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集的额头摸着有点烫手,两颊也红的厉害,不知是不是发烧的缘故,眼睛水亮水亮的,还安慰起父母,“我不觉得难受了,头不疼的”。
孩子调皮觉得头疼,偏如今懂事起来了又觉得辛酸,萧青桐让赵粉去准备多次蒸馏而成的烈酒,将陆明集上身的衣服褪了,擦拭。
“阿娘,我是男孩子,男女有别”,陆明集死死地拽住身上的衣裳,不肯脱。
“我来吧”,陆周平接过青桐手里的酒和棉布,等到青桐避开了,才按照她的要求,用棉布擦拭五郎的额头和腋下。
等到身上的温度降下来,五郎才渐渐熟睡了。看着他因为燥热时不时伸到被子外面的双手,甚至不时骚动的腿脚。
陆周平在临走之前叮嘱陆明集的奶娘,“夜里仔细点,得留一个人守夜,如果有什么不好,立刻去喊大夫并通报给我们”。
夜里的情况还算是好。
第二天病症还是没有减轻,白日倒是不再发烧了,可是增加了拉肚子的症状,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还总觉得口渴。
到了第三天,更是连饭食都开始不怎么吃了,整个人因为腹泻又不怎么进食的原因浑身无力。
青桐焦急起来,在五郎的病房外就对陆周平说, “明天去请了御医来瞧瞧吧,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御医毕竟医术更高一点”。穿越文中动不动就请御医的,萧青桐自然也带入其中了,总觉得五郎还不能痊愈是因为民间大夫不如宫里的御医医术高超。
“我明天就去”,陆周平立刻郑重的回复,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让青桐担心。其实御医当中也有滥竽充数的,比如韩,文两位相公在做宰相的时候,就曾经公器私用,举荐过两名得他们欢心的医生做御医,这样的御医可能手上有几个偏方,或者喜欢棋行险招,剑走偏锋,自己儿子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这次请御医势必得请的有真本事的才是。
第四天早上,五郎只略微吃了点白粥。
二儿媳陈仪前几天就在外面候着了,张罗着陆明集院子里的杂事,包括人员的安排,熬药煎药,几个大夫会诊的方子归类,还有药渣的储存,偏嫡亲的媳妇冯珍珍连面都没露,只送了点药材过来,青桐难免迁怒,“让大郎从今天起就告了假在家里,连屋里的浑家都教不好,又哪里能为朝廷为官家效力呢。”
“这几天世子爷只要一下朝就过来看五少爷了,还找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来会诊,这孝悌之心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青桐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们都劝慰着,这母子之间可不能有什么芥蒂。
上午来卫国公府的看诊的秦御医之前是专门服侍官家的,这次也是今上听说自己嫡亲的小舅子病重,特意让过来的。
秦御医诊断那是望闻问切,四个步骤一个都不能少,又因为陆明集如今虚弱无力,都是身边的丫鬟转述了这几天的症状,之后又略微翻看了之前几个大夫会诊的方子,防止自己的方子和前面的药有冲突。
石榴院内,饶是再怎么顾忌年少情谊的陆明辉此时也忍不住对冯珍珍发脾气了。
“你就是这么做嫂子的吗?”陆明辉摔碎了冯珍珍刚刚奉给他的茶杯。
“五弟生病,不求你时时刻刻待在那,每天去问个几次难道很难吗?”
“二弟妹将五弟院子里打理地井井有条,这些事情不更应该是你这个嫡亲的嫂子该做的吗?”
冯珍珍看着处于盛怒之中的陆明辉,眼角一撇,挤出几滴眼泪来,她也是祭出自己的绝招了,以前只要这样一哭,陆明辉就能逐渐消气,即使再大的过错也都不去计较了。
“母亲一向不喜欢我,我要是经常去五弟院里,那母亲不得更生气啊,我也是为了母亲的身体着想,况且二弟妹之前已经管起了五弟院子里的事,我怎么好和她去争这个呢!”冯珍珍边哭边辩解着。
“这几天我难道没为五弟的病情担心吗?京城各个寺庙道观跑了大半,都去添了香火钱或是点了长明灯”。至于去寺庙道观是不是为了五弟,谁知道呢,还不是凭着我的嘴来说,冯珍珍在心里说着。
“你好自为之吧!”陆明辉只是冷冷地留下这句话,拂袖转身离开。
看到陆明辉从未有过的决绝和头都不回的身影,原本的抽泣倒是真的朗声哭了出来,同时暗恨自己的阿姑(婆婆的意思)和五弟,觉得如果不是他们,陆明辉也不会和自己离心。
五郎吃了秦御医的方子,倒是不腹泻了,却添加了呕吐的症状,房内,一股酸腐的气息弥漫开来,浑身乏力的五郎正伏在床前,勉强将头伸出床外,脸上不见半分红润,多是青白色的。
青桐顾不得其他,快步走上前将五郎揽在怀里,支撑着他渐渐躺下来而不是滑到地上去。
这几日并没有认真的就餐,最多喝些白粥和开水,因此将粥吐干净之后都是一些黄水,不用青桐说,旁边就有自动有侍女前来打扫呕吐物,为了掩盖气味,还点上了香料。
“别点香料了,把窗户打开透透气,还有……”青桐沉思片刻,又接着说,“去问问秦御医,屋子里能不能不能熏点醋”,屋子里熏醋可以杀菌消毒这是现代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02年的非典将这项措施教给了千千万万的中国人。
“夫人,可不能开窗户,这外面有风呢,少爷还病着,要是风邪入体,那不是更严重了吗?”其他的人都推诿着,不太敢说话触怒青桐,只有她的陪嫁丫鬟白嬷嬷还敢说劝上几句。
“没事,开小一点,这对五郎有好处”,青桐坚持,旁边的人也不好违逆,只能按照她说的做。
平日里煮开水的茶吊子被抬了进来,里面放满了醋,为了消除烟火,特意用了银霜炭,随着醋的沸腾,屋里弥漫着酸味,并不难闻。
晚上,趁着父母都在,五郎鼓起力气,给身边的人说了好话。
“阿爹,阿娘,你们不要怪嬷嬷他们,是我自己贪吃才生病的,我之前不想上学,就想着如果能肚子疼,就能逃上几天课了。”说完,强行做起身来,坐在床边的陆明辉连扶他,用枕头靠在他的身后作支撑。
“我一直以来有个心愿,我想要阿娘和大哥和好,他们都说大哥是阿娘亲生的,但我觉得你们平常的相处倒不像是亲母子,我知道阿娘喜欢我,大哥也喜欢我,要是你们和好了那该多好啊,我也不用考虑该帮着阿娘还是大哥了”,五郎气息微弱的说着话。
平时人前尚且能够忍着眼泪,不想给五郎太大的心里负担,此时却是再控制不住自己了,泪水哗哗地向下淌。
“好,好,我们好着呢,等五郎病好了我和你大哥一起带你去朱家桥瓦子里玩,你不是一直想丁仙现的《目连救母》吗,待你康健了,你爹和我,还有你几个哥哥一起带你去看。”青桐泣不成声,明知生老病死是人生最不可预测,最不好逆转的事情,但到了自己儿子身上,还是不能接受。他还这么小,还没看遍世间繁华呢。
“大哥,若是我走了,还请你连带我的份一起孝顺父母”,五郎撑起最后一点力气,正色对陆明辉说着,别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那些大人不愿意让孩子知道的事情都默默的存在心里呢。
“别说孩子话,等明天我们换个太医来,开上几副药,过几天你就能好了”。陆明辉依然试图安慰自己的幼弟,不像三郎总是挑衅他,和他对着干,这个弟弟比他小十五六岁,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说句不合适的话,差不多是当自己孩子养大的,哪里受得住听到这些话呢。
次日,亲戚们都听说了,有送符水的,有推荐僧人道士的,还有推荐大夫的,五郎此刻已经有些惊厥,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周围都哭得死去活来的。
偏冯珍珍不醒事,在旁边劝慰青桐,“人的寿数都是天命,非人力可为。即使宫里的御医都不能治好五弟的病,想是天意如此,母亲也不必太伤心,倒让五弟不能安生的走。”
青桐听了这话,直接甩了冯珍珍一个耳光,她高中时期曾经几读红楼梦,那时还不觉得,直到这时才算是了解贾母听到赵姨娘说贾宝玉快不行了,赶紧给他穿上寿衣的心情,那是打杀了她都不足以解恨的。
“你这烂了舌头的混账婆娘,我五郎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在这里空口白牙的咒他,你巴不得我们娘俩都没了才算称了你的愿呢,你看我能绕了你不?倘若我五郎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也不必在我们家待了!”青桐一边哭着跺脚,一面骂冯珍珍。
冯珍珍原本还在心里暗喜能少一个人争家产,就连以后母亲的嫁妆也能多得一点,现在却在心里求神拜佛地希望五郎能好起来。
正好在这时候有人来回:“寿衣和棺木都准备好了。”青桐听着心如刀绞,如同失去小兽的母兽一般,失去了理智,忙问:“是谁叫做的?你们就知道这我五郎好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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