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高悬,夜凉如水,冰凉的夜色散落在炽热的沙漠上,带走了一天的热量,为这片无垠的黄沙镀上了一层凉意。
沙漠中枯死的胡杨树宛若在这里迷失的旅人一般,将自己的身躯矗立在这里,望着这片终年不变的风沙,平添了一抹孤独和迷茫之意。
然而这片空旷的沙漠并不是没有人烟,慕容镜此时此刻就静静的站在白天给马芳玲削制拐杖的那颗胡杨树下,仰望着那轮明月,惆怅的长叹了一口气。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悲春伤秋的情况按道理来说根本不会发生在成天什么都不往脑子里面装的慕容镜身上,更何况还是在这大半夜的都能把人冻成狗的沙漠深处。可是无奈的是慕容镜心里头揣了个人,大半晚上的在舒适柔软的床铺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天实在是无法入睡,最后憋着一口气跑了出来。
亏得有深厚的内力支持,这么长途奔袭了一路也不见疲惫,反而是更加精神了,精神的慕容镜瞪着两只牛铃一样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傅红雪也大半夜的不睡觉搁在树上头坐着,貌似在对月伤怀。
傅少侠的坐姿十分的端正,规规矩矩的坐在树杈上。一条腿曲起,另外一条腿垂落下来,在月光的照应下,他一向淡漠冷然的五官难得的染上了一抹柔和的意味,就那么低头看着站在树干下头不知道乱发什么疯的慕容镜。
这就比较尴尬了。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慕容镜眼见着刚刚在床上还让自己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罪魁祸首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只觉得刚刚还没平复下去的喘息声又急促了起来,乱七八糟的心跳声估计傅红雪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觉察到自己脸上的温度又有升高的迹象,慕容镜赶忙低下头去掩饰一二,嘴上不着边际的胡乱打哈哈:“傅兄没想到这么晚了你也出来散心啊,还是刚刚吃的有点儿太多了这会儿想要消消食啊。”
说完这句话慕容镜瞬间就想抽自己的脸,刚刚晚宴上一桌子的东西全叫他一个人给祸害光了,傅红雪根本就是只动了两下筷子,能有什么好消食的呀。
“我是来喝酒的。”
没想到一向冷冰冰的傅红雪这回破天荒的回答了慕容镜的话,那声音在心里有鬼的慕容镜耳朵里听来就是宛若高山流水的叮咚有声。
慕容镜这才注意到傅红雪的身上有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而他苍白的手边也放置着一个小小的酒坛子,酒液的醇香味道正淡淡的飘逸在空气中。
“我是晚上吃多了来散散步。”慕容镜假装没有闻到那淡淡的血腥味,随便扯了个话题说道:“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多弯啊,我在江南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月亮呢。”
傅红雪顿了顿,语气平静的问道:“江南……和这里不一样吗?”
他的眼神有这些许的迷离,望着那挂在蓝色幕布当中的弯月,似乎是有些醉了。在傅红雪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红晕已经爬上了他苍白的脸颊。
“其实我也没怎么游历过江南。”慕容镜终于是找到了一个话题,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也不觉得脸红了,脚下一踏就飞身上了树梢,凭借着出色的轻功造诣立于其上轻声的说着:“我小的时候我爹娘为了让我练武将来好继承慕容山庄,从小就把我送上了山,让我跟着师傅。”
“我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山脚下的小镇,那里途径姑苏城,会有很多来往的旅客。每年到三月下旬的时候我们那里总是会开桃花,来往的过客都会去湖上泛舟赏花,我也跟着我娘一起去赏过花……”
说着说着,慕容镜的眼前仿佛铺开了一卷江南水乡的画卷。那里面有着姑苏城的桃花,有着漂亮的湖光山色,有着温婉雅致的江南女子。
说到底不过是十七八岁从未出过远门的少年人,这一路上奔波离家,早就开始思念家乡的亲人朋友,还有那风景秀丽的宜人春光。
慕容镜的嘴角一直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是一种属于幸福的笑容。傅红雪看着那张充斥着暖意的脸,眼里的冰霜也渐渐的淡去,变的清澈透亮了起来。
说着说着就联想到了边城的干旱气候,成天被糊的满脸砂子,到了晚上洗脸的时候脸轻轻搓着都疼的那种感觉,慕容少爷就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想念家里面香香软软的被窝,想念他娘做的红烧鸡翅,想念那些想揍慕容明珠就痛痛快快的揍的日子,好吧,勉强再加上总是板着脸非常严肃的慕容老爹。然而现在就连慕容老爹都见不到了。
现在的我除了大把的银票之外一无所有——这是摸着自己怀里厚厚一沓子银票的慕容镜的唯一想法。
吧嗒吧嗒说了老半天的慕容镜这才发现傅红雪坐在那里有些过于安静了。于是厚着脸皮凑了上去,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撺掇道:“哎,我都说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情了,你也说说你的呗。”
晚上出门散步谁还带着□□,慕容镜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脸放出来透透气。这会儿唇红齿白的往傅红雪跟前一杵,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相信很多人都不能抵挡的了这种攻势——譬如说慕容夫人。
可是傅红雪的眸光却渐渐的冷了下来,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悬挂在腰间的黑刀,那些深沉的、黑暗的东西在一瞬间就覆盖上了他原本清澈的眼睛:“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魔教中人了吗?”
慕容镜:“……”
近距离这么看着傅红雪,尤其是那苍白的脸颊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晕,慕容镜就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一股脑的往头顶上涌,根本没注意到傅红雪刚刚说了些什么,整个人很快就红的冒烟了……
此时此刻,慕容大少爷的想法如下:
去他妈的兄弟情,老子跟傅红雪之间明明就是爱情!
眼神迷蒙了片刻,慕容镜醒过神来就发现傅红雪刚刚貌似凶了他一下。
然而慕容少爷发现他内心翻滚不休的竟然是——我大概是没救了,为什么他凶我的时候我都觉得好好看……
“嗯?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傅红雪:“……”
他发现慕容镜总是有一种能够把严肃的氛围变的不伦不类的天赋。
傅红雪飞身下树,脚尖在沙地上轻飘飘的一点,几个瞬息就远去了。只留下慕容镜一个人捧着自己的心口看着对方背影陷入了痴呆状态。
第二天上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慕容镜打开房间门的时候都是飘飘忽忽的。亏得他还记得自己现在不是慕容镜而是王傲天,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头把自己从头到脚给倒腾顺溜了才出的门。
可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掩盖的了他飘忽的眼神,神思不属,明显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就连马芳玲跟他说了好几回话慕容镜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些什么。
于是慕容镜回到:“哦。”
马芳玲:“……”
于是本姑娘搁这儿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半天昨天晚上万马堂里面几百匹马一夜惨死的惨状说了半天你就回复我一个哦?!!!
“马姑娘,还有什么事儿吗?”慕容镜朝着马芳玲挤出来一个看上去就万分敷衍的笑容,其虚情假意之情简直就是□□裸的打人家姑娘的脸。
马芳玲再一次的:“……”了。
好了,没什么事你可以滚蛋了谢谢。
慕容镜于是就屁颠屁颠的滚了,这一滚就滚到了也是同样刚刚从房间里面出来并且看上去貌似想要出门散散步的傅红雪身边,脸上热络的笑容诚挚的意味与刚刚对待人家姑娘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哟,傅兄,你这是准备出门?”
傅红雪淡淡的瞟了一眼过来,既不搭理也没有解释,仍旧是一瘸一拐的朝着万马堂的出口方向走去。
然而对于昨天晚上夜不能寐想了一晚上的慕容少爷来说,这种冷淡的表现根本就不能阻止他对于傅少侠美色的心向往之,仍旧锲而不舍的往上凑。
可是还没等到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公孙断如同山一样壮实的身影就堵在了门口,连正午的阳光都给他遮的严严实实。
公孙断一手举刀拦在了门前,粗声粗气的开口:“二当家的有吩咐,在没有查出来昨夜的凶手之前谁都不能离开万马堂。”
慕容镜非常自觉的替不善言辞的傅红雪揽过了怼回去的任务,他手上折扇一甩,下巴微微抬起,嘴角一扯,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纨绔子弟风气就被他刻画的栩栩如生:“这都一上午过去了,你们万马堂查不出来凶手是你们能力有问题。怎么?你还要把昨夜所有做客的人全部都扣在这里不成?”
“你要是现在出去的话,我只能怀疑你们是凶手。”公孙断竟然是寸步不让,仍旧强硬的堵在门口,还用怀疑的目光从傅红雪身上扫过。
在公孙断的眼里看来慕容镜根本是个不足为虑的世家公子,相反从头到尾都沉默着不发一言的傅红雪看上去比较可疑。
而且十九年前的那场惨案别人不清楚,公孙断可是对当年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清二楚的。心里有鬼的人自然就格外的怕人家来复仇,一时之间看谁都像是魔教派来报仇的人。
公孙断抬起了胳膊,面无表情的说道:“两位请回吧,查清楚了真相之后我们万马堂自然会放各位离开。”
‘啪’的一声,慕容镜收了手上的扇子,抬头看着公孙断,冷声道:“那我今天要是非要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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