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一口袋星星送给你
文/荣槿 4.9
1颗星星
六月的江城,燥热的氛围被一声闷雷击碎。
电光火石后,层叠着的乌云向四面八方移动,雨柱倾倒,伴随着狂风砸向严丝合缝的窗上。
教室的吊扇也像被疾风推着旋转,在头顶营造出不小的声响。
“面面平行,首先要找到线线平行......”陈旭升拿着三角尺在黑板上作图,粉笔一顿,哗啦出刺耳的声音,此刻下面没听讲的也被陈旭升的动作吸引,茫然的眼神投向那道花了快半节课讲的立体几何。
除了常星。
她坐在倒数第一排,撑着手肘歪头看向丝毫不见停歇的雨幕,葡萄珠似的眼眸一眨不眨,不知是在看雨还是在出神。
手腕一扭,她捏起一只绘图笔在平铺的速写本上笔走龙蛇。
盈盈一握的手腕不停调整着角度,女孩儿太过于投入而忘我的姿态让陈旭升眉头一蹙,他拿起三角尺重重砸向讲台,震起一层粉笔灰:“常星,接下来的课我不讲了,这道题你上来解。”
常星没理会暴躁状态下的陈旭升,她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对这幅临时起意的素描还算满意。
诡秘且安静的氛围无限膨胀,多年从教的素养让陈旭升忍住了用拎小鸡崽的方式同等对待常星。
“星儿......”后桌的季南随拿笔帽戳着她的肩胛骨。
“季南随,你是不是皮痒痒了?”话音不大不小,刚好落进陈旭升的耳朵里。
季南随比了嘘的手势,一副求姑奶奶的劲儿:“暴躁老陈,让你在线做题。”
“哦。”常星熨平百褶裙下摆,这才后知后觉地往讲台上走,随着百褶裙摇晃的弧度,可稍微窥见少女两条藕节似的腿细直且白。
陈旭升做好了常星僵持在黑板前,自己借机念叨几句的准备,哪知她专注地捏着粉笔,书写流畅,不一会儿功夫,写了半黑板的解题过程就完了工。
瞄准粉笔盒子,常星把粉笔头子扔了进去,顺带拍了拍沾染了粉笔灰的双手。
“好,大家把注意力集中过来。”陈旭升直接瞥向她最后的结果,是正确的。
常星的成绩他心里有数,不管用了什么手段,陈旭升也面不改色地开始讲解这道题。
一下课,季南随就忙不迭凑过来问:“星儿,这道题你真会写啊?”
身为常星一直以来的哥们儿,季南随还真不知道常星什么时候燃起了学习的斗志。
毕竟,在中考前风靡写同学录那段日子,有一栏要填自己的未来理想,别人都是想成为歌手、上清北等。就常星,潇洒地写了句“成为一个混吃等死、不对社会有害的废宅画手。”
不过想来也是,别人有个财大气粗的爸爸,就算是混吃等死也比他强。
“我不会啊。”常星怂了怂肩,坦然自若地把画笔放入笔袋,刚才素描的那一幅窗外雨景图被卷起箍好。
季南随幻想破碎,一时语塞:“那你......”
“昨天抄作业的时候正好有这道题,就记下来了。”常星单肩挎着背包,将椅子规整入桌。
“我靠,你记性可以啊。”季南随个子高,坐在课桌上还是比个子不算娇小的常星高出一截。
他们这一圈不学习的都被老师们划分为“病毒圈”,这个圈子的小霸主无遗是谁都拿她没辙的常星。放任自流惯了,陈旭升这么一管教,常星居然还有那么一丝感激。
“晚上生日会来七嘉过吧,我打电话把楠哥他们都叫过来。”季南随从课桌上跳下来,和常星并肩往外走。
雨势不减。
狂烈的风吹折了树干,连带着撑伞的阻力都很大。
常星边走边咀嚼着泡泡糖,泡泡吹起来又很快瘪下去,漫不经心道:“我爸喊我回去吃个家宴,我那废物哥哥也要回来。”
伞沿滴下来的雨水湿了他半个肩膀,季南随没在意,还在苦言相劝:“你不是不待见你那哥哥吗?来七嘉和我们一起过多开心啊。”
本来常星就不是很想去这次借着她生日为由办的家宴,到时候饭桌上的各路近亲远亲又免不了一阵攀比或是讨好,甚至会实时展开以她为攻击目标的批判大会。
一想到,她就头疼。
“行,生日会你们随便安排,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
得了常星的允许,季南随脚步加快,踩在脚下的雨水溅起一朵朵水花。
收了伞,常星站在路边店的屋檐下拨号,乖戾的模样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孩儿般甜美的笑容:“爸,我晚上要和同学一起过生日,家宴就不去了。”
常远道话音顿了顿,浑厚有力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无奈:“你呀你,家里的亲戚都到了,我正准备喊老王接你过来,你就给我搞这出。”
“爸——”常星撒娇意味明显,知道常远道吃软不吃硬,没什么事情是撒娇不能解决的,如果一次不行,就来两次。
在常星甜言蜜语的连番轰炸下,常远道总算是松了口:“你在外面和同学一起可以,但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晚上十点前,准时回来,听见没有?”
“好好好。”常星背抵着墙壁,眸子也像被雨水沾染,湿漉漉的,荡漾着遮掩不住的笑意:“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
“臭丫头,就知道哄我。”常远道话是这么说的,表现出的宠爱也没有减少一分。
她微张着唇,眼神有意无意瞥向路边的停车位,一辆Cayenne S安安静静停在雨幕里。
呵,挺熟悉的型号,她那废物哥哥可不就是这款车么。
一男一女往停车位方向走,黑色的雨伞遮挡住两人的大半张脸,依稀可以看见被搂着的女人红裙袭地,身姿绰约。
常星朝墙角靠拢几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会儿。
男人是常逸是不会有错的。至于女人......已经不是上个月在一起的那个了。
上个月的是位十八线小模特,妥妥的“清汤素面挂”。
常逸殷勤地给女人拉开车门,常星才看清那张妆容艳丽的脸,似乎是最近特别红一网络主播,有粉丝为她怒砸积蓄还上过热搜,谁能想到现在却和常逸厮混在一起。
常星转了转眼珠子,思忖着问道:“爸,常逸还没回来吧?”
电话那头的常远道觉着稀奇:“是,说是堵车,要晚点才能到。怎么了,你不是一向不关心常逸的么?今天倒是懂事的很。”
她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自己才不会像常逸一样假模假样,在众人面前演兄妹情深,背地里斗的轰轰烈烈。她要讨厌谁,脸上的表情已经写得一清二楚了。
问常逸的行踪,只是稍加确定一下,废物哥哥这次的花边新闻能不能让她成功告一次状。
拍了几张照片留作证据,见那辆Cayenne S行驶到视线外,常星抬头望着乌云散尽、一时间光线大亮的天空,不打算多浪费时间停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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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嘉是江城最大的酒吧,暧昧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电子舞曲在夜晚叫嚣,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央随着旋律狂嗨,释放全身心的躁动。
常星混迹在人群堆里,迎着喷洒出的干冰往约定卡座走。
少女领口下的肌肤结白如瓷,锁骨分明,怕被人群的晃动给挤掉,所以常星自始至终握着胸口的那枚星星吊坠。
季南随一眼望见和周遭气质格格不入的常星,对身边人叮嘱道:“寿星来了。”
混合着烟酒和汗味的人群堆让人窒息,常星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见气球爆破的一声脆响,生日快乐歌此起彼伏地唱了起来。
趁着常星怔忪之余,季南随推着装有生日蛋糕的推车走到她面前。
盖子揭开,里面是精致的三层蛋糕,每一层都有别出心裁的装饰设计。
最顶层有“18”字样的蜡烛,围着的是很多颗粉色的小星星。
“祝我们的小仙女常星,永远十八岁。”
常星被众人拥簇到蛋糕前许愿,她安心地闭上眼睛,双手合成祈祷的手势,默念完自己的愿望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接下来的氛围在游戏中持续高涨,想来她也和在座的好些朋友很久没见面了,感情倒也没生疏。
也不知是谁提议道:“寿星今天十八岁了,成年人喝酒走几杯没问题吧?”
说着沾喜气和常星碰杯的人很多,加上自己不胜酒力,后来的喝酒纯粹就是晕乎乎地下肚,像白开水在胃里淌了一圈。
在被问到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时,常星作为“病毒圈”头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真心话有什么意思,问来问去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问题。”
“星妹够刚 。”飞机头看好戏地环视一圈:“七嘉里,除了认识的,随便挑一个人表白。”
常星双腿无力,站起来还踉跄了几步,眼眶因醉了染上桃色的粉,潋滟流转的眼波仿佛在找寻最契合的猎物。
吧台八点钟方向,那一定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若问常星,没看到正脸是怎么确定的?
她只会说,好看的男人连后脑勺都是好看的。
常星自认庸俗,食色性也,提起全身的勇气跨坐到男人旁边的卡座上,气息如兰地问道:“可以请你喝一杯么?”
江燃泽不明所以地瞥了一眼抱着粉红豹玩偶的少女,酒吧里的光线很暧昧,少女陈年酱般棕黑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张扬和感兴趣。
得到验证的常星满意地勾起唇,试图通过男人银边的镜框窥见他此刻眼底的情绪。
很可惜,没有。
他瞥了一眼之后,再没给过自己一个眼神。
常星也不沮丧,故意激将道:“你在紧张什么?请你喝杯酒而已。”
他举起自己还剩半杯酒的高脚杯,抬起时露出的衬衫袖口平整干净,声音克制又疏离:“谢谢,不用。”
明显的拒绝意味让常星愈挫愈勇,她想拉近距离,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少女白皙的手指攀附上男人的领带,再往上就是分明的喉结。
江燃泽被盯得不自在,喉结上下滚动,这位“粉红豹少女”胆子比他想的还要大,说不定还是个未成年。他一向沉得住气,倒要看看有多少花样在等着自己。
甜郁的荔枝香味萦绕在江燃泽鼻息间,眼前少女的那双眼睛很灵动,如揉碎了的星河,碎片在其中沉溺。
常星也是第一次主动搭讪,见江燃泽没躲,心跳如雷地启唇问:“你长的可真好看呀,可以让我亲一下吗?”
轻飘飘的话音落在耳边,像是最轻柔的羽毛扫过心房。
粉红豹勇气可嘉,不过游戏到此结束会比较完满。
江燃泽压迫性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捏着她的骨节移开那双作祟的手,眼底警告意味浓重。
于是常星眼睁睁看着男人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拭干净自己的手,金属制的袖扣闪的她移开视线,嚣张气焰不在,她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秒被打回原形。
江燃泽临走前把掉下卡座的粉红豹玩偶塞回常星的手里,不知怎的,明明很温柔的动作,常星愣是感受到这个覆上冰霜的男人身上有一股莫名的阴冷怪戾。
非要把这种感觉具象,那就是岩石裹挟着风雪,从此引起了自己世界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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