笑话，还会觉得我这个后妈当得不好。”

    陈敏当着秦昌临的面和秦子承撒娇使心眼，气的老爷子当场变了脸色，放下筷子扭头离去。

    “你看看，爸爸就是偏心珩儿，每次我一让你管他，爸爸就生气。”

    陈敏噘嘴，娇俏的挪动着步子离开，剩下秦子承一个人，开始莫名莫名的烦闷起来。

    **

    秦珩并没有回联大，而是去了郁宛的学校。

    由于周六周末高考，按照八中的规定，学生们是提前三天就结束课业回家的，郁宛在宿舍里收拾好了行李，在校住了短短的两个多周，转眼就要离开了。

    她一手拎着皮箱，一手拎着行李袋，怀里还反背了一个黑色的小书包，里面塞满了那晚陈敏送她的美元。

    郁宛在乖巧的等着秦珩来接她，瘦瘦白白的小姑娘，大包小包外加拖着箱子，在一个个跟着爸爸妈妈的学生中，显得有点形单影只。

    进入六月，天气潮湿闷热，她额前的发丝在汗水的浸润下粘在了皮肤上，因为拖着重物，怀里还抱着那么多钱，又累又紧张的郁宛小脸蛋有点红，在出了门之后的路边，她随意找了个树下的阴凉地，坐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上。

    可是眼看着天慢慢的阴起来，黑云压顶，似乎有快要下雨的架势，秦珩却迟迟没来。

    郁宛有点焦躁，又不好意思催他，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朝着路口的方向张望了好多次。

    学校门口来接学生的车子几乎都走光了，她正准备打电话再催一催，结果有个面熟的男同学忽然跑了过来跟她打招呼。

    “你是郁宛吧，你还记得我吗？”

    郁宛怔了一下，脑子里努力搜寻了两秒后，还是没想起来。

    男生穿了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脚上是双配色十分简单的斐乐运动鞋。他个头约莫着177，身姿清瘦挺拔，小脸白净隽秀。

    在远远看到郁宛后，他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朝着这边开心的跑了过来。

    闷热的天儿里，脸蛋不知是热的还是由于紧张，男生看着比郁宛的脸还红。

    “我是言正啊，我们初三一个班的，你忘了吗？”

    郁宛恍然大悟，顿时想了起来，那年初三确实有个矮矮的小暖男转进了他们班，她初三家里出事、住校不适应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都给她带早饭。

    只是当年言正肥肥白白的，还没她高呢，现在才三年功夫，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

    在日思慕想的城市里，见到曾经一起玩耍过的老同学，郁宛自然是很开心的。

    “你样子变化太大，我都要认不出来了。”郁宛甜甜的一笑，亮晶晶的眸子里倒映着男生清隽的面孔，看的言正欢喜又紧张。

    “马上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别等着了。”言正话音刚落，天空中就传来了一道轰隆隆的惊雷，脚下的树叶也跟随着突来的大风飞旋起舞，一瞬间天空变得又黄又黯，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

    言正见郁宛迟疑，直接热情的从她手里夺过了行李箱，他正准备转身指一指身后的车子，结果那辆红色的宝马7已经慢慢的朝着这边开了过来。

    车上下来了一个长相柔美又端庄的女人，长相和言正有几分相似，朝着他们招手道：“小姑娘，快上来吧，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家。”

    言正开心的拎起她的行李就准备往车子那边走，一边走一边不忘回头介绍：“宛宛，这是我妈。”

    郁宛笑着道谢，拗不过言正的热情，跟着上了车。

    郁宛觉得，他妈妈真的是个冰雪美人，用肤若凝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而且温柔可亲，一直用真诚的笑脸迎人，在车上也嘘寒问暖，言正这么暖男，一定是她教育出来的。

    说起了初中往事，言正很开心，在车子后排还和郁宛交换了微信，郁宛拿着手机刚刚通过了验证，但是车子猛地一刹车，手机差点儿飞出去。

    是一辆白色的阿斯顿马丁小跑车，开的那叫一个摇曳生姿，从对面的路口飞驰而来，在这条学校一侧的狭窄小道上，将他们的车子，堵在了路口。

    然后横在他们车前停下了。

    司机紧急的刹车，然后痛骂。

    “别急，下去问问这人怎么回事。”言正妈妈还是很温和礼貌，就在司机刚打开车门的一瞬间，郁宛的手机响了起来。

    “快点滚下来，我时间有限。”秦珩声音低沉，语气恶劣。

    郁宛仓皇的看了眼前头的跑车，秦珩的侧脸从降下来的半面车窗里清晰可见。这时候，暴雨倾盆而下，白昼恍如夜间，电闪雷鸣的一瞬之后，风雨交织，整个城市的闷热和干燥，被瞬间冲刷的干干净净。

    “是来接你的嘛？”

    言正的妈妈，看到了前方车子上的男人慢慢升起了车窗，转过头，温柔的问了一声郁宛。

    车子里，郁宛正欲打开车门下去，言正看了眼外面的瓢泼大雨，有点儿担心，正欲阻拦，却被妈妈拦住：“宛宛，给你雨伞，言正，你帮你同学拿行李。”

    这时候，秦珩从前面的车子上走了下来。

    他撑着一把金色手柄的黑色雨伞，在哗哗的雨声中走的淡定从容，一张脸的顺着伞流淌下去的雨帘里显得朦胧又严肃。

    言正给郁宛撑着伞，自己湿了半边身子，他有些讪讪的看了眼走来的秦珩，然后转头，清秀的眉目微蹙，对郁宛道：“是你家人吗？”

    郁宛把东西从后备箱提出来，脸色一红，刚想开口，却被秦珩冷冷的抢了话：“我是她男朋友。”

    言正咬了下下唇，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妙和难过，但是在郁宛转头向他道谢时，又立刻恢复了阳光。

    秦珩手里拎着郁宛的东西，冷眼看着，也不搭话。

    最后走的时候，他冲着言正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笑意不达眼底，声音在滂沱的大雨中显得很轻柔：“谢谢你的照顾。”

    言正也很自然很大方：“不客气，我们是老同学。”

    很快，这台阿斯顿马丁DB11消失在了雨中。

    车上，秦珩周围的气压很低，他稳稳地开着车，没开多远，就有点坐不住似的横了一眼身旁一脸灿烂的女孩。

    “我注意到你们很久了。”

    “我来的时候开的那台车忘了充电了，临时找朋友借的车，耽误了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跟别人走了？”

    “见个老同学而已，至于这么开心？”

    郁宛正在微信上和言正聊得欢快，听到秦珩不冷不热又有点阴阳怪气的话完全没有特别的反应，她忙着回消息，头也不抬道：“那当然了。”

    秦珩鼻孔里发出一阵高贵冷艳的哼声，对言正的厌恶呼之欲出。

    “记住，以后你要以秦太太的身份自居，像那种居心叵测的小屁孩，要主动远离。”

    秦珩说的理直气壮，像是上级命令下级的口吻，在郁宛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着他后，眼波又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下个月，你就正式成为我名义上的夫人了。”

    郁宛怔了，“你要跟你大哥一起结婚吗？”

    秦珩睨了她一眼：“当然不是。”

    “我可没有答应过要跟你正式结婚。”

    “那、你是准备回S市嫁给你爸爸给你找的暴发户了？”

    “当然不。”

    秦珩笑了笑，在红绿灯前停下车的时候，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突然传来的手心温柔触感，让郁宛身体一僵。

    “我不会让你白嫁给我的，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郁宛感觉怪怪的，脑子里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回路，在秦珩笑着看她的时候，那道温柔又诚挚的目光，忽然让她降低了心防。

    像是一只被铲屎官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猫儿，确认了安全之后，肆无忌惮的就躺倒了。

    她鬼使神差一般，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秦珩踩下油门，车子发动的一瞬间听到了郁宛小心翼翼的提问，很淡定的接茬道：“谁？”

    “我妈妈，孟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