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星期,警察局报告:那个被捕获的类虫族雌性自杀了,死亡前未作任何交代。
这不是虫族第一次抓到绑架雄虫的类虫族雌性,但是,正如过去几次一样,类虫族雌性拒不配合讯问,且毫不惜命,一心求死;从他们的嘴里,警察撬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听完新鲜出炉的综合汇报,时叙没觉得惊讶,他抖了抖手上的文件,淡定地纠正道:“严谨点说,是又自杀了。”
时叙真心无法理解,受到严密看管的类虫族雌性为什么总能找到自杀的机会。
要不是警局曾经大大方方地将这类案子转给军部处理过两次,而且军部得到的结果同上……时叙都快要怀疑警局内部是否有卧底捣鬼了。
不过,类虫族想自杀,的确容易。他们尚未进化掉的“虫”的特征约等于自杀工具,就像时叙和景渊那天撞上的类虫族雌性,他们只消把手变成镰刀,捅进自己的心脏,简单快捷,一命呜呼。
“或许真是意外,百密一疏吧。”时叙心想。
这天上午,时叙从军部的装备处领到了新的配枪。据说,这款新枪有两种模式:既可以发射电光弹,致人昏迷,又可以发射极细的激光束,分分钟把人大卸八块。
只是这种双模式手|枪的使用被严格地限制着——在和平时期,没有申请,军官们不得将其带出军部。
因此,处理完今天所有的事务之后,时叙拿出了这个“新玩具”,兴致勃勃地摆弄起来。
没过多久,外面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时叙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枪放回办公桌的抽屉里,摊开桌上的文件,朗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时希晃着钥匙,容光焕发地走了进来。
“嘿,”时希显然心情愉快,“你干啥呢?不下班了?”
时希是时叙的亲哥哥,目前27岁,在军部领中校军衔。
时叙和时希已经成年,但他们没有搬出去,依然住在时家,两人同路是同路,下班却向来各走各的。
时叙看了一眼时间,说:“你怎么关心起我什么时候下班了?现在才四点多,你要回家?”
“今天联谊呀,外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时希竖起大拇指,朝门外指了指。
对,没错,今晚是军部雷打不动、每月一回的联谊会啊!
军部素来是雌虫的天下。
为了解决雌虫们的婚姻大事,军部每个月都会向雄虫协会发出邀请,定期举办一次联谊晚宴。
雄虫们普遍愿意赴约,因为军部优秀的单身雌虫多。军雌们往往拥有更强的忍耐力与更大的权力,他们不仅可以承受雄虫任性的玩弄,还能更好地保护雄虫。况且,倘若能娶到一位高级军官,对于雄虫来说,无疑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总的来说,军部的联谊晚宴可谓雄雌眉来眼去、凭本事互撩的重要场合。
时叙拍了一下额头:“我差点忘了这事儿。”
“你明明是已经忘记啦。”时希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过时叙的军装外套,“快来,联谊六点钟就开始,我们还得回家换礼服。”
时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答应着:“来了,你先去按电梯吧。”
二人走出军部大楼,时叙乘坐时希的飞艇,两人难得一道回家。
到时家,跟雄父、雌父打了招呼之后,时叙和时希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上专门为联谊准备的礼服。
约摸五分钟,时叙换好了衣服,到隔壁房间去找时希。
时希正对着镜子,调整领结的位置,见到时叙进来,时希顺嘴问道:“好看吗?”
时希穿着一件单排扣的平口礼服,这身衣服不算正式,可参加联谊晚宴也够用了。而且,不正式有不正式的好处,平口礼服的裁剪不似其他正装那般死板,它更能显出时希的好身材。
时叙打量了时希两眼,道:“不错。”
时希站在镜子前,将礼服的腰封系在腰间,遮住皮带。他看了看时叙的打扮,不禁痛心疾首道:“你怎么又是一身军礼服?拜托,你要对得起自己的性别和资本好吗?你是雄虫啊,难道不应该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招蜂引蝶么?”
时叙双手一摊,言简意赅:“军礼服最方便。”
时希撇了撇嘴,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换完衣服,时希又从保鲜室里拿出一块巧克力蛋糕,仔仔细细地打包好。
没错,就是一块切好了的小小的三角形蛋糕。
按照联谊会的传统,雌虫会带自己做的食物到晚宴上,碰见心仪的雄虫,便将食物送出。假设雄虫有意,可同雌虫接触交往;若是无意,吃掉食物,不去理会,也无妨。
这个传统并不同于严肃死板的规定,反倒更像是雄雌之间闹着好玩的游戏,送食物的雌虫不一定多么喜欢那一个个认识或不认识的雄虫,有时候不过是第一印象好、想交个朋友罢了。
但是时希呢,无论对游戏,还是对雄虫,他均缺乏热情。
时希拎着装蛋糕的袋子,转身出门,时叙跟在时希的后边,道:“只一块?不会少吗?你上次好歹拿了三块水晶糕。”
“然后不全被你吃了?”时希搂住时叙的肩膀,“我是吸取经验教训,反正最后是你吃,不如留在家里,带来带去的,费劲!再说了,我听雌父说你想吃巧克力蛋糕,我才特意做的,保证让你吃到腻。”
时叙道:“你不要用我当借口。你这样下去,雄父雌父要帮你介绍雄虫了。”
时希毫无心理负担,哈哈一笑:“咱俩彼此彼此嘛。”
六点过半,时希驾驶飞艇,载着时叙回到军部。
举行联谊活动的宴会厅中恰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好时候。
两人穿过前厅,步入大厅。
时叙从门口拿了一个圆形盘子,一路朝厅堂里面走,他所到之处,自然是军雌们的目光焦点。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美食连续不断地落进时叙的盘子里,等逛完一整圈,时叙成功收获了一盘子满满当当的食物。
时叙记不清自己究竟说了多少句“谢谢”,他只觉得特别口干舌燥。
幸亏宴会厅有特地为雄虫准备的休息室。
这毕竟是一场联谊会,但凡是来了这里的人,大多抱着相似的目的,他们此刻皆忙着交际,完全乐在其中。
时叙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想躲进休息室的人。
然而,时叙一推开休息室的大门,便看见了专注剥虾壳的祁宣,以及祁宣的盘子里堆着的粉白|粉白的虾仁。
祁宣也是一名雄虫,今年30岁,帝国理工大学博士毕业,他是军部的武器设计师,文职,与时叙同年进入军部。
除了时叙这个仅有的雄虫军官,整个主星军部另有两名担任文职的雄虫:一个是后勤部的工作人员,另一个就是祁宣了。
“嗨,时叙。”祁宣主动招呼,“你来了啊,外面是不是很吵?”
时叙把自己的盘子搁到桌子上,回答:“还行吧,每次都这样,不过今晚好像来了一些生面孔。”
“嗯,军部今晚邀请了不少平民雄虫。你懂的,他们全指望着勾搭上一个雌虫军官,从此衣食无忧。”祁宣看起来有点不屑。
时叙倒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这叫互相勾搭,算是各取所需吧。”
“这么说也行。”祁宣想了想,表示赞同,他将装着虾仁的碗推向时叙,“你吃不吃虾?这些是剥好了壳的,你戴个手套,再拿着吃,别弄脏手。”
“不了,谢谢。”时叙看着祁宣面前那一大盘白灼虾,“你打算坐这里吃一晚上?你不出去吗?”
祁宣冲着旁边座位上的红色文件夹努了努嘴:“你看看,我把设计图纸都带来了,你觉得我能有空出去晃荡么?你干脆也留下,和我一块儿吃吃喝喝,多好。哎,我有菠萝汁,你来一杯吗?”
“我不喝。”时叙笑起来,“你忙着,我出去了。”
时叙取出一个干净的盘子,他从自己带进来的盘子中挑出了几样糕点,又拿了几串烤鱿鱼和几串不知道是什么的肉类,放到空盘子里;在祁宣的坚持下,时叙还装了几只虾。
走出休息室,时叙即刻被热情的雌虫们包围,又一次,各种食物源源不断地充实了他的盘子。
时叙礼貌地道谢,打小养成的良好教养让他能够游刃有余地同众多雌虫聊天,他的态度既不生疏,又不亲密,却足以使对方感到愉悦。
起码过了一刻钟,低调扮演旁观者的时希终于接收到了时叙的求救信号,他上前帮时叙解开由雌虫组成的围困。
雌虫们纷纷散开,时叙深呼一口气,对时希说:“谢谢,尽管你行动得太慢了。”
“你需要多与异性相处,我不能剥夺青年雌虫勾|引雄虫的正当权利啊。”时希晃着酒杯,杵了杵时叙的胳膊,他指着斜对面的人群,说,“你瞧那边,你的追求者貌似相当受欢迎呢。来跟哥哥聊聊,看见自己的追求者被那么多雄虫缠着,有什么人生感悟啊?”
远处,景渊和时叙一样,穿着规规矩矩的墨绿色军礼服,但这毫无新意的衣服丝毫掩盖不住景渊出色的容貌。
时叙不以为意:“人生感悟?我想想……大约是再一次肯定了我自己的魅力?”
“你真无趣。我是说,你要不要去宣誓一下主权?”时希怂恿时叙,“你招招手,景渊就会贴上来了。”
时叙望了景渊一眼,转身到内厅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拿起盘子里的花型布丁,咬了一口,笑道:“我又不是打侵略战争,还得保证领土和主权完整。招手也挺麻烦的,免了吧,我不缺他一个。”
早在时叙走出休息室时,景渊便看见了时叙,准确地说,景渊一直在宴会厅内搜寻时叙的身影。
一开始,景渊还记得雌虫该有的礼仪,应付着身边围上来的雄虫。
可是,眼看着时叙和好些雌虫有说有笑,景渊心中怎么能不拉响警报?
说不定时叙会被人拐走!
环顾四周蠢蠢欲动的竞争对手,景渊耐不住性子了,他当下也懒得管繁琐的礼节,径直推开身边的雄虫们,离开包围圈。他顺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过一杯柠檬汁,大步走向时叙。
时叙已经开始吃第二个布丁了。
“时叙大人,原来您在这儿,我之前没找到您,还以为您今晚不来了。”景渊一走到时叙的身边,时希立地做出举手投降的姿势,十分识趣地撤到旁边看风景,把时间空间留给时叙和景渊。
时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比你来得早。”
“嗯,我看到您是从休息室出来的。”景渊把柠檬汁递给时叙,“您渴不渴?喝点水吧。”
“等我吃完。”
时叙举起花型布丁,意思是他左手拿着布丁,右手捧着小碟子,接不了景渊手里的柠檬汁。却不想,景渊陡然低头弯腰,一口便把时叙咬了一大半的布丁含进了嘴里。
时叙不由得愣了愣。
一时之间,景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是来自何处的勇气和灵感促使他遵从了内心的欲|望。
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景渊索性探出柔软湿润的舌头,暧昧地舔|舐着时叙的手指,直到时叙猛地缩回手。
“你……”时叙被景渊舔得起鸡皮疙瘩,他第一次面对如此直白的调戏,震惊了半天才冒出一句,“那是我最后一个布丁了……”
景渊万分紧张,他感觉时叙很可能会扇他一耳光,再告他性|骚|扰,但时叙奇特的关注点让他放松下来,犹如高空坠落而安稳踩地一般。
“您喜欢布丁么?我给您做更好吃的,我发誓。”景渊抽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替时叙擦干净手,他再次把手里的玻璃杯递给时叙,“喝一点?”
时叙接过玻璃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镇的柠檬水,他是真的口干舌燥了。
景渊瞄见时叙的盘子里有虾,便自觉动手剥壳。剥好后,他掐着虾尾,把饱满的虾肉送至时叙的唇边。
时叙:“……”他不愿承认自己有些心跳加速。
两人僵持片刻,许多或直白或含蓄的视线陆陆续续聚集到他们的身上。时叙到底是面皮薄,一来二去就红了脸,他抵不过景渊的执拗,张嘴接了景渊手里的虾。
景渊眼底浮现出一抹矜持的喜色,他注意着附近雌虫们的反应,如同一头迫不及待地妄图标记领地的雄狮,只要察觉到入侵者的痕迹,他必定会毫不留情地发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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