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想

    凡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上小学的时候必定写过一篇题目为《我的梦想》的命题作文。

    “长大后，我希望成为一名科学家……”

    “长大后，我要做一名医生……”

    “长大后，我要考清华或北大……”

    等等。

    畅所欲言，随心所欲。

    唯有霍予然，他的作文除了写在第一行正中的题目《我的梦想》四个字外，只有五个字：我没有梦想。

    加标点算十个。

    他从来不需要去思考长大后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因为他的人生已经被规划好。

    学道术，抓鬼、画符、卜卦、看相，做玄门中的佼佼者，接手霍家，成为霍家家主，而后让霍家在玄门中威名远扬。

    霍予然一直没有辜负霍老太爷的期望，一路顺风顺水，在玄门中的名声扶摇直上。

    尤以一件事最为出名。

    这世间有好鬼需要超度，有恶鬼需要伏收，除了鬼，还有妖精。一如玄门中有名号的、家族声望响亮的，在国家相关部门都是挂过号的，有着光明正大的身份，妖精也是。有些妖精，不作恶、不为非作歹，它们有着身份证明，或融入人间生活，或隐居一方山林。但，有些妖精，自恃有特殊能力，妄图推翻人类统治，由它们一统人间。它们以一狐妖为首，数年来，残害人类性命，一直被玄门中人追捕。

    霍予然也不例外，他也在追捕。最厉害的是，他追踪到了向来躲在幕后玄门无一得见的的狐妖，不仅如此，他还打伤了狐妖。当然，霍予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霍予然带着一身伤回了霍家，霍老太爷却大喜。打伤狐妖是大事，孙子受了点伤没什么，玄门中人谁没受过伤？霍老太爷当晚摆宴宴请他的几个老朋友，红光满面地炫耀他霍家后继有人，并放话，三个月后他将让出霍家家主位置，霍家有能后辈继任。

    很明显，那个有能的后辈是指霍予然。

    霍予然淡然地笑，撑着受伤的身体敬了几位前辈一杯酒，而后让出空间，让几个老朋友谈天说地。

    他没把继任家主的事情放在心上，但是有人不愿意了。

    那个人是看着他长大的亲大伯，霍子浙。

    就在那晚，霍予然无意间听到了霍子浙醉酒后与人的一通电话。

    他才知道，霍子浙心目中的霍家家主人选从来都不是他。

    “我不会让他知道当上家主，用尽一切手段，包括他死。”

    他听见他大伯如此说，用着与他仿若深仇大恨的凶狠语气。

    许是人受伤的时候，心灵会变得特别脆弱，也特别敏感。在那个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晚，霍予然望着无边的深蓝夜幕，突然觉得他的人生很没有意思。

    他爸是变相的抛弃他，为了取得老爷子许可的自由，离开家门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将他卖给了霍老太爷。霍老太爷看重他，却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孙子，而是振兴霍家的工具。而霍予然一向敬重的大伯霍子浙，表面对他慈善，内心却想除去他，不让他挡道。

    霍予然离家出走了。

    他想，他再也不要做天师。

    他要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然而，他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

    饿得要死，也只想到去捡矿泉水瓶卖钱，还被白尔打断了计划。

    听完霍予然的话，白尔：“……”

    她比较好奇：“你交得那篇作文，老师怎么说？”

    霍予然：“说我偷懒，他说幸亏是写《我的梦想》，若是写《我的爸爸》，你岂不是要说你没有爸爸？我说对啊。然后他罚我写了八百字的检讨。”

    白尔神色复杂。

    霍予然问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马上要母爱迸发了？你不会也想嘤嘤嘤吧？”

    嘤嘤嘤什么鬼？

    身在福中不知福，白尔挺羡慕霍予然，有天分，有实力。她和他截然不同，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公爵爸爸、妈妈、七个哥哥一样，是吸血鬼。但她作为吸血鬼实在是太不合格了，血族里的弱鸡。她拼命地去学习、去努力，想让自己成为拥有无上速度与力量的吸血鬼。挫败与失落，始终伴随，直到她知道自己是个人类的真相。

    很不可思议。她身上有许多与吸血鬼不相符的东西，可每一次她有所怀疑的时候，公爵爸爸都会肯定地告诉她，她是吸血鬼。

    前两天，公爵爸爸突然说她是人类，斩钉截铁，一如他当初说她是吸血鬼。

    白尔：“……”大骗子！

    与霍予然相比，白尔唯一幸福的是，她的公爵爸爸和妈妈，还有七个哥哥，都很疼爱她。她是在一个充满□□里长大。

    从霍予然的叙述里，白尔大致可以确定指使奶奶灰和跛脚男的人，应该就是霍予然大伯霍子浙。

    嗯，霍子浙也挺恨她吧，怪她太能打，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

    路过一家女性内衣店，白尔走了进去。

    有些衣服，她可以穿赵洁的，但是，贴身的内衣，她不能穿。这两天她都是洗干净用吹风机吹干接着穿，可不能天天如此。今天赚了一百块钱，晚上吃饭霍予然请客，她打算看内衣店有没有打折的内衣买一套。

    霍予然没注意，跟着白尔身后也走了进去。卖内衣的店主迎了上来，“帅哥，是给女朋友买吗？”

    霍予然这才发现进得是什么店。

    你以为他会满脸通红，窘迫地出去？

    不，他淡定地扫视了一圈，说道：“拿最贵的两套给她试一试。”

    他指了指白尔，见白尔看过来，又将霍埠的手机塞到她手里，“支付密码你知道。”

    而后，脚步正常地走出了内衣店。

    没什么可羞耻的，他又不是买来自己穿。衣服而已，何必大惊小怪。霍予然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假装若无其事。

    不一会儿，白尔拎着粉色的袋子出来，她把手机还给霍予然，说了一声：“谢谢。”

    霍予然不在意地说：抢来的钱，见者有份。”

    白尔：“我以为你是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因为他，她被奶奶灰和跛脚男调戏，又被当成凶手抓进警察局。

    霍予然不承认：“当初你若是给了我一百块钱，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吗？”

    不会，他会将奶奶灰和跛脚男安排得妥妥当当，被当成凶手也只会是他。

    一百块钱的锅。

    回到住处以后，霍予然第一时间占据了浴室。

    是的，马上要到十点了，他要睡觉了。

    白尔：“你知道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霍予然拿着毛巾，精致的侧脸棱角分明，“我又没打算结婚，要女朋友干什么？”

    白尔：“……”

    趁着霍予然洗澡，白尔打开了电脑，她搜了搜她二哥的社交账号，果不其然，又在秀他新交的女朋友。三百六十五度夸赞，天使的容颜，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最后再深情款款地表达爱意。可又怎样？一段时间以后，她二哥会再次没有女朋友。

    好像和霍予然一样，结果都是单身没有女朋友？

    白尔关闭了网页，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她需要好好考虑今后的路。

    □□没带在身边，她没办法找份正经的工作。她钢琴弹得不错，但她的考级证书也不在，其他也是。

    以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往合格的吸血鬼方向而去，她现在知道自己是人类，也没了梦想。何去何从？

    电脑自动陷入睡眠状态，漆黑的屏幕里突然跳出了一道小小的鬼影。那鬼影跳了跳，活灵活现地。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尔感觉那鬼影不断变大，变大，漆黑一团的脸上渐渐显出面目来。

    猩红的眼珠子，张着血盆大口，牙齿狰狞。白尔一开始以为是桌面图案，还想着赵洁品味挺独特，谁知，却见它原地使劲蹦了蹦，居然一下子蹦出了屏幕。

    客厅里的灯晃了晃，和鬼片里一样，一闪一闪的。

    “嘻嘻……”那鬼影子咧嘴笑了笑，嘴唇差点咧到了耳朵根后面。

    白尔面无表情，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在鬼影子朝着她扑过来的瞬间，她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将它摔在地上，闭着眼睛，使劲用脚去踹。

    简直了，丑到她眼睛了。

    国外是吸血鬼的天下，从没有谁敢装神弄鬼到他们面前。白尔在吸血鬼窝里长大，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所谓的鬼。

    太吓人了，不打死都不能平复她的恐惧。

    洗完澡出来的霍予然，懒散地依靠着门看她脚踏丑鬼。正洗着澡，霍予然感受到了一丝鬼气。他怕有鬼冲着他来，却误伤到了白尔，到时白尔问他要身体损伤费，为了省点钱，他随意披了件衣服便要来捉鬼，结果，却看到白尔按压着鬼在打。

    霍予然：“……”白担心了，他又进浴室继续洗澡。

    他看了一会，他说：“这鬼，看着眼熟？”

    鬼影简直要哭出来，它张着手，向霍予然伸着，尖细的嗓音冲着他喊“救命”，声音却被白尔打散，听不出它在喊什么。

    好像是明九养的鬼娃娃？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明九在门外喊道：“霍予然，你个天杀的，你对我的鬼娃做什么了？离老远，我就听到它在喊痛。你是不是打它了？”

    “霍予然，你有没有良心，它身上流着你的血，是你的血脉，你居然下得了手？”

    白尔停住罪恶的手，惊讶问霍予然：“你……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