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在黑暗的隧道里走着，他想了想，点亮了黄金瞳，隧道里顿时变得明亮了不少。
这双眼睛还是可以当成照明灯来用的，路明非心想，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啊。
他这做法如果被学院里的人知道，估计又该掀起一波关于“黄金瞳的多种用途”的讨论了。
这隧道里不仅黑，还潮湿，与其说是地铁隧道，不如说更像是蛇之类的冷血爬行动物的巢穴。一条巨大的蟒蛇就盘踞在隧道深处，它有时会吐着蛇信缓慢地爬出洞穴，沿途可能会有薄如蝉翼的大片蛇蜕，有时又会隐藏在暗处给予入侵者致命一击，用毒牙咬住猎物，喷出剧毒的腐蚀性液体将人化为一滩血水。
噫……路明非抖了一下，被自己的想象成功的恶心到了。
“这里没有大蛇，只有可爱的智障啦。”有人在路明非的耳边说。
路明非看也不看就给了旁边的人一个肘击，“我看这里没有什么智障，神经病却有一个。”
“这么久没见，哥哥你不想我么？”路鸣泽泫然欲泣。
“不想。”
“哥哥你不爱我了……”
“对。”
“你爱上楚子航了。”
“……”路明非脚步停顿了下，继续往前走，没回应路鸣泽的话。
“你不说话是默认么？”路鸣泽说，“你竟然爱上了一个人类！”
路明非没说话。
“楚子航有什么好的，你竟然喜欢他？是他的身材、长相，还是他对你宣誓的忠诚？对你说的甜言蜜语？”
路明非冷冷地说：“关你屁事。”
“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呢，哥哥。如果神有了爱，并把爱都给了一个人，那还是坚不可摧的神么？神就应该是冷漠无心的，这样的神，才能无所畏惧！”路鸣泽冷笑，“你变得越来越像个人了，这不是我想要的，黑王陛下。”
路明非说：“孤独是最可怕的魔鬼，路鸣泽，不要把它视为力量的基石。”
“你竟然会害怕一样东西了，哈，没错，孤独，”路鸣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为王者必须要忍受孤独，不是么？你太可笑了，绝望的黑龙竟然想要摆脱绝望和孤独。谁是你选择的那根浮木？是楚子航？”
“我不否认过去，但也不想再过以前那样的生活了，我已经厌倦了那一切。”路明非说，“楚子航也不是我的浮木和救命稻草。”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我期待的。”路鸣泽说，“真是讽刺，你本该有颗复仇的心。”
“你来晚了，错过了很多的事情。在恢复记忆前，我正在努力学习当一个正常的人类，体会人类该有的情感。”
“见鬼，该死的当一个正常人！”
路明非说：“我并不想对这个世界做什么，现在我有除了对付仇敌以外的明确目标。”
“你的未来里有楚子航么？”
“对。”
路鸣泽笑得很难看，“没有我，对么？你要抛弃我了，真狠心，哥哥。我对你来说竟然没有一个人类重要！”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他大喊着，“在孤独的王座上只有我和你紧紧相拥，只有我们！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你也只能爱我一个，楚子航算什么东西，也配得到你的爱么？你们不合适，我不同意！”
路鸣泽的一双黄金瞳噙满泪水，大滴泪珠滚落脸颊，“你们不会在一起的，永远不会！我要去杀了他！他死了，你们就没戏了。哈，这真是个好办法，他死了，哥哥永远都是我的。”
路明非眼神凌厉，语气冷硬，“你杀了他，我就杀死你。”
“哈，你杀死我吧，你杀死我，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路鸣泽猖狂地大笑，“我们是一个人啊，哥哥。”
“师兄如果死了，这个世界也不再有意义了。”路明非满不在乎地说，“能拉你垫背也挺划算。”
路鸣泽怔住了，“……你就这么重视他？你疯了。”
“对。当你有一天远离了孤独，你就不再想回去。”
“甘愿抛弃生命？”
“不，我珍惜它，才要为它选择一个合适的结局。”
“哥哥，我错了，其实你比我还疯狂。”路鸣泽一步步后退，“你竟然妄想操控命运。”
“没有楚子航的世界不是我想要的世界。”路明非笑了，“虚空的虚空还是虚空，万事都没有意义。”
“为了楚子航，你真是病得不轻。”路鸣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再见，哥哥。去找那个人吧，现在还来得及。”
路明非继续往前走着，只不过身边没有了路鸣泽的身影。
不远处突然传来爆炸的轰响和龙类的嘶吼，一股高温的热浪吹进隧道里，路明非感受着突然升高的温度，加速向前跑去。
师兄，是你在前面么？
他跑出隧道，眼前一片明亮。这是个高大空旷的空间，一眼望不到顶，也看不到墙壁，地上是呈蛛网状集结的几十条平行铁轨，炙热升腾的火焰此刻把这里包围了，到处都是滚落的大块小块的岩石，女孩从空中降落，伸手想要拥抱面前的青年，他们身后是一条已经死去的龙，龙的双眼干瘪，眼眶周围布满漆黑的裂口，狰狞可怖。
路明非瞳孔紧缩。不对，那想要拥抱楚子航的双手，已经不是一双人类的手了，那是属于龙族的利爪，铁青色的鳞片从皮肤里生长出来，一开一合。
那是夏弥，也是龙王耶梦加得！
“师兄！”路明非大喊，“离开她！”
明非？楚子航扭头看向他，“离开……谁？”
利爪捅进胸膛，灼热的鲜血从胸口涌出，血珠喷溅到夏弥的脸上，不，已经不能称她“夏弥”了。铁青色的鳞片刺破皮肤布满全身，将她的一身长裙撕裂成了碎片，黑色的利爪取代了原本圆润的指甲，一双金色的瞳孔带着森冷的笑意。之前她还是个外表娇弱的人类女孩，现在的她变成了龙王。
“你的真名。”楚子航嘶哑地说。
“耶梦加得。”耶梦加得抽回利爪，歪头看着他，“那条龙，芬里厄，我的哥哥，大地与山之王。”
“你为什么要来呢？楚师兄你真的应该收下我的邀请的，这样你也不会到这个地步了。但是你拒绝了我，选择了一条死路，你和路师兄来到这里，就别想着出去啦。”耶梦加得说，“这就是命运吧。”
楚子航捂住伤口，避免血在一瞬间涌出来，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无力地坐到了地上，“在神话中，你是环绕‘中庭’的蛇。你们应该还有个妹妹，海拉。”
耶梦加得眯起眼睛，笑了，“海拉还没出生呢，但是快了，今天就是她的降生之日，就在这里。”
她走到那条死去的龙面前，低头亲吻龙被毁的眼睛，神色温柔，“海拉是我和哥哥的融合，今晚，她将在这里诞生。”
屏幕前的两个女人看着这一幕，沉默。
“哦，活泼可爱喜欢吐槽的青春美少女竟然是条龙，悲剧了。”酒德麻衣吐槽。
“面瘫兔子会死么？”苏恩曦说。
“他面对的可是一只龙王诶！我都能预想到结局了。”麻衣说，“真可惜。”
“喂，那边路明非过来了，他那么暴力，顺手解决龙王不难。”
“可是他师兄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除非路明非有奶妈或者牧师的治愈术。”酒德麻衣吐槽。
“海拉不会出生了。”路明非说。
耶梦加得回头看向路明非，嘲笑：“就算师兄你还活着，也阻挡不了我。这是命运，从你们进入这里之时，就已经注定的结局。”
路明非半跪在楚子航面前，手放在楚子航的伤口上，“没事，师兄，不会有事。”从他的掌心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包围住楚子航溢血的伤口，片刻后光芒散去，他掌心下原本可怖的伤口竟然重新长好了。
耶梦加得一脸不可置信，“光明的力量……怎么可能，这种力量，你有神族的血统？”
路明非走近她，“我跟奥丁可没一毛钱的关系，耶梦加得。”
他走到耶梦加得的面前，海潮般的压力灭顶压下，“汝见王座，何不跪拜！”
耶梦加得表情空白地跪在路明非的面前，仰脸看着他，神色挣扎在敬畏和恐惧之间。
“原来是你……你复活了……”她喃喃自语，“难怪，康斯坦丁他们死了。”
“我醒来，就是为了诛杀逆臣。”路明非冷冷地说，他将手轻轻放在耶梦加得的发顶，甚至温柔地顺着她的长发，金色的龙瞳威严，目光如父如兄，“告诉我，女孩，为何背叛我？”
“因为您，没有心啊。”耶梦加得留下眼泪，“龙都是一群有着贪婪欲望的种族，得不到渴望的感情，那就只有去享受争夺权势的快感。从您那得不到亲情，在兄弟那也得不到。我们的降生都是您计划好的么？每个王座上的双生子，一强一弱，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一方必定吞噬一方的命运。龙族不怜悯弱者，弱者和强者之间不会有感情，想要活下去，只能变得更强大，为此不惜吞噬手足，推翻王座。”
“你们的出生不是我决定的。”路明非说。
“那就是命运了。”耶梦加得低头笑起来，“命运对待我们何其不公，令我们互相残杀。”
“那次冰窖被毁，是你吧，你去偷康斯坦丁，为了吞噬他。”
“没错。化为我的力量，才能体现他的价值。我们约定过，如果他和诺顿都死了，我就吞噬他们，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为什么杀死芬里厄？”
耶梦加得歪头，“他从生下来就痴痴傻傻，什么都听我的，我让他去死也可以，龙族里不需要这样的低能儿，他能活这么久都是赚到了。”
“但是你说到他的时候很开心，你没有那么讨厌他，还把他养在这里。这个尼伯龙根是你建造起来保护你哥哥的，因为他笨拙到不会变换身形。”楚子航说。
他半路遇到夏弥，夏弥跟他讲了一路她的“弟弟”，她提起他时，声音轻柔，不像是一个会毫不留情杀死兄弟的人。在夏弥眼里，芬里厄天生痴傻需要她的保护。
“可那又怎样，”耶梦加得说，“为了海拉的诞生，我必须吞噬他。”
路明非垂下眼，“一切都为了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么？”
“对。”耶梦加得说，“你不懂么，父神陛下？杀死你，是为了力量和权柄。在龙族中，只有杀死旧王才能诞生新王。”
“可惜了。”路明非说，“杀死我，你们也没能登上王座，还被奥丁一举灭族了，背叛我又被盟友背叛的感觉怎么样？”
“我无话可说，陛下，这就是命运，谁也逃不过。杀死我吧，让我偿还罪孽。”耶梦加得说。
“如你所愿。”路明非将手放在她的头顶，轻声说，“我赐予你永恒的沉眠，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一身鳞片褪去，利爪缩回，又变回了那个美好的人类姑娘，光洁如白乳的肌肤，浑身□□。她倒在路明非的面前，面容安详，像个熟睡的婴孩。渐渐地，女孩的肉体消散了，地上只剩一副古铜色的龙骨十字。
“她死了。”楚子航走过来，说。
路明非弯腰拾起龙骨十字，抚摸过古铜色的头骨。
一时间他们谁也没说话，注视着龙骨十字，像是在为死去的女孩默哀。那个曾经的花朵般的少女，就此凋谢了，没有逃脱命运的安排。
路明非的手中，耶梦加得的龙骨如尘埃一样逐渐消失，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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