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颗星星
平静忙碌又茫然空洞的状态像一条单向轨道,完全引导着常星的高中生活。
地理课上,低气压、高气压的图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低气压的确很像班上最近的状态。
上一届一毕业,原本热闹的五六楼空了下来,这意味着这些教室很快会迎来新一届的备考生。而作为日后培养依据的高二下期末考也会如期而至,很多平时贪玩的都收了心,谁也不想在人生的分叉路口落后于人。
在所有科目里,大概是因为语感好,常星的英语成绩还不错,平时大小考试,一百三十分以上不是大问题。但......也只有英语还不错,其他科的成绩简直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
期末考当天,常星打了个恹恹的哈欠走进考场,裙子质料丝薄,贴合着她柔软的曲线。
而在仙女裙下,配的是一双人字拖,露出十个小巧圆润的脚趾头。
监考老师从常星进门到坐下,一直和在她对视,但最终寥寥无言。
总不可能,让她换双鞋再来考试吧。
谁让这周末秦女士拉着自己陪她爬山,常星觉着双腿都快被爬山给折磨废了,还不是为了博母上大人一笑。
刺耳的考试铃声响起,卷子齐刷刷的翻页声在考场里听得很清晰。
常星一贯前半段时间认真写,解答题会率先写满。不过她懒得看选择题,一般ABCD一通乱蒙,然后就在卷子上开始画画。
她画的是那位监考老师,秃顶圆脑袋加啤酒肚,憨厚的形象一下子跃然纸上。
监考老师看她无所事事,走过来敲敲她的桌子问:“可以交卷了吗?”
常星正欲把卷子和答题卡交给他提前离开考场,却突然想起卷子正面画的男人形象,皮笑肉不笑地编造理由道:“我再检查检查。”
如坐针毡的煎熬磨掉了她的顽劣心,夏日里的蝉鸣顺着玻璃直接穿透到耳膜,更是令人烦躁的很。
教室开了空调,冷气声呼呼作响,随意披了件外套,常星就枕着手臂昏昏欲睡,也许是冷气开得足,这一觉她睡得格外踏实。
直到周遭桌椅挪动和交谈声喧哗不停时,常星才伸了个懒腰,朦胧地看了眼为一道题争执得面红耳赤的学霸们,趿着人字拖一身轻松地离开。
考完试的第二天,数学答题卡就在被传着发放,常星没太在意,一只手接过自己的卷子,瞥了眼上面醒目的分数,58分。
还凑合。
她又回过头寻找着季南随的分数,57分。
常星:“......”
季南随如同即将枯死的草,毫无生机地倒在课桌这方大地上:“星儿,你觉得我这样的,还有救吗?”
“只要你脑子没坏,肯定有抢救的余地。”她比了个大拇指,这样的安慰让季南随更难受了。
常星知道自己生日会不久后,季南随就找了个女朋友,对方好像是江大的大一学姐,便随口建议道:“不然让你女朋友给你辅导一下?”
“在一起还谈学习多伤感情啊。”季南随嘟囔着,向常星投去求助的目光:“我女朋友马上也要生日了,你说我送什么合适?”
季南随愁眉不展,阴郁的表情完完全全刻在脸上,常星看他可怜,不惜点拨道:“出去买买买,女人嘛,购物的时候永远很快乐。”
他鼻音微哼:“我打算明天下午就去江大陪她上课,晚上再一起出去玩。”
常星诧异地望着乖巧如斯的季南随,这小子可是连老班的课都敢翘的,在大学只要不点名什么事都没有,他居然还怂了,忙反问道:“陪上课?那课翘了不就行了?”
季南随面露难色:“不太行,她说那个江燃泽教授一扫少人了就要点名,一次没到,平时成绩扣二十分。”
“江燃泽......”这三个字从她唇齿间吐露出来时,带着点儿熟悉陌生的交杂,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还记得那张力透纸背的字条,和深夜传来的空号提示音。
常星一个鲤鱼打挺,原本趴着的姿势一下子坐直了,试探地问:“你女朋友经管学院的啊?”
“她学金融的。”季南随很难见常星对一件事产生兴趣,她一如轻渺的烟,对什么都淡淡的,遂邀请道:“你对这门课有兴趣?想来你还没见过她,要不然和我一起去听课?”
常星神色如常,摇了摇头说:“我对这门课没兴趣。” 一听就枯燥无比令人头大的课,她还不如听陈旭升在课上快乐数学。
“啊?”季南随以为她要拒绝自己,结果常星挑着眉梢,很是八卦地凑近说:“不过我挺好奇你女朋友的。”
用想见季南随女朋友的说法来压下心中的躁动,常星心虚地感知到了自己此刻的欲盖弥彰。幸亏季南随对此一无所知,她也能光明正大地跟去蹭课。
季南随点头同意,不过这样一来,可就是尴尬的三人行了。
“她不会吃醋吧?”常星眸子里闪过狡黠的光,颇有打趣的意味。
“她知道你,别担心。”季南随皱了皱鼻,总觉得说这话时的常星怪怪的,凭他对女孩儿这么多年的了解,她很少考虑别人对她的印象和看法,也因为样貌出众、男生缘好被不少人在背后诟病。
风言风语她肯定有所耳闻,但从来不解释,如同看跳梁小丑一样看那些传谣的人,我行我素得厉害。其实季南随知道,常星性子傲,表面上牙尖嘴利,可真在为自己辩驳这件事上又很笨拙,像是她一点都不擅长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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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日光均匀洒在校园的每个角落,蜿蜒至教学楼的羊肠小道上,栀子花正盛放,纯白素雅,香味馥郁。常星咕咚咕咚喝下几口橙汁,右手正捏着一片面包,如大学里众多学生一样往教室赶。
离开课只有五分钟,季南随回过头催她:“姑奶奶走快点儿,教室在三楼。”
“哦。”常星腮帮子被面包塞得鼓鼓的,顿时让人怎么样都生不起气来。
立于教室门口,她先是往里偷偷看,座位上满满当当,全是乌泱泱的人群,本应七嘴八舌的场景,眼下却安静得不像话。
而站在人群前的江燃泽早早打开PPT,他双手撑在讲台上,弯曲的指节一下一下轻敲台面,像在打节拍,又或许是在计算还有几分钟上课,一身正装扎进西装裤,配上黑蓝色条纹领带,雍容气度尽显。
季南随冲她勾手,急切的眼神应是在询问她为什么还不进来,常星要想过去季南随占的最后一排的位置,就要从江燃泽眼皮子底下绕过去。
少女冲进教室的速度很快,江燃泽压着架于鼻梁上的眼镜,还是捕捉到了溜得挺快的常星,嘴角不自觉漾起笑意。
不过在铃声响起后,江燃泽变脸很快,还是把注意力尽量集中到讲课上。
“这门课人有这么多?”常星不免抱怨,一看来的又大部分都是女生,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很多都是别的院专门过来听江教授讲课的。”季南随还没让两人彼此介绍,但想来回答自己疑惑的就是季南随的女朋友蒋筱了。
蒋筱染了头很流行的“渣女烫”,眼角下还贴了几片像钻一样的亮片,对常星一来就开始了有目的的打量。
“她们恐怕不是为了听课吧。”常星戳破蒋筱的形式主义说辞,目光又落向了在讲台上才话偏多的男人。
“这位江教授可还单身着呐,又是我们学校最年轻最帅的教授。”蒋筱挽着季南随的手臂,立刻切换到小鸟依人模式:“也不知道谁会有福气让这种男人动心。”
让江燃泽动心?常星轻哂一声,她怕这样的女人还没出生。
季南随打住两人就江燃泽之间的话题,随后向蒋筱引荐道:“这是常星,我认识了很多年的好朋友。”
两人简短打完招呼聊了几句,蒋筱又不依不饶缠着季南随让他讲和常星这些年的趣事。季南随还是很有求生欲的,有些事情他要讲了,回去等着他的就是一笔封口费,只能打着擦边球不停地换话题。
蒋筱柔着嗓子道:“常星,南随不跟我讲,我想听你说嘛。”
本来是无可奉告的事情,常星忍无可忍,压着体内的暴躁,挤出和蒋筱一样假的笑容:“好啊,你想听什么?是季南随小时候摔在泥巴地里还吃了口泥,还是我学翻墙差点摔成了脑震荡。”
别的功力她没有,自认怼死话题的冷场王称号她是一定会夺冠的。
扫去了蒋筱的叽叽喳喳,男人如泉水般温柔清冽的声音猝不及防闯入她的世界。
“我们接下来分析期末考重点,IS-LM模型,这一模型广泛运用于宏观经济学中......”
她的心忽地就安定下来,像找到了栖息的归宿。
等一节课完,江燃泽正宣布下节课的任务:“接下来我们做个小测试,我会发放一张白纸作为答题纸发给大家,可以翻书查资料,但禁止交头接耳,下课前交上来。”
等着江燃泽走到最后一排的过程很煎熬,常星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头埋的低一点,但煎熬都凉透了,她还是没收到意料中的纸张。事实是,江燃泽给蒋筱和旁边几个女生发了,唯独没有她的份。
被孤立的感受不好受。
少女咻地从座位站起,声音坚定,不大不小,悉数落尽他的耳朵里:“老师,我没有答题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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