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路路常年在外流浪，早就养成了能靠自己解决绝不麻烦别人的习惯，所以在这件事情之后，她也从没想起自己那一票同样擅长这些事情的好友们。
她在杂乱的书堆里面找来找去，把桌子上的书山翻成垃圾堆，直到哈利受不了了，才出声提醒。
“在厨房。”
一个身影从书堆里面迅速窜出，化作一道残影冲进了厨房，只留下在桌子旁左右晃动的无辜迷迭香。
哈利盯着地面上被她遗忘的一只拖鞋，有些怀疑怎么会有女人这么不修边幅，头发乱的跟草堆一样也就算了，还总是丢三落四，这真的是个女人吗？
井路路似乎在厨房找到了她的手机，翻找的声音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电话中传来的微弱音乐声。
她斜靠在厨房的长桌上，至今没有发现自己少了一个鞋子，目光直视着前面的窗口，只手向上张着，仿佛在透过玻璃沐浴着外面的雨水。厨房的光线有点暗，她面容隐藏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声音却很清冽，随着手机里传来的音乐声一起哼唱：“So just take my hand, you know that I willnever le□□e your side。”
头发乱七八糟的扎起，露出了她整张脸，柔和又干净。只有那双黑色的眸子，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自由自在，在灰暗的光线中带着朝圣般的光洁。
盘旋在心间的焦躁忽然消失了，一开始就隐隐感到的不安，茫然、无法脱身以及其他一并消失，生命也仿佛在突然之间不存在了，在这样近乎凝固和静止中，哈利像是被别人的生命所吸引，灵魂脱离了自身。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乘风破浪的劈开阴雨连绵的乌云，让炙热的阳光洒满荒瘠的大地，他感到皮肤被灼伤，却本能的……不能拒绝这样的痛苦。因为，有什么东西，在刺眼的光芒后，潮涌的大海中；有什么藏在那里，比任何都要危险，比任何都要甜蜜。
就像是——
“sammy！”
声音像是打破玻璃般清脆震撼，猛力的打破一切幻象，所有画面像是漩涡般刹那间消失干净，唯独留下静静绽放着的迷迭香。
井路路恍然未觉，她随着声音而微微昂起头，脸上明显绽放着喜悦，迎着灰蒙蒙的光线，声音又轻又快：“上次见面都是几年前了吧？我现在？现在在意大利。”
“迪恩呢？迪恩还好吗？”她熟稔的和电话里的交谈，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亲近，“寻找父亲？哦～这听起来像是《神秘河》的剧情。”
大约对面回了什么笑话，她变得兴高采烈起来：“和你们分别之后，我去了巴西，然后是新加坡。嗯，欧洲各国都走得差不多了。”
萨姆：［诅咒呢？找到那个人了吗？］
她的笑意减弱，表情也变得有些悲伤，那种悲伤也是她从来没有展现过的情绪之一，她微微的垂下头，佯装开心的笑了几声，“emmm……这方面倒是毫无进展，不过我都已经习惯了，要是哪天真的找到了才是惊喜。”
萨姆：[你会找到的，别担心。]
“希望如此吧。”她耸了耸肩膀，“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去找你的，小萨姆。”
萨姆：[别那么悲观，事情不会到那种地步——等等，迪恩，别抢我电话。]
迪恩：[好久不见，tiger，想我了吗？]
他微微喘息着询问，背景里还有萨姆抢手机的杂音。
“嘿，Squirrel！”她咬着嘴唇，把s音拖得长长的，神情像个孩子一样天真，调侃道：“找到女朋友了吗，让我猜猜，没有——”
迪恩：[我总要给你留一个机会。]
井路路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道：“我才不需要这样的机会，如果是小萨姆我还考虑下。”
迪恩：[太糟了，你的眼光一点长进都没有。]
萨姆：[迪恩？！]
他的语气又惊又怒，显然是听见了他们两个的对话。
那搞笑两兄弟明显又打闹了起来，井路路听着他们互相暴对方的黑历史，一边笑的直不起腰。
瞧啊。她多么开心。
不知道為什麼，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恼怒。
就像她面对他时，总是戴着疏离的面具，他知道她的故事，却从来不知道她的过往。
“井路路。”哈利冷不丁的开口，打断了她充满了整个房间的笑声。
声音戛然而止。她像是被枪声惊到的小鹿，极快的扭头看了猎人一眼，才终于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似得，嘴角的弧度收敛了起来，眼中的热情如潮水般褪去，又变成了哈利熟悉的那个井路路。
有些散漫，有些不经心，有些慵懒。
时刻注意着井路路的萨姆，察觉到了电话那端的男性声音，他一把躲进了厕所，门外还有迪恩含糊不清的叫喊声和敲门声。
萨姆：［怎么了？你那边有别人的声音？］
井路路应了一声，眼神从哈利身上收回，倾斜着身体，跨过了不同世界的分界线，含糊的说道：“是有一个人，实际上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有其他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嗯……当然。］萨姆笨拙的应了一声，大约是没想到她是来打电话求帮忙的，继续道：［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你还记得我有一把乌苏拉匕首吧。”
萨姆：［那把害迪恩差点被抓进局子里的匕首？］
迪恩：［嘿——那是因为我……］
井路路忽视迪恩解释的声音，轻咳了一声道：“就是那把匕首，现在出了点问题。有个人使用它了，现在诅咒生效，咳……那个，变成了人鱼。”
萨姆一愣：［哦……那真的是……］
井路路有些苦笑的说道：“所以想问下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我记得我似乎看到过。］他应了一声，朝门外咆哮了一声：［安静点，迪恩。］
萨姆果然知道，在温彻斯特家族中，只有萨姆对这些事情保持了解，如果要定义他的位置，他就类似侦查员，尽可能的调查自己所需要知道的事情。
［以前我害怕迪恩玩这把匕首出事，特地查过解决办法，应该就在我的记事本里。］萨姆用一种想起了重大事情的声音回答道，随着走动的声音。他应该是打开了门，迪恩的声音清晰了起来。
迪恩：［萨姆，把那件事忘掉，听见没有！］
萨姆：［安静点，迪恩，我的记事本呢？你昨晚看收费电视的时候把我的包丢哪里去了？］
迪恩：［我怎么知道你那个娘兮兮的包哪里去了？］
萨姆：［迪恩！］
眼看着那两个兄弟又吵了起来，井路路不得不提醒他们：“嘿，我还在这里呢？”
萨姆气急：［我不跟你吵。］
他走动着，电话传来了翻动什么的声音，而迪恩在大声的唱歌，那个幼稚鬼，就是自己不高兴就不要别人高兴的脾气。
过了一会，萨姆应该是在哪里找到了他的背包，哗啦啦的翻起书。
萨姆：［找到了。］
井路路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萨姆真的有这个咒语，顿时惊喜道：“真的吗？”
［对。］萨姆翻了翻，声音又低弱了下来：［但这只是个暂时的解决办法。］
井路路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
萨姆：［这是一个因纽特咒语，上面写了能让遭受诅咒遽变的人，暂时回归原本的样子，但这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诅咒依然存在。］
井路路皱着眉头，“这样也好，你能把那个咒语发给我吗？”
萨姆：［我拍照传给你，上面还需要一些材料。］
过了一会儿，井路路收到了一条彩信，上面果然写了咒语和材料，以及解咒的效果。
萨姆：［收到了吗？］
井路路应了一声，心情还有些失落，大约是没想到事情没能解决，“收到了，谢了，萨姆。”
萨姆：［抱歉，没帮上忙，不过我也会帮你查一下这方面的咒语的，等我查到了给你打电话。］他安慰的说道。
“你已经帮上我的大忙了。”她舒展开眉毛，声音温和了很多，看着窗户上不断流下的雨水，意识到了失落也无济于事的事实，至少不要让自己陷入懊恼的情绪太久，“谢谢你，小萨姆。”
［你叫我小萨姆，我总觉得怪怪的。小路。］他在那边带笑的说道。
“你不也叫我小路。”她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次真的谢谢你了，下次你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说到这个。］萨姆似乎真的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知道召唤死神的咒语吗？］
井路路有些奇怪，萨姆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这个咒语的代价相当沉重。就像是之前召唤巴力的辛西娅一样，她在巴力被驱逐后，干脆利落的化作了灰烬，属于黑巫术的一种。
她干脆的问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这是黑巫术，召唤者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反噬死亡。”
萨姆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迪恩。］
她更奇怪了：“迪恩要这个咒语干什么？”
萨姆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却一下子换了人。
迪恩：［我出了一点事情，心脏受到了损伤，活不了几个礼拜了。］
啪！
一直注视着井路路的哈利，看到她突然的站了起身，并且不小心的撞掉了旁边的平底锅，她顾不上捡起地上的东西，双眼睁得极大，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消息吓到了一样。
“你说什么！”她提高了声音，十分震惊的说道：“你在开什么玩笑，迪恩！我马上回美国。”
迪恩：［冷静点，我现在没事。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萨姆之前带我看了一个医生，我在获救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黑衣老人。不仅如此，这个奇怪的医生，每次救了一条生命，就有另一个人同时死亡，我怀疑当时我看到的黑衣老人，就是死神。］
她松了一口气，伸手抓开额前的碎发，靠回桌子上，平复自己急促的心跳。她定了定神，重新开口：“是有这么一个黑巫术，源于16世纪某个投靠了恶魔的牧师。如果真的是这个巫术的话，那么你说的一声医生应该戴着一个装了鲜血的十字架，你只要摔破那个十字架就可以解决这件事。”
她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但是这个巫术有不可逆反的代价，就是召唤死神的那个人，在巫术解除之后，会被死神带走。”
迪恩：［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查。］
井路路实在是怕了这两兄弟的闯祸功力，叮嘱道：“你们小心点。”
迪恩：［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
电话中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萨姆低声道：［有人来了。］
迪恩：［外面有人来了，我先挂了。］
井路路点了点头：“好。”
电话传来了忙音，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捡起被她碰掉的平底锅，放回桌子上。她站在原地几秒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重新看向了平底锅旁边手机。
手机上还有着萨姆刚刚传过来的彩信。
上面的咒语并不难，难的是需要的材料……她把自己马尾抓的更加乱，决定先吃几块饼干。她有烦的时候吃甜食的习惯，这样可以有助于疏散自己的烦恼。
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沙发面前，拿起爆米花桶，往里面一看，空了？
她不敢置信的往下倒了倒，连个饼干屑都没倒出来，满脸疑问，“我的饼干呢？”
井路路说着，自然而然的望向了这个房间内另一个人，问道：“你吃完了？”
哈利合上书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轻哼一声，声音含讽带刺的说道：“显而易见。难道你打了个电话，连自己的判断力也一起消失了？”
井路路被刺的一愣，不知道他的情绪怎么突变的那么快，明明打电话前还好好的。而且他不是不喜欢这个饼干的形状，觉得奇怪吗？
“我只是以为你会留一些给我。”她把爆米花桶放回桌子上。
“我想你并不需要这些零食，显然，你看起来已经足够愉快，不需要食物来调节。也许你还能问问楼下的住户，有没有听见你高昂嘹亮的笑声？”他说着，眼神几乎化作刀子，自上到下的将她附在骨头上的皮肉刮下，“瞧瞧你，该不会连正事都忘了吧？松鼠、小萨姆，还有迪恩？希望你能在调情的时候顺便将我的事情问清楚了。”
井路路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她刚才的确是因为太久没和温彻斯特两兄弟联系而有些得意忘形，可实际上她也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而且——
“那也不算调情啊。”她摸了摸鼻梁，她调情的时候才不会这样吧。
坐在沙发上的哈利听见了这句话，猛地抬起头，面色阴郁难测，却偏偏要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压低了声音几欲爆发一般，“哦是吗？你是在向我炫耀你拙劣的手段吗？摆摆那灿烂的雀羽或者撩一下头发，就有一些愚蠢的男人前赴后继的扑上来为你扫平地下的尘埃，甘愿在你的涂着毒/药的双唇中肝脑涂地而死，是不是？”
井路路目瞪口呆的看他连番吐出了一长段的话，莫名其妙道：“你在说什么啊？”
一副佯装无知的模样，不知为何让他感到一阵气闷，就好像是胸口屯着一股气没办法抒发出来一样，他冷笑了一声，“怎么，连英语都听不懂了吗？”
井路路一扶额，无奈的解释道：“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和温彻斯特两兄弟只是朋友，再说他们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了他，像是有一只手打碎了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他陡然的想起那天也同样是乌云密布的天气，她半开玩笑的话语随着冰冷的河风一起飘逝。
“是吗。”他停顿了片刻，冷淡的撇开了脸，微微僵直的背脊软了下来，向后靠在沙发上，似乎十分厌倦似得，把手上的书籍压在手掌下，“很遗憾我对你的喜好并不感兴趣。”
到底是谁先挑起这个奇怪的话题的啊？就算她真的交了男朋友也不会因此把他的事情丢到一边好吗？这样的年头在井路路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她强忍着吐槽的欲望，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怎么愉快的说起了正事：“虽然萨姆也没有能彻底解决你身上的魔法，但他给了我一个咒语，能让你暂时恢复原本的样子。”
他挑起了眉，在那段话中找出了重点，“暂时。”
“对，暂时。而且上面有好几个材料我都没有。”
井路路点点头，干脆的坐了下来，脱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只鞋子，不得不侧着身子坐下，将左脚搁置在地毯上。她又拿出那个古老的黑色按键手机，视线黏在上面，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
哈利盯着井路路垂在地上的左脚，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会碰到他同样放置在地毯上，令人碍眼的尾巴。语气淡淡道：“需要什么。”
“三四样。”她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身体因此下滑了些，左脚触到了一丝凉凉的东西，她恍然未觉，甚至将脚塞进了他的尾鳍下，以寻求那一点点的暖意。
井路路按着那不怎么灵敏的方向键，一点点的翻找电话簿，心不在焉的说道：“那不是人类世界有的东西。”
哈利放任着井路路小小的冒犯，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不明显的笑意，“哦？说来听听。”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想了想材料，井路路果断的拒绝他的询问，盯着手机嘀咕，“这个破手机反应越来越慢了，我到底把号码放哪了？”
哈利扫了一眼那个几乎可以当做古董的手机，眸光一转，语调里带着些玩味，漫不经心的问道，“我总得知道你货物的来源。”
“格林。”井路路头也不抬的吐出这么一个单词，“在猎魔者中，有那么一群特殊的人，无论非人类怎么伪装，他们都能一眼看穿对方的真面目。这种特殊的人类被我们称之为格林。”
哈利显然还想再说什么，被井路路干脆的打断了，她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显然，她又开始了新的一轮通话。
“嗨，尼克。”
又是一个不知名的男性，哈利眸光一沉，微微抬起尾鳍，打算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个教训。
“好久不见，之前我给的建议怎么样？求婚成功了吗？”
他又缓缓的放下尾鳍。
尼克：［发生了很多事情，先不说这个了，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井路路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从鱼尾的鞭打下成功逃生，与电话那头的男性说起了正事：“想要拜托你帮忙买一些材料，我听说你认识一个开特殊材料店的狐妖。”
尼克：［你说罗莎莉？刚好我就在这里，你需要什么，可以直接跟她说。］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换了一个轻灵的女音。
罗莎莉：［需要什么吗？］
井路路也不客气，报了几个她没有的材料。
那边似乎是在看库存，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她：［这些材料我都有，你是上门拿还是我给你邮递过去？］
井路路松了一口气：“能邮递吗？我现在在意大利，关于费用我可以事后汇到你的账户上。”
罗莎莉：［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开通了快速上门，一小时之内可以送货，邮递费500美元一次。］
……好贵！
井路路震惊的看向了旁边的哈利，单手捂着电话，小声的对他说：“邮递费可以报销吗？”
哈利闻言，脸上露出了十分嫌弃的表情，好像对她的厚脸皮感到十分的无语似得，缓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井路路一颗心放了下来，朝着电话底气十足的说道：“就要这个，货款能够一并到付吗？最好是能带着POS机。”
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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