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临着海洋,濒临傍晚,微凉的海风卷起空中的云,也翻起在夜色下蓝的近乎于黑色的海水。
凯撒倚着光滑的大理石石柱眺望远方的海天一线,成群结队的海鸥呼啸着划过海面,间或一头扎进海水里叼起一两条小鱼。
拐杖敲击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声声钝响,脚步声和敲击声渐渐逼近,苍老嘶哑的声音喊他的名字,“凯撒。”
凯撒的目光仍追随着深蓝的大海,眼眸里是一片虚无的冰蓝。
“凯撒!”弗罗斯特加重声音,对侄子的无视感到生气。
凯撒仍然面朝大海,对他的叔叔一丝余光也欠奉,他淡淡地说,“你有什么事么?叔叔。”
“你今天的表现让家族丢脸!凯撒,你当着各位校董的面拒绝了家族努力为你争取的荣誉,甚至擅自离席,谁允许你那么做!家族不遗余力地培养你,我们倾尽一切只为造就你,千方百计重启‘尼伯龙根’计划,为了你的未来。可你今天干了什么?你让家族长久的努力都在你说出那句话后付之一炬!”弗罗斯特紧绷着脸,深呼吸几下强行压住在胸腔里翻腾的怒气。
“凯撒,你到底在不满什么?”老人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有些许暗沉,深不见底。
凯撒终于转过身来,他盯住老人,语气冰冷,“我不满什么?好,我告诉你,我是流着古尔薇格这个卑贱血统的人,而不是加图索的高贵血统!我宁愿姓古尔薇格而不是加图索!”
弗罗斯特沉默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还是在怨我们啊,凯撒,你母亲的死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而且在她死后,教皇也为她举行了高规格的葬礼,她已经没有遗憾了,家族给予了她无上的荣光。”
“荣光?”凯撒嘲讽地勾起嘴角,眼里怒气沸腾,在眼眸深处压抑着。
“作为一个混血种,你会信仰上帝么?对一个死去的人慷慨?这就是家族的荣耀?也未免太过廉价。”
“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什么家族的概念,我来是为了给你这个,”弗罗斯特拿出一封信函,递到凯撒面前,“你跟陈墨瞳的婚姻,家族已经允许了。本想在你作为尼伯龙根的继承人后作为对你的贺礼,但你辜负了家族对你的期望。”
凯撒不在意地瞥过那封信,带着讽刺的意味。
“可我依然对你说,凯撒,你和陈墨瞳的婚姻仍会受到家族的祝福,这无关你是否取得成绩,这是家族的包容,是我们对你的爱。”
凯撒接过信函,用手指捏着。他的眼底似乎在聚集风暴,冰蓝的眼里有金光在汇聚,他的表情冷硬,脸部线条更是如刀削一般,“对……家族对我的包容和爱,真是无法形容的广阔。”
他当着他叔叔的面将那封信毫不留情地撕碎,被撕碎的信纸从他手中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
弗罗斯特的脸色变了,他的愤怒再也无法掩饰,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嘶哑的暗沉,“你明白你在做什么!”
“我只想你立刻消失在我面前,现在,带着你和你的家族,”凯撒的眼睛流淌过金色的光芒,凛冽刺人,“滚!”
弗罗斯特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拄着拐杖走了。
在他转身时,他说,“无论怎样,家族都是爱你的。”
凯撒同样沉默地注视着他走远,拐杖沉重的敲击声回荡在走廊里,随着弗罗斯特的身影一并归入黑暗。
“哈,家族!”凯撒转身凝望在大风的嘶嚎中波澜翻卷的海水,那双重回湛蓝的眼里有着珍贵的情感,他想起了自己这一生都要珍爱的女孩,那个暗红色的身影。
他倚靠着石柱,唇角勾起温暖的弧度,轻声说,“你会明白我的,诺诺。”
美国,芝加哥。
路明非和楚子航正提着行李站在火车站的门口无语凝噎,因为那条横挂在穹顶的白色横幅,“TRY A WEEK WITHOUT RALIWAY!!!”(试试看没有铁路的一星期!)
“这下可难办了,师兄,照这样的情况,我们只能在芝加哥待上一周了。”路明非叹气,这种情况真是始料未及,任务物品还在他身上带着呢,教授们不得急疯了么?
楚子航放下行李拿出手机,“这没什么,在美国工人罢工是常有的事,铁路罢工,任凭是学院的列车也开不进来,说不定列车员们还在感谢罢工给了他们几天假。”
“不能在火车站多停留,我们可以在酒店住几天。”楚子航停下了在手机上的动作,把屏幕亮给路明非看,“学院投资的酒店,我们这几天住宿的费用可以报销。”
路明非笑了,“这样也不错,就当学院多给了我们几天假。”
“走吧,开房去!”路明非拉起行李。
突然一阵悦耳的笑声从头顶上方穿来,“开房?两个大男人开什么房?”
“谁?”路明非抬头看向横幅的方向,白布表面在不停地抖动,隐约能看见白布后面的人的轮廓,是个女孩。
横幅后面的女孩伸出胳膊摘掉横幅一头的绳子,抱着一团布小心翼翼地挪向另一头,伸手够着绳子,好不容易把白布都摘了下来,不料脚底一滑,裹着一团布从上摔下。
“哇啊!”
“小心!”楚子航和路明非轻呼一声,伸出手臂试图接住女孩。
女孩和白布自天落下,直直地摔进楚子航的怀里,一双手还捂着眼睛。
“你没事吧?”楚子航把女孩放到地上,顺带把布也递给她。
这是个长相精致的姑娘,面容毫无瑕疵,一双澄澈的乌黑大眼正带着感激看着楚子航。
好久不见。路明非笑了,弯腰拾起磁卡。
她不好意思地对楚子航笑了笑,“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就要摔惨了。”
路明非把磁卡递给女孩,“这是你的?”
“对,是我的,谢啦!”
路明非看着夏弥:“你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看样子是新生?”
“新生?”楚子航拿出平板电脑搜索,半饷后把平板递给路明非,“新生,夏弥,国籍:中国,血统:A级。”
他把手伸过去,“楚子航,A级,三年级,机械系。”
夏弥星星眼,“哇哦!理科学长!”
路明非也伸手,“路明非,S级,历史系,二年级。”
“哦哦,文科男,怎么没戴眼镜?”夏弥嘟囔,然后对他们笑了,“看来我运气不错哦,一下子碰上两个学长,求罩求罩!”
路明非的嘴角抽了两下,谁规定文科男要戴眼镜的?
“之前你为什么要扯横幅?”楚子航问。
“因为工人罢工嘛,”夏弥无奈地耸肩,“我之前也不知道会突然发生这种事,还以为会很顺利地到学校呢,也没有带足够的钱用来住宿,现在就只好流落街头喽,我可以用这块布来搭一个帐篷,去跟罢工队伍住一起,就说,”她举起拳头,气势汹汹地说,“为了支持他们的行动,愿与兄弟们共苦!”
楚子航听她说完,默默地捂脸,“你这样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们一起……”
“开房?”夏弥叫道。
路明非咳嗽一声,楚子航也说不下去了,有些尴尬。
没想到夏弥突然凑过来,对着楚子航双手合十星星眼,“有钱人啊!求包养!”
楚子航&路明非:“……”
妹子你的节操呢?
黄昏将至,密歇根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时有海鸥和白鸽成群飞过,也有游船在湖面上缓缓飘荡,傍晚的时光静谧美好。
路明非穿着浴衣靠在窗边的沙发上观赏美景,沙发对面的电视开着,播放着《辛普森一家》。
哗哗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浴室的门被打开,脚步声渐渐靠近沙发,连同来人周身的水汽和清新的沐浴液气味。
一只修长的手搭上路明非的肩,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动画片放着,怎么不看?”
“有点无聊。”路明非趴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样子。
“那就关上吧。”
“有点吵么?”
“不会影响到我,”楚子航翻出一两本书,到墙边默默贴墙站好,头上顶一本,手里拿一本看。
“真有兴致。”路明非扭头看他,“你一向对自己这么严苛吗,师兄?”
“从小我妈要求的,这么多年,习惯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贵族家教?”
楚子航边看书边跟路明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有那么夸张。”
他看的书是对《翠玉录》的研究整理,《翠玉录》是公元前1900年一部刻在绿宝石板上的书,作者是埃及神话中三位一体的赫尔墨斯神,它是流传下来的最古老的炼金术典籍之一,一共只有13句,却包含了炼金术的一切真理。卡塞尔学院的教授们则认为这事实上是一部龙族典籍的残章。
“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眯。”楚子航低声读出一段晦涩的话,做着笔记。
“牛顿的原文是‘It ascends from ye earth to ye heaven & again it desends to ye earth and receives ye force of things superior & this means you shall have ye glory of ye whole world & thereby all obscutity shall fly from you.’,也可以译为,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而后重新降落到地面,从而吸收了上界与下界的力量,如此你将拥有整个世界的光荣,远离蒙眯。”夏弥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解释说:“师兄你看的译文缺少主语,这样翻译会不会更好些?”
路明非扭头看了一眼夏弥,又把目光收回去了,面无表情。
“神从光明跌至地狱,但终会从地狱回到云端,手握荣耀与权柄。”他轻声说,“那时,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路师兄?”夏弥好奇,“还没有这种释义吧?”
路明非窝在沙发里,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我胡扯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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