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菜就上来了。季尧果然心情不错，竟有兴致为她介绍对应的菜名。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但在旁人看来，仍旧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白珊不久前才产生季尧心存“童心”的念头，因此并未多想。
对方说，她就点头应下，模样温柔乖巧，满眼笑意盈盈，眼眸中湿润水光折射出零碎星点，散发出的温暖，仿佛能驱散任何阴霾晦暗。
吃过两口，白珊发觉，这里的菜并非只是一个唬头，与她曾吃过的宫廷御厨手艺，分毫不差。
美食由来已久，经过历代传承，推陈出新，去糟存珀，层层递进，口舌之福愈加丰沛，也不为过。
可古来传承经过几次变革动荡，留存无几，能够做出这么纯正的古方菜肴，也很难得了。
沉默用完餐，季尧并未多加逗留。用过饭后茶点，白珊跟着季尧走出宅邸。
车停在外边不远处，司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白珊手放在后车座上，见季尧站在自己身侧静静看她，不由松开手。
薛白珊身高有163，她穿的鞋跟不高，满打满算不过168。然而在女性身高中，168已经属于中偏上层。
即便如此，白珊想要去看季尧，仍旧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
平时不觉如何，有时跟在季尧身后，白珊也没多在意过身高差距，此刻后知后觉，自己才到季尧下颚。
目之所及，只有对方因吃饭而脱去外套后露出的紧贴丝质白衬衣的坚实胸膛肌理。
季尧微低了头，眼中暗沉如墨，白珊不由心生危机，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
这是她第一次生出那么一点点怯意，而这，还不是被对方的气势所摄。
季尧伸手拉了一把她的手臂，很快又松开，“小心。”
白珊微低下头，看起来有些羞愧，实际上，她不过是为掩盖失去常态的神情。她有些疑惑自己的警惕从何而来，是季尧？可那又怎么可能？
从衣服外套中取出车钥匙，季尧按下开锁键，拉开车门示意白珊上车。白珊恍惚意识到，当时，季尧是不喜欢她这么做的。
她说的是，在宴会外，她帮季尧打开车门。
系上安全带，白珊余光看到驾驶座上的男人关上车门，拉动操控杆启动车辆。
季尧的手掌很宽大，指骨有些粗，却十分修长，比例分明。他的手不像一般娇生惯养贵公子的手，反而有些粗粝，是干过活的坚韧。
白色衬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手腕上一块看不出来历的黑盘手表，出自某著名手作艺人独家定制。
白珊第一次觉得，竟然有男人能将表带得这么好看。她想，一定是价格太贵，所以才有这样的错觉。
路上车辆没有高峰期多，但也不少。京市富豪云集，即便是在一众奢华车辆中，季尧座下的标志仍能引来过往车主的注意。
尤其是它独特的号码牌。
经过的路景很是熟悉，白珊忍不住问道，“季总，这是要去哪？”
季尧没有看她，沉声道，“送你回家。”
白珊，“……季总，我的车还在公司。”
季尧自然道，“明天我来接你。”
白珊，“……”
她不在意别人的口头是非，不代表她想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季总，您如果回公司的话，不如带上我一起回去？正好我也有几份文件需要处理。”
看一眼车上的时间，不过八点多。按照平时季尧下班的点，实在有些早。更何况，今天他还“浪费”这么多时间，肯定积累了不少文件。
季尧似乎是思考了一瞬，没说话，但他却在下一个转弯口掉了头，开往公司。
车往相反的地方驶去，白珊继续坐在副驾驶座上静静等候。车内播放着轻缓舒适的外语音乐，白珊头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忽然就有了那么点倦怠。
顺利驶入地下车库，白珊不确定期间季尧有没有看她，但从车停下的一瞬，那些情绪，也便随之烟消云散。
她微微笑着看向季尧，语气温婉柔丽，“谢谢季总。”
季尧轻轻颔首，长腿一迈，已然走出不短距离。白珊默了一会，踩着微跟单鞋跟上。
鞋跟接触地面，发出“哒哒哒”的轻响，伴随沉稳的步调，回荡在地下车库。微暗的灯光拉长黑色暗影，此情此景，仿佛连空寂的空间，都热闹上几分。
*
何特助并不知道两人参加完宴会还去吃了顿大餐，午休时间忍不住跟白珊抱怨，说他宴会上都没敢多吃，回去还专门点了夜宵，美食在前不能吃，真是太痛苦了。
白珊始终微微笑着，直到季尧亲自开了办公室的门，把人喊进去。
何特助盯着紧闭的门看了会，忽然就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龇牙咧嘴，好不怪异。
不过很快，他稳定情绪，假意拍去衣服上的褶皱，神情肃穆施施然回了办公间。
白珊进了办公室，以为季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亲自出来喊人。结果，对方指着一摞文件，让她整理文件。
白珊一整理，就整理了一个下午，直到餐厅送来两人的晚餐。
也许是白珊的提醒起到了作用，或者是因为季尧不耐烦她多重复，之后晚餐都有准时吃，没有再拖延时间。
尽管错过时间白珊不会特意多说什么，只会沉默拿走餐盒帮季尧加热。然而她淡淡的一眼，却比口头言语更让季尧印象深刻
指针转眼走过九这个数字，季尧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憩片刻，忽然就感觉，同样的夜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起身来到门边，握住扶手轻轻拉开办公室厚重的木质板门。入目是柔和顶灯洒满明亮的外间室，白珊应声抬头，白皙的脸在灯光下，晕染出些微朦胧意境。
季尧心神恍惚一瞬。
夜晚总是容易让人感到寂寥，但季尧认为，这是软弱的人才会有的情绪。
心底的黑暗无法被苍白光线逼退，然而此刻看到一室灯火，心中却像是有什么被驱散，直照入心底。
白珊眼眸中看不清的细碎光点，似在渐渐壮大，从中心漫射出点点荧光，慢慢的，慢慢的布满整片黑暗，令其无处遁形。
“整理下，跟我出去吃点东西。”季尧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白珊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整理桌面散乱的文件。
季尧自我管理能力极强，除错过用餐时间外，从来不会在其余时间额外进食，更不要说吃夜宵了。
这个点，应该也不能说是晚餐了。而且，季尧今天有按时用餐，从办公室拿出的空餐盒就是证据。
尽管不明白，等季尧拿着外套关上灯从办公室走出来，白珊已经拎着包等候在一旁。
出了电梯，白珊正要往自己的车走，季尧在她身后，语气颇有些深沉道，“去哪？”
白珊转身看着季尧，默默道，“我去开车。”
季尧身上的气息不由沉重两分，“我带你去。”
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所以惹季尧不高兴了？但……“季总，不然我自己开车过去，你把地址发我？吃完我可以自己回去，就不麻烦您了。”
否则不是要多跑一趟回公司开车，就是被季尧送回家。不管哪个选项，白珊都不认为比她提出的更好。
但季尧不这么认为，他皱了皱眉，声音又低沉了些，“跟上，别多话。”
白珊只好默默闭上嘴，跟在季尧身后。
这是白珊第三次坐季尧的车。
第一次是她首次加班的时候，季尧送她回去，第二次是去参加宴会，第三次就是现在。
季尧一个人一般不开作商用的迈巴赫，而是换了辆车型低调的白色中型SUV。当然，价格仍然能让大多富豪，望尘莫及。
季尧身高腿长，坐中大型车才施展得开手脚。
夜宵季尧带白珊去了一家养生粥店，装修不算特别出众奢豪，但每一处细节都巧夺匠心，是费大心思设计的，选材均属于上乘。
打眼一看，好像是一家普通的粥店，但仔细一打量，就会发现，这里的一块砖，都可能比普通的高出好几倍，甚至十几倍几十倍。
这家店季尧似乎也常来，没见对方点单，只交代一句，店内不大会就端上两碗装在精致白瓷碗中的素食养生粥。
季尧不吃夜宵，此刻不如何饿，随便吃两口就放下了。
白珊不由跟着停下。
看到白珊放下粥勺看向他，季尧下颚轻收，“吃完。”
白珊无语片刻，复又拿起粥勺吃起来。
长柄汤勺瓷面细致富有光泽，然而再如何打眼，也比不过上面的两根玉中带粉的纤纤玉指。
白珊食指轻搭在勺柄一端，入口前先是轻轻吹上两口，待粥稍稍褪去热度，便递到唇前，启口轻吮，再看勺面已然一扫而空。
抵着季尧看过来的眼神，白珊淡定地喝完了整碗粥。
唔……有些撑。
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摩挲腹部，季尧眼一转，站起身，“消食。”
白珊只好拿过包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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