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不说,詹夙还不觉得,曹氏一说,詹夙不由回想了一下最近在宫里待的时间,确实比从前平章帝在的时候要长的多。
“陛下年纪小,我们当臣子的自然是要费些心。”他随口解释道。
“就算要费心,也该刘家费心,你一个外人,也不知道凑得什么热闹,把臣子该做的本分做好也就是了。”曹氏是将门出来的姑娘,说话一向爽利,在亲儿子面前就更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了,“你管得太多,人家未必领情,到时候外戚参你一本,你的丞相之位保不保得住还难说。”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跟他说这番话了,詹夙沉默片刻,却还是道:“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曹氏蹙眉打量儿子一眼,摇头叹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詹夙心里莫名有些烦闷,换了话题问道:“妹妹呢?”
“别提了,今早又因为点小事跟我闹别扭,这会儿回屋去了。”曹氏提起女儿就头疼,“不过这几天小日子来了,心情不好也属常事,懒得跟她计较。”
詹霖性子养得娇,曹氏说话直,母女俩针尖对麦芒,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别扭,平常詹夙知道了都会劝几句,可这次他的关注点却不自觉地歪了,“那个……和心情不好有什么关系?”
曹氏睨他一眼,“一个大男人问这些做什么,总之这两天少招惹霖儿。”
詹夙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陪着曹氏吃了顿午饭,就回丞相府了。
顾玄茵休息了一会儿,又看了会儿奏折,就叫来韩景渊陪她下棋。
“你是什么时候到丞相府的?”她佯装随口问道。
“五年前,丞相拜相时我与兄长就进府了。”韩景渊执子道,自从詹夙特意嘱咐过,他就没再讨好过皇上,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回答问题也都规规矩矩,那双桃花眼微微垂着,以免不自觉地勾人。
“丞相待你们兄弟如何?”顾玄茵又问。
韩景渊微微一怔,揣测着陛下这么问他的用意,“丞相自是带我们极好,能得丞相赏识,是我们兄弟的福气。”
顾玄茵知道一时半会套不到什么有用的话,遂随意跟他聊天,“丞相平时除了处理公务,都做什么呀?”
韩景渊想了想自家丞相的日常,如实道:“丞相除了处理公务,就是看书,偶尔和老友们写写信。”
“老友?”顾玄茵好奇,她只知道詹夙的敌人多,却还真不知道他有朋友。
“平阳侯的公子叶昭是他的发小,现在在幽州做刺史,两人时常书信往来。”韩景渊说道。
顾玄茵闻言,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口口声声说不希望世家子弟为官,自己的发小却在做刺史。这是摆明了针对刘家和徐家,她倒不是向着刘家和徐家,只是觉得詹夙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平阳侯叶家如今还有什么人,朕一时想不起来了。”
“平阳侯膝下有两儿两女,两位公子都在外为官,两位小姐,一位嫁了谭大夫的幼子,另一位尚在闺阁之中。”身为议郎,韩景渊自然要认认真真给顾玄茵普及。
“既在闺阁之中,不如许给詹相好了,两家知根知底。”顾玄茵话虽是开玩笑的,眼中却不由带了几分冷意,若詹家真有这样的打算,她一定要搅黄了。
“定南侯夫人的确有这样的打算。”韩景渊说着,就见陛下的脸色倏然一沉。
“那丞相怎么说?”顾玄茵追问道。
韩景渊道:“丞相事忙,似是还没考虑这件事。”
顾玄茵松了口气,趁他还没答应,赶紧把平阳侯那姑娘嫁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砍了他的左膀右臂,到时候算起账来才方便。
韩景渊就见陛下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
次日,顾玄茵便叫长公主进宫,让她在府上设宴,邀请京中未出嫁的姑娘。
通过上次的宫变,长公主对顾玄茵这个侄女儿可谓另眼相看,多了几分敬畏。
回去立马下帖子,邀京城的世家小姐们来公主府上赏桂花。
刘文周的女儿刘静妍,詹夙的妹妹詹霖和平阳侯府的姑娘叶时雨都收到了邀请。
詹家和叶家关系好,詹霖自然和叶时雨也亲近些,,两人一见面就坐到一起说话,刘静妍则是被其他姑娘们众星捧月般围着,毕竟她如今是当今皇帝的亲表妹,论身份地位,京中再无哪家小姐能与她相比了。
长公主因着韩景泓的缘故,却是对詹霖格外留意,可又觉得这关系绕得太远,正迟疑着要不要她帮着带句话,就见一人匆匆跑来,在她耳边小声道;“陛下来了。”
“什么?”长公主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身穿天青色襦裙的小姑娘款款转过游廊,走入了众人的视野范围内,正是当今陛下。
这些姑娘们自然是见过顾玄茵的,纷纷手忙脚乱的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顾玄茵含笑道,“大家以前都是一起玩的姐妹,不必这般拘谨。”
“陛下来怎么不说一声。”长公主忙拉她坐到上首。
顾玄茵道;“看完折子,无聊,想起姑姑说今日在府中设宴,就过来瞧瞧。”她目光扫过在座的姑娘,最后落在詹霖身上,“詹妹妹回去可别跟丞相告状。”
她又看向刘静妍,“还有静妍表妹,也莫要告诉太傅呀。”
长公主闻言忍不住轻笑,“万一一会儿丞相或太傅进宫找你议事,岂不就发现了。”
顾玄茵道:“太傅和丞相今日忙着吵架,怕是没工夫进宫找朕。”
在座的姑娘们,心思单纯的如詹霖,便以为顾玄茵是在说孩子话,心思深一些的,如刘静妍,就能从中琢磨出几分深意。
但不管大家怎么想,从顾玄茵的话里,都得到了一个信息,丞相詹夙和太傅刘文周不和。
“陛下不必担心,父亲说了,只要不耽误朝政,陛下怎么玩都使得。”刘静妍抿唇一笑,看向顾玄茵道。
刘静妍都开口了,詹霖也想说点什么,可她都好久没见着她哥了,自然不知道她哥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她只好自己琢磨,她哥是个丞相,又不是太傅,本就不应该管那么多。于是道:“陛下不必顾忌兄长,他是丞相,处理好外朝事务就行了,陛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管不着。”
顾玄茵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出声,“詹妹妹说的是,回头丞相若是问朕,朕就拿你这话回他。”
她这么一说,就更把詹夙越俎代庖约束陛下的事给坐实了,在座几个与詹夙不对付的大臣之女,眼睛都不由一亮。
顾玄茵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喝了口茶,又看向沉默端坐的叶时雨。
叶时雨今年十七,是在座年岁最长的,因母亲去世,在家守孝,才耽误了说亲,今年年初刚出孝期,又赶上国丧,婚事就一直拖着。
她生得鹅蛋脸庞,眉目清秀,气质温和,顾玄茵记得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可谓大家闺秀之典范。
“叶姐姐也来了啊,好久没见你了,越发好看了。”顾玄茵含笑夸道。
“陛下谬赞。”叶时雨细声道。
“这些日子事忙,朕也忘了关心,时雨姐姐可定了人家没有?”顾玄茵如今身份不同,问这些倒也没什么难为情的。
叶时雨却不由脸一红,“回禀陛下,臣女尚未定亲。”
经过上次韩景渊一说,顾玄茵理所应当就以为詹夙和叶时雨是青梅竹马,这样一来,詹夙为何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也就能解释通了,是在等叶时雨守孝结束。
顾玄茵觉得自己有点坏,把好好一对有情人给拆散了。可没办法,谁叫她是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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