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胜咬死了不是打架,只是闹着玩,几个老师也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反复问了几次都问不出来什么东西,只能跟高胜嘱咐着如果他们要再“闹着玩”一定要来找老师。
老师来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打架也都鸟兽散了,唯有六年级的张小虎被江昭辉提溜着回了办公室。
说起这张小虎,可以算得上是红星小学一“霸”了,在哪儿都看得到他。他家人丁兴旺,连堂哥和亲哥在一起七个男孩子,打起架来从来是兄弟们一起上,学校里谁也不敢惹他。
在班上也是,中午吃饭他先挑馒头和菜、班上座位同桌是谁都是他选,跟“翻牌子”似的,你要管他,他能带着半个班的小孩全“罢了课”。
杜若教他的语文数学,越教越是头疼,语文是稀烂的,文言文从头到尾写不明白几个字;数学就更别说了,都六年级了解不出一个四则混合运算就算了,连分数加减都经常错。
好在他虽然混,德行却不坏,你只要不去惹他,他也不会给老师们惹事,只是冷着一张脸在那儿干自己的事,看看小人书,或者画画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上次他逃课被江昭辉抓回来了,这张小虎对江昭辉恍如“冤家仇人”,每次一见到江昭辉就骂骂咧咧,有时候还敢上手。
可惜江昭辉人高马大一米八几,无论是体格还是力气都碾压这个六年级小屁孩,他也只能屈从于“恶势力”,被江昭辉提溜着回来。
江昭辉带着张小虎回办公室时,黛文婷还在玩手机,几个老师回了办公室她也只是抬了下眼,又对着江昭辉讨好地笑了笑。
江昭辉气消了一半,把张小虎往板凳上一按,语气硬邦邦地说:“说吧,刚刚怎么回事?”
张小虎眼睛瞪得滚圆,不可思议地说:“高胜那怂包都没当告状精,你觉得老子会告状?”
“你是谁老子!”
江昭辉给了他一个毛栗子,被他气笑了,“还讲义气?你能护得了他一次,护得了他一辈子?到时候给人家打出个好歹来,你不白护了一场?”
“我要护他一辈子干嘛?老师你没毛病吧?”
张小虎看着江昭辉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个傻子,“我就恰好路过那,看到那小子被几个人压着打,我看不过去他们好几个人欺负一个出了手,谁知道他是谁啊!”
这么一说,几个老师倒惊讶起来了。
他们原本以为张小虎和五年级的高胜认识,所以才硬生生顶在他前面帮他挨揍,没想到张小虎就是个路过打酱油的。
杜若鼻子尖,靠近张小虎时闻到了奇怪的味道,突然问:“那地方那么僻静,你去干吗?”
“我去抽……”
张小虎冷不防被一问,下意识答了三个字,猛然回过神来,闭上了嘴。
江昭辉嘿嘿笑了,不顾张小虎反对,把他身上扒了个干净,搜出来一包“兰州”和一支打火机。
“兰州”是本地烟,三五块钱一包,江昭辉打开来一看,缺了两根。
“你才多大,怎么能抽烟?”
杜若都被惊到了,“你这个年纪吸烟会长不高的你知道吗?”
“遭怪!我堂哥五年级开始抽烟,现在比我大都高了!”
张小虎纯粹是为了怼而怼,怼完了就知道要糟。
“你是缺心眼吧,顺便把你堂哥也供了,还说不是告状精?”
果然,江昭辉把那包“兰州”摔桌上,又去扒张小虎的嘴。
“让我看看你牙,我看看你吸烟吸多久了!”
长期吸烟的人叼烟的位置都特别黄,江昭辉自己就吸烟,比其他人都精。
张小虎被江昭辉屈辱地扒开了嘴,感觉自己像是被拉出去的牲口,旁边几个老师就是买牲口的人,心里憋屈极了。
“妈了个蛋!老子现在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体育课老子让这姓江的知道老子的厉害!”
他被扒开嘴检查了半天,心里骂骂咧咧。
“还好,应该刚学会抽没多久。”江昭辉把那包“兰州”塞口袋里,“这烟我没收了,不想我去家访,就把刚才发生的事好好说一遍!”
张小虎瞪着眼看着江昭辉没收了他的烟,那眼珠子恨不得能发射出去,无奈他家里有只母老虎,他爸又听他妈的,要知道他在学习里抽烟,肯定揍得他几天下不了床,只好委委屈屈地从了。
“我也没听到几句,就听到说他们晚上一起约好了‘离家出走’,结果那叫高胜的半路上胆子小,跑了。”
张小虎大概也觉得这“离家出走”挺扯淡的,撇了撇嘴又说:“后来不是天没亮就被逮回来了吗?他们就说高胜肯定是告状精,跑去给他们爹妈说了这事,所以才被抓了回来。”
他也挺瞧不起告状精的,不过他早上起来的早,看到一大群人往村长家去了,要是高胜去告状,还能大清早才找人?
张小虎就因为这么点“猜测”,才帮忙出了手。
问清楚了情况,又告诫了张小虎几句不准再抽烟之类的话,江昭辉把他放回去了,几个老师把门一关,都在讨论这个事怎么收场。
“我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今天高胜没有把事抖给我们,说不定其他同学就对他改观了呢?”
苏丽乐观地说。
“其实我们当老师的,还真需要‘告状精’。”秦朗也乐了,“要是真能发展个眼线还好,可惜这高胜看起来没办法发展发展。”
“黛文婷,我记得高胜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你多注意点?”
杜若帮黛文婷批改过作业,知道这小乡村里有个英语学得不错的学生有多难得,她自己是个冷脸,去找高胜说不定对方还紧张,但黛文婷就不一样了。
万一真被孤立,有个漂亮的英语老师安慰开解,更有效果。
她说了话,黛文婷还在低着头打字,没有理她,杜若眉头一皱,那边江昭辉不知怎么的脾气突然上来了,上前一把抽走了她的手机。
低头一看,她正在群里聊最近支教的趣事,输入栏里字打了一半,打着“我们班学生又打架了,我和同事们在劝解……”。
字没打完,江昭辉气笑了。
“你劝解?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你把手机还我!”
黛文婷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又有点担心江昭辉继续往前翻聊天记录,站起身往他手里抓,“跟你什么关系啊!我还不能不能有点个人隐私了?!”
“黛文婷,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昭辉抓着手机的手都在抖,“我一个大活人你不和我说话,你跟不认识的能聊到正事都忘了?”
眼看着这“小两口”要吵架,秦朗几人都有些不太自在,一个个假装打水的打水,去看学生们午休的看午休,悄悄地离开了办公室。
他们下了楼,往操场上一站,仰头望着办公室就犯起了愁。
“怎么办?感觉两人又要吵架了。”
苏丽抓了抓头发,“不就支个教么,怎么事情搞这么复杂?”
她感觉这一对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迟早要炸开。
“黛文婷晚上要直播,大概是为了直播做准备吧。”
杜若想着她那一包袋的手机,“她挺放不下那些粉丝的,前阵子没有网一直在焦虑,觉得自己这么久不直播,粉丝要掉完了。”
黛文婷把直播当成了自己的“事业”,支教只是个素材,重心当然在直播上。
但江昭辉把黛文婷放在了心上,支教是顺便,重心也不在支教上。他觉得自己是来陪黛文婷支教的,黛文婷要是不理他,他分分钟就要炸。
他们这半个月也算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已经算是半个战壕里的战友,当然希望能一起渡过这两个学期的支教期,可就怕这两个人要一谈崩了,搞不好所有人都尴尬。
别人不说,江昭辉百分百要走。
这种事他们这种外人一点用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到了傍晚,黛文婷吃完晚饭就回房间洗脸化妆折腾了一个小时,然后去了信号最好的老师办公室直播,还拉上了有些好奇的苏丽。
黛文婷在办公室里直播的时候,江昭辉就在办公室外面站着,手里夹着早上没收的“兰州”,在二楼上定定看着操场出神。
“张小虎要知道烟被你抽了,估计又要偷偷砸办公室窗户了。”
秦朗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江昭辉收回神,看着秦朗也凑了过来。他个子矮,没办法像江昭辉那么潇洒地靠在围栏上,要想看到操场,只能扒着。
“怕偷窥的又来,在这里守着?”
秦朗扒着看了一眼,见江昭辉的位置能把大半个学校的围墙和大门看个清楚,心里了然,伸手拐了一下他,怪笑着。
“情圣啊!”
“人没抓到,心里不踏实。”
江昭辉吸了口烟,将烟蒂在墙上掐灭了,他记得秦朗不抽烟。
“婷婷经常直播经常到十一二点还没结束,我怕我睡着了,两个女孩子在那边办公室不安全。”
出了偷窥的事,他谁都不相信。
虽然这么关心黛文婷,但他看里面正在直播的青梅时还是皱着眉。
“你这么不喜欢她弄这个直播?”
秦朗好似不经意地问。
江昭辉“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我第一次看到黛文婷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先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秦朗也回头看了一眼。
办公室里的灯光温暖而明亮,照着空空荡荡稍显寒酸的房间,也不知这么在朴素的背景下“直播”,能有多少人买账。
“你以前见过她?”
既然说以为是错觉,那就不是错觉。
“去年年初的时候,黛文婷在上海参加过一个什么网红的活动吧?我当时恰巧也在场,对她印象很深刻。”
秦朗语气淡淡地说着。
江昭辉终于把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你是说什么酒店开业和直播平台合作的那个见面会?”
这种活动他向来是陪着她的,那时候她人气还没下滑的那么快,在平台里也算是当红的博主,接到了邀请函、出场费也不错,见面会还在一家酒店里,她就去了。
“我记得那天是正月十五,上海的冬天阴冷的我直哆嗦,裹着件羽绒服还觉得冷气往脖子里钻,我帮着在门口打杂,边打杂边偷懒,手都伸不出去,冷得恨不得骂娘。”
秦朗回忆着那一次“邂逅”。
“然后我一抬头,黛文婷穿着件单薄的小礼服,在大门口给自己的粉丝签名。很多人大概都不知道她是谁,只是看别人签名也凑上来图个热闹。那么冷的天,她没有进酒店里,就在门口一个一个的签,我看着她冻得手都抬不起来,还要轻声细语地感谢别人来参加这个见面会……”
他对什么“网红”是完全不了解的,也觉得这个直播有点扯淡,跟古代捧花魁似的,但那一刻,他对这个“小网红”还是很佩服的。
认真的人都让人尊敬,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他后来也没有特地去了解那是谁,但她红着鼻尖、抖着嘴唇签名的侧影还是记住了。
“江昭辉,你看看她现在直播的眼神……”
秦朗示意江昭辉看办公室里认真听着别人问题的女孩。
她的眼神清澈而感激,眸子里亮着灿烂的光芒,耀眼的就像是他们头顶的星空。
“我觉得,她不是爱慕虚荣,她就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工作。”
秦朗拍了拍身边同事的肩膀。
“你既然想和她在一起,就该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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