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幻境

    滚是不可能滚的。

    明九早就习惯了霍予然的冷脸。

    天才嘛,脾气总是差得令人一言难尽。明九不介意霍予然的坏脾气,毕竟能容忍他的装疯卖傻的人,除了霍予然,也没有其他人。于是乎,他们俩,凑合凑合继续做朋友吧,谁也别嫌弃谁。

    明九不管霍予然逐客,锲而不舍地问白尔:“做我徒弟吧?真的,你一看就有天分,肯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暂时没想好做什么的白尔:“做你徒弟有什么好处?”

    明九一一数起来:“好处可多了,驭鬼师,当然要驭鬼了。做了我的徒弟,学了我的驭鬼本事,从此以后天下鬼物皆是你的兄弟姐妹,不愿做你兄弟姐妹的,就让它们匍匐在你的脚下当脚踏!怎么样,威风不威风?”

    白尔:“有钱吗?”

    明九掏出自己的豪车钥匙,用手指捏着晃了晃,“看到没?到时候想开什么车就开什么车!”

    白尔认真衡量。

    霍予然不干了,他一把摔上门,阴沉着脸扫了洋洋得意的明九一眼,他的兄弟怎么能便宜了外人?就算真要去拜师,也该拜他,做他的徒弟啊。

    “白尔,你别听他吹,他的钱连养鬼都不够,好的香灰那么贵,现在的鬼又能吃,他哪来的钱?那车我没记错,是你爸送你的成年礼物吧?”

    “再说本事,哼,”霍予然低头睥睨着明九,不屑道,“我比他强一万倍。你要真想学,不如你跟我学,拜我为师……”

    白尔打断他的话:“想都别想,你更穷,连一个矿泉水瓶都跟我抢。”

    “哈哈……”明九毫不留情地嘲笑。

    试问,谁能想到玄门中高洁冷傲的霍予然有朝一日会自甘堕落到弯腰去捡矿泉水瓶去卖钱,还是和一个女孩子抢?如果没有看到监控视频,明九也不会相信。

    他欢快地倒了杯水递给白尔:“来吧,开始拜师吧,以水代茶敬师父,不用跪了,就是走个过场,算个仪式。”

    白尔/霍予然:“……”

    白尔没有去接那杯水,她说:“不了吧,我认真考虑过了,鬼的审美不在我的范畴之内,我可能做不了驭鬼师。”

    她想了想,还是继续努力想法挣钱,努力养活自己,等她的公爵爸爸愿意接她回家,她就回去成为真正的吸血鬼。

    对,吸血鬼才是她的最终归宿。

    “啊?”明九失落地一口喝干净杯子里的水,也不勉强,“行吧,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吧,哪天你想通了再拜我为师吧。要不,你喂鬼娃点血也行?”

    一直关注着外面动静的鬼娃闻言,兴奋地揭开瓶盖,露出头来。猩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令人心悸。

    白尔点了点头,“那行,我记下你的电话号码。”

    鬼娃失落地缩回了瓶子里。

    见白尔不愿拜明九为师,霍予然放下了心。他躺到了沙发上,抖开被子盖在身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睡觉。

    都十点十五分了,超过了睡眠时间,啊,又多了十五分钟,他猝死的可能性更大了一点,可怕。

    霍予然个子很高,标准的言情小说男主身高,超一米八。长沙发在他躺上去以后,衬托得十分狭窄,而他人躺在上面,看起来极为……委屈?

    明九没有想到好的形容词,总之,已经很能显示出霍予然生存环境不好,他很满意。暗戳戳地掏出手机,明九悄悄地点开相机,却被霍予然识破。

    “你要是敢拍,你就做好换手机的准备。”霍予然像是开了天眼,直接出声警告。

    明九讪笑,“哪能呢。”

    他飞速地按下了拍照,而后夺门而出,像是被人撵一样,“噔噔噔”地下楼梯跑了。

    门因为巨力摇晃到墙上,又因为惯性弹回去,“砰”一声关上。

    隔壁邻居大骂了一声:“有病啊!”

    屋子内安静下来,霍予然均匀地呼吸,也不去追明九,一心一意睡自己的老年觉。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小木盒,盒子里装着一根枯树枝。那是明九随手放在上面,又因跑得太急而忘记收走的,人干。

    四舍五入,那是一具尸体。

    茶几离沙发不到半米,四舍五入,霍予然和一具尸体睡在一起。

    白尔:“……”

    玄门中人从小就与鬼打交道,所以不介意?

    白尔不是很懂,但看霍予然的样子,打扰他睡觉十恶不赦,她还是不做这个恶人了。

    她抬手关掉了客厅的灯,借着卧室里漏出来的灯光,去了浴室,开灯洗澡。

    不知道是霍予然睡意传染人,还是同屋之人的行为容易感染另一人,夜猫子白尔突然很困,她洗完澡便准备关灯睡觉。在关上卧室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茶几的方向,朦胧中只看得清小木盒的轮廓。

    白尔很快陷入沉睡。

    白雾如青烟在山林间环绕,白尔走在一条蜿蜒向山上行的小径上。那小径很长,看不到尽头。似乎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走上去,走上去便能见到她心中所想见的。

    白尔疑惑,她想见谁?

    公爵爸爸吧,虽然老一点,但还是帅的。年龄沉淀下来的气质,远不是她的七个哥哥能比的。尤其是他摆起贵族架子的模样,扬起下巴,骄傲矜持,可爱极了。

    作为吸血鬼,公爵爸爸的实力强大,他有很多让人惊叹的能力。

    公爵爸爸在小径上头?白尔提步向上走去,她走了很久很久,小径依然望不到尽头。

    好累。

    白尔停住了脚步,讲究地吹了吹地面上的灰,原地坐了下来。不上去了,若真是公爵爸爸,等不及了,会主动下来找她的。

    走啊,上去啊,心里的声音鼓动着。

    白尔不知那声音是谁的,她冷声呵斥,闭嘴吧。

    那声音消失了。

    隔了一会儿,她的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男声:“姑娘,你是来见我的吗?”

    如清风拂面,如大雪消融,那是白尔从未曾感受过的温柔,细细地包围住了她。

    白尔转身。乌发披落腰间,洁白衣袍蜿蜒坠地,一身古装打扮的男子,五官犹如拿笔细细描绘而出,是那么得恰如其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好。

    画中走出的美男!

    白尔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也不眨。

    男子缓缓勾唇,漂亮的桃花眼泛着柔和的水光,尽情地释放自己的魅力:“上来呀,你不想见我吗?”

    白尔:“你谁啊?”

    害她白高兴一场!

    男子是很好看,那又如何?跟七个帅哥哥一起长大的白尔,见识了各款好看男人。哪怕是像霍予然那种长得很对白尔胃口的男人,她都能不受迷惑安如山,何况男子这款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的?

    她刚刚看那么仔细,是她在判断男子是不是她的公爵爸爸。

    公爵爸爸最大的能力便是使人陷入幻觉,她的七个哥哥被公爵爸爸用这个能力捉弄过无数次,白尔是听着七个哥哥的吐槽长大的。

    是以,一开始,她以为是她公爵爸爸。

    既然不是,那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稍纵即逝,他笑得越发温柔,隐隐含了妩媚的感觉,诱惑而迷人。

    白尔眼神晃了晃,渐渐迷惘。

    男子朝她伸出了手,白尔下意识地想握住。

    不对,她不认识他!白尔皱起了眉,眼前的场景明显不对劲。

    白尔就势拽住他的手腕,用力向下一拉,另一只手便要去按住他的肩。谁知,那男子轻飘飘地逃离了她的掌控,站到了更高一点的地方。

    男子眨了眨桃花眼,做出满脸欣赏的模样,“不错,居然能堪破我的幻术。”

    他见幻术迷惑不了白尔,便换了一种方式,他告诉白尔,此处是他修行的仙境,因为天大的机缘,白尔从梦中来此与他相遇。这是上天的缘分,他们要珍惜。只要白尔能走上小径最高处,从此便可留在他的仙境里,而且,男人冲着白尔抛了一个媚眼,娇羞地红了耳朵,“我会属于你,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白尔:“……”

    宛如来到了传销现场,男子话语热情洋溢,极其煽动人心,然而,白尔内心毫无波动。

    在被公爵爸爸赶出家门之前,公爵爸爸假借吸血鬼不能忘本的理由,让白尔全方位的了解了一遍祖国的各种事情。现在回想,应是公爵爸爸为她被赶出家门而坐的紧急培训。比较,公爵爸爸让她了解的大多数是关于传销、绑架、拐卖和各种各样的骗局。不知情的话,还以为公爵爸爸是她祖国的黑粉。如今看来,是拳拳父爱如山啊。

    公爵爸爸对她,真是掏心掏肺。

    跟白尔看过的传销现场的视频相比,男子的传销本事太弱了,连基本的诱惑筹码都没有找对。

    她像是稀罕他的样子吗?得到他?若是说小径尽头是数不尽的钱财,她或许有兴趣走上去。

    白尔良心建议:“不如你报个传销培训班吧?不对,传销是犯法的。幸亏是在你的幻境里,如果是在现实中,你会被警察叔叔抓去坐牢的你知道吗?”

    男子:“……传销?”

    那是什么?

    男子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说动白尔分毫。两人相对而望,场面一时尴尬。

    男子不甘心,可又没有别的办法,他把白尔困在幻境里,就是不放她出去。

    白尔已然知道是幻境,她以静制动,坐在原地就是不动。

    她差不多猜出来了,她是睡着了以后,被拉进男子幻境的。不知道天亮以后,她是不是自动回去,还是她永远都等不到天亮了?

    他是谁,为什么要拉她进幻境?白尔心思电转,突然想到了客厅茶几上的小木盒里的人干。

    客厅,沙发上闭着眼熟睡的霍予然猛然醒来,他在黑暗中坐了起来,视线移到了茶几的小木盒上。他抬起手,伸出手指凭空画了几笔,而后像是按着那画出来的图案一样,按压到了小木盒上。小木盒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安静了下来。

    幻境里,男子陡然身形虚幻,惨叫一声,白尔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霍予然轻轻地从沙发上起身,毫无阻碍地打开了白尔临睡前反锁的房门。窗户的窗帘拉得紧紧的,一丝灯光和月光也偷溜不进来。霍予然避开屋子里的摆设,顺利地走到白尔的床前。

    白尔眉头皱得紧紧的,睡得很不安稳。

    霍予然精准地从被子下面抽出白尔的手,摊开,指尖细细地划过她的掌心,画了一道符,能让她安然入睡。

    果然,符成效果立现,白尔的眉头舒展开来。

    女孩子的手骨肉均匀,纤细而娇小,能被他的手掌完全握住。霍予然试着握了握,柔软而温暖,和他有力略带薄茧的手完全不一样。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他的心底不由一阵悸动。

    他救了她一命,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啊,一定是这兄弟情该死的美好,所以,他才会产生莫名的情思。

    剪不断理还乱,是兄弟情啊。

    霍予然关上卧室门,还不忘反锁。他重新坐回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小木盒。今晚上的这一出,让他心底对凶手的身份多了一层确定。

    天亮还早,霍予然躺了下去,满足地继续睡觉,他的掌心,依稀留存一丝不属于他的温热,还带着撩人的清香。

    第二日,霍予然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对方和雪姨有得一拼,砸门气势十足,就差没喊“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霍予然冷着一张面瘫帅脸打开了门,对方的小拳拳差点捶到他的胸口。

    一个戴着眼镜秃了鬓角的男人看到霍予然,一下子炸了:“居然真给我戴绿帽!孤男寡女共住一屋,你们别说是纯洁的友谊!”

    霍予然随口怼了一句:“别玷污我和我兄弟纯洁的感情。”

    “兄弟?”吴舰简直要气笑了,“你还穿我衣服!不要脸!”

    穿他衣服?

    霍予然反应过来,这怕不是赵洁的前男友,那个出轨的渣男?

    不过,为何他说戴绿帽,他第一个就想到了他兄弟白尔呢?

    一定是没睡好,都怪眼前这涂男吵醒了他。

    霍予然眼神阴森森地盯上了吴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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