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然很想说，我不是在耍流氓……
乐于听见声音，微蹙了蹙眉头，一下子松了岑然的手，低头揉了揉眼睛。
“啊，”乐于再抬头的时候，声音听上去有些失望，“是你啊。”
岑然被她松开的手有点失重，不自然地垂了下来。看着她前后表情的变化，生出了一种她刚刚那笑意，是把他误认成了别人的感觉。看着她揉得有些发红的眼尾，本来就圆溜溜的杏眼，这会儿因为刚睡醒又带了点水汽，看上去像是要哭不哭的样子，莫名就觉得自己心里那辆绿皮车的车速慢了下来，小火车“咔哒咔哒”地缓缓进站，到了下一个站头，那车轮轧在铁轨上发出的震动和响声，压得人心头，有点发闷。
不管这两位的内心戏如何丰富，这一幕在别人看来，那就是：风云学霸啊，你如此轻声细语是为哪般？软萌妹子啊，你这下手颇狠让他情何以堪？
这两位看上去——绝、对、有、问、题！
“嗳，那个，”王成武适时出声，“乐于同学你来说一下，这道题你的解题思路是什么样的。”
乐于还有点懵，也不知道王成武到底叫她起来干嘛，迷迷糊糊地转头又看了岑然一眼。
“21题的A小题。”岑然偏过脑袋，小声说了一句。
乐于微微挑眉点头，简单地说了几句。心里想的却是：你这位卷子上看不见几个勾的，居然还在认真听老师分析卷子，连讲到哪里了都知道，真是有点不敢想象。
第二天早上上课的时候，乐于没迟到，不过她的邻桌，倒是比她来得还早。
乐于走到桌子旁边的时候愣了愣，准备拖椅子的手搭在扶手上就顿住了。看着桌子上的饭团和牛奶，下意识地就看了眼她邻桌。
“怕你又来不及吃，给你先备着。”岑然抬头，很自然地说道，“下回你不想早起的时候，就直接睡到早读课前来教室。”
“……”乐于缓缓地拖开椅子，“谢谢啊。”
这种给她备了早饭，又让她想睡就多睡会儿的话，好像很久没听过了。
其实今天乐于已经吃过了，只不过对于邻桌的好意，她觉得自己完全能吃得下去。
伸手摸上那盒牛奶的时候，又顿了顿。这种利乐盒包装的牛奶，通常都是常温的，这盒倒是热的。虽然其它地方摸着是干的，仔细看接缝那儿却还有点水印子。
乐于默默拆下了吸管，戳进牛奶盒子里嘬了一口。
“中午想吃食堂还是外面的？”温热的牛奶下肚，乐于咬着吸管偏头问了一句。
“嗯？”岑然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啊，都行，听你的。”
林航进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岑然在和乐于约饭。林同学觉得，然哥的整个后脑勺都在散发着愚蠢的笑意。
啧啧啧，陷入爱情的年轻人啊。林航满意地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
月考的年级排名很快就出来了，下午自习课的时候，王老师仿佛减肥成功，走起路来都有点飘。
“咱们班这回连平均分数，也是年级第一。”王老师挺激动地甩了甩胳膊。看上去挺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意思。
虽然（1）班暗地里就是理科快班，单科和总分的排名上面，很多同学都是常年霸占着前排的。奈何班上还有三位成绩在年级里更排得上号的同学，所以他们班的平均分，在12个班里真心不太能打。
“啊？”同学们发出了有点震惊的感慨，“难道是然哥进步了？”
“我去，然哥寒假里补课了？”
“不应当不应当，然哥连寒假作业都没交。”
大概是昨天看见这位对他邻桌温柔地简直有点小心翼翼的模样，同学们今日居然斗胆公然议论起了他们的“校霸”。
岑然：“……”我进步了？不可能啊，我要是进步了那绝对就是退步了啊。我肯定避开正确答案了啊。这次年级倒数第一肯定稳的啊……
岑同学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王成武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咱们班这次的平均分，有397分，足足比其他班高了3分。而且……”
王老师说着，又故意卖起了关子。
“啊呀老王，你快说呀，真是急死个人。”
班上好些同学从高一开始，化学就是他教的，一年半相处下来，对王老师的脾气摸得透透的，有时候着急起来，也会有些没大没小。
反正老王好说话。
王老师满意地看着大家急迫的模样，开了口：“咱们班这次上400分的，有15个人。其中有一个，上了440！”
老王一看就是又激动上了，小圆手挥得跟哆啦A梦有一拼。
“什么？这么难的题目上了440？！”
“卧槽学委是你吗学委？！”坐在李源后面的数学课代表张昱又叫唤上了。这位学委就是他高中生涯的奋斗目标。
他们理科班语文160分，数学160加40分附加题，英语120，满分480。这次的附加题也不知道是哪个魔鬼老师出的，感觉就是故意刁难人，是按照奥数竞赛的规格给他们出的题，连他都觉得自己是在瞎几把乱写。
蒋超骏没理他，脸色有点沉，自己的分数自己估过，绝对没有440，联想到那天看见的乐于的化学卷子，就觉得应该是这人没跑了。
可是心里又有点不甘，自己拼死拼活地刷题复习，还不如人家上课睡睡觉的考得好。学委觉得这很难叫人平衡。
“别吵，”李源有点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避开了张昱不停拍他的手，“不是我。”
张昱知道这人平时就有点高傲，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纠缠他。毕竟学霸嘛，傲娇一点也是正常的。
岑然右手支着侧脸，看了眼旁边仿佛事不关己的乐于。觉得这位上440的，应该就是小同学了。
这会儿乐于小手在课桌肚的书包里不停地掏啊掏。像是摸到了什么自己想要的，手顿了顿，又缓缓抽了出来。岑然瞥了一眼，红蓝白黑配色纸质包装的小圆柱状糖果，貌似是大白兔。
乐于悉悉索索地剥了糖纸，额头抵到了课桌沿儿上，抬手把奶糖塞进了嘴里。
岑然看着她，不自觉地小幅度晃起了身子，无意识地浅浅弯了下嘴角。
林航听见同学们说然哥是不是复习了进步了的议论，心里乐了乐，回头就想问问他，正巧被他撞见了这么一幕少年满眼含春的凝视图。
林航忍不住眯着一只眼睛嘶了一声，觉得自己的牙有那么点酸。
看着这位少年第一回坠入情网的模样，觉得简直纯情得一批，以后他要是在外面露出这么一副表情，他这校霸的位置，估计是保不住了。
“这位得了443分的同学，就是咱们班新来的小同学。”王老师终于舍得说了，“给咱们的年级第一乐于鼓掌！”
王成武说着，第一个带头拍起了手。
“卧槽！443！”
“学霸妹子厉害啊！这个难度443，保持到高考省状元都稳了啊。”
“大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不知道她选测的两门怎么样。”
“……”
乐于正在埋头啃食奶糖，突然听见有人提了音量喊她的名字，蹭一下就站了起来。
曾经这种上课时候忍不住偷吃被抓了个现行的事情她也没少干过，这会儿还以为是自己偷摸塞零食又被老师发现了，正准备站起来接受组织的批评和再教育，虚心接受屡教不改一番，就听见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乐于一脸懵逼地站着，新塞进嘴里的那颗奶糖还没来得及嚼，鼓了一块在右脸颊上。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岑然一眼。
岑然看着她一脸的茫然，鼓着的腮帮子像是偷偷进食被抓包了，突然停止咀嚼保持不动的小仓鼠。可爱得让人——心里忍不住地发软。
岑同学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人按了根琴弦，这些天不时地有人伸手来轻轻拨弄一下。一抹一挑，轻颤着发出轻柔飘忽的好听音律。
岑然回神，也跟着鼓了鼓掌，又给她解释了一下：“恭喜你得了年级第一。”
乐于很想回个“哦”，又怕嘴里的奶糖露了馅儿，只好咽着口水点了点头。
等表扬完了该表扬的，作为班主任的王老师还是没忘了其他同学：“咱们班这回还有三位同学，考得不是太理想。”
教室里鸦雀无声。觉得老王的这句“不是太理想”，简直对他们美化过了头。
老王看了眼乐于身边的空位：“俞晚舟同学不在，她这次倒是进步了些，是咱们班的第37名。”
众人：“……”老师你要不要把倒数第三说得那么清新脱俗啊？
“那个，岑然同学，还要努力啊。”王成武又开始了他“不放弃每一位同学”的教学宗旨，“下回你随便考考，都是进步！”
众人：“……”所以然哥又是年级倒数第一……
“老师！”教室最后一排突然有人举手示意，接着是那声清亮不掺杂质的少年人特有的嗓音，“我想和乐于做同桌！我想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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