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么不像话的学生？如果不是车刚好到了，还被他那群同学拉住，他那拳头就要往我脸上挥了，你知不知道？”
白依茹略微低着眼睛看着眼前怒火中烧的女教师，淡淡地开口：“张英老师，他只是个学生，就算你给他这个机会他也不会有这个胆量的。”
楚起双腿交叉地坐在地上，摘了帽子放在手中转着玩，没有抬眼：“你看我有没有这个胆子。”
“你看你这个学生！”张英指着楚起对白依茹尖声道。
白依茹略微侧了目：“够了，楚起，先别说了。”
“你知道他怎么和我说话的吗？嗯？他和他那个小男朋友，两个人有多不像话，你知道吗？我看到他们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张英气得发抖，手中抓着在刚刚的推搡中她自己踩坏的眼镜，“你看！你看他们弄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帮你管教学生，还要赔进一副眼镜？”
“呵。”旁边坐在行李箱上的邱然一声冷笑，嘲讽地勾着嘴角，“一副眼镜？稀罕玩意呢。要是能让你闭嘴，老子赔你十副。”
白依茹对着他摇了摇头，出声制止道：“邱然。”随即转过头，对着张英，神情没有什么波澜，“张英老师，眼镜的费用我们会照赔，既然您没出什么事，这事儿我们各退一步，就当过去了。”
张英不依不饶道：“过去？谁跟你过去？小白老师，你是怎么教学生的？我听说你水平挺高，但照我现在来看，你也确实是只教了四年书的水平，年纪轻轻的，根本不懂办事不懂教育……”
白依茹看着她把攻击点转到了自己身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您还真是给脸……”她生生地收住了一句，转了个话头，“不懂我的用心良苦啊。”
“你什么意思？”张英一下子就炸了。
“您是老师，应该知道自己要做到‘其身正’才能教好自己的学生吧？”白依茹淡淡地说，“我把您当前辈看待，所以才想给足您面子，您还这样愚昧不识我的好人心，非要把教龄摊出来说事，这就由不得我把情况明说了。”
说着，她冲一旁招了招手，高杨昌会意地把自己的手机交了过来。
“这是我的学生刚刚在车上拍的一小个片段，这么短的时间内，以他们的能力，首先排除造假的可能性。”白依茹垂着眼点开了视频，把音量开到了最大，女人的尖声侮辱顿时传了出来，她抬眼把手机举给张英看，“这是您，没有错吧？”
“我……”张英没有料到他们会有这么一手，顿时乱了阵脚。
楚起轻轻笑了声。
“这段视频很明显可以看出，事发原因是您对我的学生使用语言进行人身攻击，这一点，也没有错吧？”白依茹暂停了视频，把手机还给高杨昌，对着张英不失礼仪地微笑着。
张英的脸色有些难看：“我……我说的话确实严厉了一些，但是这话的内容总是没有说错的吧？这也能叫人身攻击吗？”
“和您说明一下，我是学中文的，修过心理学，对语言也有所研究，而且现在才‘刚刚教书四年’，大学的东西还没忘干净，所以——您确定要和我讨论这个问题？”白依茹轻轻笑了笑，“或者您是想说，小白老师我年纪轻轻，还不懂得办事，所以应该把这个视频交给更专业的人来分析？”
“你……你……”张英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
白依茹没有听她“你”下去，只是继续道：“您对于同性恋性向的看法，我觉得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还是不要提了，不然会上升到另一种层面的问题的。只是我认为吧，我们作为新时代的教师，不管是为‘新时代’还是为‘教师’，都不应该给它们丢脸，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顿了顿，她又提高了声音，把张英想说的话逼了回去，“还有，决定一个教师的好与坏，其中定然是会有‘经验’这一因素的，不过，评判的标准，还是以教育成果为重吧？”
她转过头看了看楚起和邱然，又对张英回眸一笑：“我看着我的学生，觉得自己大抵上还是比一些徒有多年教龄，却不配为人师的人好很多了。”说着，她笑着眯了眯眼，“对吧？”
张英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听着她满腔带刺的言语，只能灰着脸应和着，拿着眼镜就要转头离开。
“等一等，张英老师。”白依茹伸手拦住了她，“您忘了事儿了。”
张英把自己的眼镜放进了口袋里，正想摆手表明自己不要赔偿，只想趁早离开，就看见白依茹指着楚起两人的方向对她微微一笑：“和我的学生道歉。”
张英瞪大了眼睛：“什么？”
白依茹重复了一遍：“道、歉。”
“操。操。操！”晁江拍着大腿，躺在床上滚来滚去。
朱祥景正铺着床单，被他妨碍得没了脾气，伸手推着他：“你这是想干嘛？想操走鱼尾纹吗？”
“不是，茹姐，依茹姐姐，依茹女神，茹神！也太帅了吧！”晁江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写着崇拜，“居然这么干脆利索地解决掉了那个女人！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啊！”
“起哥也很厉害啊……都那个时候了他还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叫我录像。”高杨昌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楚起在张英刚刚开始侮辱人的时候，就给他了一个眼神，并且做出摄像的手势，他才会有要录视频的意识，正巧在后来帮了大忙。
“说起来，起哥和然哥他俩呢？”刘斌问。
朱祥景好不容易铺好了一张床，随即又开始铺第二张，一边回答说：“他们集会结束就被茹姐叫走了。”
晁江兴奋地拍着朱祥景刚铺好的床：“然哥太牛了，居然一抽就抽到独立木屋，我们不用睡监狱式的宿舍，还有空调电视和卫生间！太棒了！”
“喂！”朱祥景无奈地把他推到一旁的床上，重新整理那里的床单，“好是好，可是……”
他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我们六个人只有三张床啊……”
以往的天木园景在同一时间段只会有一个学校留宿，所以晁江所说的“监狱式”宿舍通常都是够用的。不过今年情况有些特殊，五中的活动时间由于九月份的一场大雨推迟了，也和附中一样是十月下旬到天木留宿，只不过比他们早到了一天，已经占走了大部分的宿舍。
但是他们巴不得。
天木园景除了给学生做综合实践活动提供场地，还是一个旅游景点，所以他们也在园内安排了宾馆，而“木屋”作为天木的特色，就正好有一片空着的木屋宾馆，每个木屋都是独立的一个房间，内部配置就和宾馆一模一样，奢侈得不得了。如今宿舍楼满了，多出来的学生就只好安排在木屋住下，但是也不能让附中的学生全在木屋住，只能住三个班的学生，所以就只好抽签决定。
文三班派出的就是新来的大佬邱然。
邱然虽然皱着眉头百般不情愿地随便抽了一张，但还是不负众望地为文三班拿下了九间木屋。有这等好手气，瞬间就被人拜作了文三班的财神爷。
不过，木屋作为“双床式”宾馆，要想一间挤下六个人，得多拼一张床进去才行。所以所有被充公的木屋，原本的两张床都拼在了一起，地上还放了一个较厚的床垫，比床矮了一大截，只能勉强充当第三张床。
不过这些，邱然和楚起都还不清楚。
“怎么这么冲动呢？那毕竟是个小学生，用你的手劲去掐，万一掐出问题来了怎么办？”白依茹的语气略有一丝疲惫，对着邱然轻声地说。
邱然垂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
“还有，楚起啊，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怎么能直接就想着动手呢？”白依茹又把头一转，对着楚起苦口婆心，“老师虽然才接手教你一个月，但是你的脾气我也差不多摸了个大概，我看你就是想打，对不对？就是因为被拦着才没打成的，对不？”
楚起老老实实点着头。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真是的！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吗！哎呦……我可没比你们大多少岁呀！”白依茹叹了叹气。
邱然淡淡地抬起眼来看着她。
“不会了老师，虽然我现在也是随口说说，下次怎么样还不一定，但是不会了，老师。”楚起倒是很诚实。
“你这家伙！”白依茹作势就要伸手去打他，但最后还是揽住了他们两个，轻轻地摸了摸脑袋，“唉，你们也是辛苦了。网红当的不容易吧。”
“那是非常不容易了。”楚起说，“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白依茹犹豫了一下，选了一个最柔和的语气，轻轻地开口：“……我在这里偷偷问你们一句，是真的吗，那些事情。”顿了顿，又补充说，“老师的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而且老师对同性恋，是支持的。啊，但是，不想说也没关系的，老师不逼你们。”
邱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哎，姐，当初你听见外面说我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我了吗，我说了不是。”楚起又拍了拍邱然的肩膀，“而且我同桌说了，他不喜欢同性恋，今天被人说了一句就有些受不了了，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对吧。我们是好哥们。”
邱然拍开了他的手：“谁跟你好哥们。”
他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
白依茹看着邱然的眼睛，轻声问：“是这样吗，邱然？”
邱然的眼睛看着斜下方，随即重新对上她的目光，轻轻应了一声。
“我确实，讨厌同性恋。”
白依茹收住了她的欲言又止。
他们到木屋的时候，邱然被迫地接受了同寝的每个人热情的拥抱。
“干嘛呢？干嘛呢？”楚起推开他们，皱着眉，“干嘛突然搂搂抱抱的？”
“您是我们的神啊，然哥！”晁江抹着自己不存在的眼泪，万分感动，“我刚刚去看了他们普通宿舍，你不知道有多恐怖！是你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你们不应该谢我。”邱然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解释说，“那个纸条，是那个女教官塞给我的。”
“……”晁江顿了一秒钟，重新开了口，“谢谢您长得这么好看还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邱然：“……不客气。”
朱祥景说：“行了，别一直待房外了，进去分配一下床吧。”
楚起无所谓道：“随便一人一张不就行了。”
“不是啊，”朱祥景打开了房门，“只有三张床，我们得两个人睡一张床。”
楚起飞快地接了句：“那我要跟我同桌睡同一张。”
邱然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又看了看其他的四个人，发现能叫得出名字的依旧只有晁江一个，但他也并不想和晁江睡一起，所以不禁陷入了沉思。
楚起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笑着凑了上去：“然然，你就从了我吧。”
“fuck……”邱然暗暗骂了一声，没理他，径自走进了木屋。
“fuck？”楚起跟了上去，“你真的要吗？”
“滚开。”
他一点都不想睡木屋了。
朱祥景作为教官安排的舍长，此时倒也尽职尽责，摇了摇头就要忤逆社会起哥的意愿，说：“你也看到了，有一张床不一样，随便安排不怎么公平，所以我们只能抽签，我签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只要过来抽一张就行。”说着就冲楚起摊开了一把对折着的纸条。
楚起“啧”了一声，随便抽了一张，然后指着另外一张他最合眼缘的纸条冲着邱然招呼道：“然然，过来，抽这一张。”
“呵。”邱然回应道。
他好像打定了主意要拿剩下的那张。
不过尽职归尽职，你起哥照样是你起哥，在楚起的眼神威胁下，他们最终还是把那张楚起选定的纸条剩了下来。
邱然一接过，就听见楚起问：“景儿，三床是哪张啊？”
朱祥景回答：“地上那个。”
他打开手中的纸条，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个数字“3”。
……倒了血霉。
楚起凑过来看了一眼，在他耳边轻轻笑了起来。
“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啊，宝贝。”
“这事儿不怪你。”邱然温柔地说，“但是给我滚远点，我怕我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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