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wine.18

    最糟糕的情况。

    飓风掀起了黑雾将这片原本富丽堂皇的别墅包裹起来,原本是篝火的位置只留下余烟,若隐若现的零碎火光随着烟雾缓缓的逸散在空气中,淬灭最后一丝光芒,遮蔽已经显露出影子的翅膀。井路路心情非常糟糕,熄灭的火光似乎预兆着什么,那种从心底涌起的不祥预感,挥之不去。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富有奉献精神的人,做出这种决定,独自一个人拦住堕神,以征求其他人的生机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做出来了之后,才开始觉得荒唐。

    恶魔降临的后果在身上明显的清晰起来。

    额头的伤口变得灼热、疼痛、瘙痒,最后慢慢的愈合,最后只剩下干涸在脸上的鲜血。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可以清楚的看清楚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力量充满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与此同时,她感受到地狱的岩浆在她的身体深处翻滚,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灼伤了她每一寸血管,进而冲入她的心脏。

    突突的跳动着。

    她紧绷着身体,努力的压制这诅咒带来的副作用与澎湃到几乎快要炸裂的力量。

    巴力遥遥的看着站在远处的井路路,她挺直的站着,刚才在身后绽放开的如同翅膀的影子像是一场过于清晰幻觉,可他知道那如今也存在着,只是无法被看到。

    “原来如此。”他抬起眼睛,富有穿透性的视线几乎刺入她的灵魂,往里面狠狠的搅动,嘴角不自觉下瞥道:“一个和堕天使签订了协议的人类,也敢破坏我的祭祀。”

    “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井路路轻咳了一声。因为被破坏而裸露出来的钢筋悬挂在她头顶上方,在偶尔的闪烁光线中留下黑色的印记,无声无息的被拉长,投在她的手臂上。在这虚假的剪影中,她咬着牙,佯装轻松的露出笑容:“谁让我这么巧合就出现在了你的祭祀上。”

    “闭嘴!”

    他举起了手中的巨锤,一道缠着蓝色虚影的闪电劈开黑雾,狂愤□□的锯开地板,来势汹汹的朝她袭来。那道雷光在她身前不远处停止,宛若碰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陡然消散。

    她朝巴力抿出笑容,挥了挥手,场上除了他们以外的所有人完全消失。不知道被她传送到哪里去了。

    “这难道就是你身为神祗的气量吗?”她语气轻柔,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被恶魔附身的坏处比好处更多。

    总感觉这疯狂流动的血液,只要稍微用点力,就会从血管爆出来,顺便带出她的内脏。

    虚张声势,说的就是此刻的井路路。

    为了救这群不认识的人,她倒是忘记考虑召唤了亚巴顿后应该怎么办,大概——走一步算一步吧。

    “什么?”巴力微微怔了一下,手中的巨锤放了下来,看向了她的方向。

    她注意到了那个没有被破坏的召唤阵,在一片凌乱肮脏的客厅中,只是被灰尘浅浅的掩埋,连外围的羊羔血都没有冲散。

    井路路略微眯了眯眼。

    “一个希伯来神,强行把所有人当做祭品放在篝火上。”她站直了身体,用平视的姿态,仿佛两个人是站在同一个高度的生物,毫不客气的激怒他:“作为神来说,非常可悲,不是吗?”

    巴力果然被激怒了,手上的巨锤狠狠的敲击在地面上,雷电噼里啪啦的拔地而起,有生命一般的朝着井路路蜂拥而来。

    她平静的面对雷电接近,线形的牢笼枝桠以眨眼的速度逼到她眼前。下一秒,浅蓝色的光芒爆发出动人的极光,轰然化作点点荧光。

    井路路头上的发丝因此滑下额头,她轻松的伸出手指,拨开挡住了眼睛的头发,“比起这个,也许被人遗忘,对你来说才是最可悲的事情吧。”

    “目无神纪的愚民,肮脏低下的人类。”他说着,猛地挥动巨锤。

    巨锤落在地上,引起了强烈的震动。他身上的西装崩裂,使他看起来不再拥有儒雅温和的表象,显露出堕神的恶气。

    他怒急了。身体绷紧,肩膀高耸,双臂弯曲,裂开的嘴唇露出了里面洁白坚硬的牙齿,仿佛想要咬碎什么似得,他沉下双腿,一瞬间出现在了井路路面前,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抬高,“你以为这些话语能让你占到什么便宜。”

    井路路被扼住脖子,终于说不出那些令人讨厌的话语,巴力却不满意,用力的把她贯在地上,力气打的连地面上都震了起来。

    “你们这些长着翅膀的,都傲慢十足。”地面碎裂了大半,他用着一种无可抵挡的力道按住井路路的脖子,将她死死按在地上:“以为自己是地球上唯一的神族,依仗着耶和华的名义烧抢掠夺。”

    他半跪在地上,垂下脸压迫的靠近井路路,纯白色围巾拖延在地面上,手指不客气的收紧,井路路甚至听见自己被掐断了骨头的碎裂声,“你们以为你们是唯一的宗教神话。那个从伯利恒来的嬉皮士没出现之前,我才是当时最伟大的神祗。”

    “人们几乎是不断的把祭品提供给我。”他愤怒的指尖都在颤抖,声音暴戾的像是乌云间的轰鸣,随时等着劈下雷光,“祈求着我的恩泽。”

    他说着,自他身上掀起的飓风,将她推出了几米外。井路路狠狠的撞上了装饰的柱子,又摔倒地面。

    剧烈的疼痛使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撑着地面,被恶魔所眷顾的身体开始自己恢复了起来,她四下摸索着,然后干脆的靠在了身后的柱子。

    她那双如风雕刻的眸子,轻飘飘的滑过巴力的身上,不受控制的咳嗽了几声,针锋相对的回以嘲讽:“而今,你只能一遍遍回想往日荣光。”

    手上四处摸索着,她握紧手上的刀刃,脸上笑容依旧:“我差点都忘记了,堕落了之后,你还算是神吗?”

    “你以为我真的无法杀你吗!”巴力狂暴的怒吼出声,快速上前,引起的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了井路路的面前。

    她感觉到对方再一次扼住了自己的脖子,手指插进了薄薄的皮肉中,神祗的怒气震动了废墟中的石块,石头从破落的墙面剥落,掉落在地面上。

    井路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终于从灰尘和碎石之间拔出。灰尘滑落,在紧握着的手掌中,一抹光芒落在天使之刃上,折射出朦胧而温柔的圣光。

    她狠狠的把天使之刃扎进面前的人的肚子。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很惊讶自己会受到上海似得,掐住她脖子的手不自觉的松了松,井路路趁机更加用力的捅了进去,银白色的剑刃完全没入了巴力的身体中。

    疼痛召回了巴力的理智,他立刻回过神来,手臂如同弓箭般拉开,他一把攥住了井路路握着天使之刃的手,将她抛了出去。

    剑刃因为他的动作拔出,带出了一串血珠。

    井路路在半空中奇异的转了一个圈,踉跄的落在了地上。

    巴力没有因此放过她,这一次,他更加狂暴的扑向井路路,身上狂暴的怒气几乎化作实质,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撕裂。

    她伫立在阴暗的角落,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一只手握紧了天使之刃,左手稳住右手手腕。脚底下的玻璃碎片吱嘎作响,鼻端都是鲜血混在一起的味道,还有一些其他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地面上液体与灰尘混合成一团泥团似得东西,粘着的令人作呕。

    井路路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失血过多使她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她尽力的压抑着自身疼痛与恶魔治疗的双重折磨,用力的呼吸,不让自己失去意识,用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巴力。

    古老的神祗逼近井路路,伸出的手指绽放出了蓝色的火焰,直朝着她的心脏而来。

    死亡在这一刻如此接近,就在这个时刻,她似乎感觉到手腕被谁轻轻拽动了一下,她不自觉的朝着那个方向斜过身子。

    井路路莫名其妙的被拽离,紧接着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这里,他手上拿着一把6英寸左右的匕首。

    井路路上一秒在内心怒吼:不是说没带出来吗?

    下一秒就真的惊恐的吼了出来:“别动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古朴的匕首狠狠的扎进了巴力的背心,全刀没入,她只能在内心发出灵魂痛呼。

    哈利趁机刺伤了巴力后,一把拉开了井路路和巴力的距离,紧接着冲天而起的龙炎将巴力困在了召唤阵之中。

    康斯坦丁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天时,地利。如此完美的时刻,她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同时出现在这里的问题,双手摊开,重新念起了驱逐的咒语。

    “Quamquam multa fiducia est clypeus resistere tibi——”随着咒语的起效,被困在龙炎网之中的巴力动弹不得,愤怒的嚎叫出声,咆哮着,怒骂着,但井路路听不懂他的语言。

    她提高音量,“In nomine Jesu omne malum iubes me copias statim rediit in pristinum locum!”

    随着咒语最后一句落下,巴力终于不得不被驱逐出这不属于他的世界,身体化作一阵黑雾,沉沉的坠落在地上,将地面的召唤阵腐蚀干净,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火光。

    康斯坦丁似乎对地面上的黑炭感兴趣,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玻璃瓶,用刀子刮着地面上的粉末。

    而放松的井路路,身体微微一晃跌坐在地。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简直就像掉进了开水,从内到外都灼烧着滚烫的温度。

    她干脆往后一躺,整个人睡在地上,也不管地面上到底脏不脏。

    “哦不,你该不会是打算直接在这里休息吧。”哈利站在她手臂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湛蓝色的眸子漂亮而精致。

    “累死了,让我躺一下。”她动也不动,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用一种奄奄一息的声音说道:“使用魔法是有代价的,我能醒着就算不错了。”

    哈利皱着眉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终于无法忍受她的随意似得,蹲下了身子,干脆利落的拽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拉起来。

    “弄脏衣服我不管啊。”井路路看穿了哈利的打算,有气无力的提醒。

    哈利一顿,当做没听见,直接把她拽了起来,半抱在怀里,“我带你去医院。”

    井路路哑然,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家伙说话总是带着一股高傲和嘲讽的味道,却相当少这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她有些不习惯的动了动,“这只是后遗症,让我休息一下就可以。”说着轻咳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匕首没带出来吗?”

    “匕首?”

    谢天谢地他的语气终于恢复了正常。

    “后来又发现我带出来了。”他露出了一脸才想起这件事的表情,停顿了一下,又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了。”

    这种明显敷衍欺骗的语气,久违的头痛感。

    井路路干脆的往他怀里一扎,浑身失去力气的靠在他怀里,无神的双眼失去了对生活的渴望,“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是一把魔法物件。”

    哈利挑起了眉尾,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使用这把匕首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解释比较好,简直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干脆说道:“算了,我会帮你的。”

    倒是康斯坦丁,收集完地上的粉末后,捡起了那把匕首,在手中看了一下,又看了看哈利,有些幸灾乐祸,“乌苏拉的匕首?”

    井路路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一副承认了的模样。

    康斯坦丁上下抛接了一下匕首,“我有阿斯加德的美酒。”

    “我用金羊毛跟你换。”

    “成交。”

    哈利看着两个人充满默契的交谈,内心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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