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厅等女儿回来的江夫人，眼瞅着江寻瑶和苏锦前后脚进了门。
听佣人说，是苏锦载着寻瑶一起回来的，江夫人别提多高兴了。
吃饭的时候，江夫人一会儿看看寻瑶，一会儿又看看苏锦，好几次欲言又止。
不能操之过急！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江夫人不知在心底劝了自己多少次，才堪堪忍住撮合她俩的欲望。
只不过是一起回家而已，江寻瑶万万没想到妈妈会这么开心。
眼看着妈妈苍白的脸上一扫前几日的阴郁，难得露出了点笑容。江寻瑶差点没忍住，就此屈服在妈妈的温柔攻势里，从而中了某人的奸计。
思来想去，担心妈妈一不小心乐观过了头，江寻瑶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明天早上苏锦要送她去摄影棚的事。
毕竟在她眼里，苏锦“真的”只是送上门的免费苦力而已。
但她不说，不代表某人不说。
吃完饭，不待江夫人离席，某人好死不死的开口吩咐说，“小何，明天早上六点半之前做好早餐，我要送寻瑶去摄影棚。”
她说的稀松平常，好像是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但这下，别说是江夫人了，就连不久前，才刚被人科普过家里大小姐、二小姐，多年前，不为人知的恩怨纠葛、爱恨情仇的小何都罕见的愣了愣。
慢半拍的应道，“是，boss。”
回过神来的江夫人，下意识就去看江寻瑶的脸色。
江寻瑶正被苏锦不知是故意还是故意的行为，气得脑仁儿生疼，偏偏又无法反驳。
毕竟，提出让她当免费司机的人是她，如今就算她再怎么不满她借此在妈妈面前刻意卖乖，也不能伸手打自己脸。
迟迟没听到江寻瑶一口回绝，江夫人刚觉得她们和好有望，结果看到的恰好就是江寻瑶一脸气愤，咬牙切齿的模样。
江夫人只得按捺住欣喜和激动，在心底再三劝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回到房间后，江寻瑶正百无聊赖的翻看明天的专访提纲。
这时，前几日，她找的山寨调查公司的老板张志给她发来了消息。
她随手拿过手机，点开微信，屏幕上突然弹出了很长很长一段话，几乎每隔一两句就会出现“江董事长”、“车祸”等字眼。
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江寻瑶，被这几个如匕首般锋利的字眼猝不及防地捅进了心里，一下接一下，好似永不停歇。
她倏地闭上了眼，脸色霎时一片惨白，连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由自由地开始发颤，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手机又震了几次，直到她身上的冷汗都蒸干了，江寻瑶才缓缓睁开了眼。
她这几天原本就清瘦了不少，此刻小脸上竟是血色全无，连一贯粉嫩的唇色都变得苍白黯淡，看起来就像是大病了一场。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江寻瑶蓦然回过神来，“等、等一下。”
没料到一开口声音竟虚弱至此，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然而，她话音才刚落，门就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手里端着牛奶、杵在门口的苏锦和双手揉捏着小脸，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江寻瑶面面相觑。
良久，苏锦缓缓收回视线，她阔步走到江寻瑶面前，将手里的热牛奶放在桌上，“沈阿姨让我拿给你的。”
说完话，她就径自离开了。走的时候，还顺带帮江寻瑶带上了门。
“呼......”
门一关，江寻瑶长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意料之中的轻松感，反而是一连串的沉闷和压抑之感，就好像忽然掉进了无垠的宇宙，无边的黑暗一点一点慢慢将她吞噬，让人忍不住害怕和恐惧。
江寻瑶蜷起了双腿，脑袋无力的搁在膝盖上，眼神空洞洞地盯着桌上那杯牛奶。
此刻，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门外，刚刚走出江寻瑶卧室的苏锦，好似突然脱力了一般，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两下，直到后背抵在了门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这晚，苏锦没有再偷偷翻阳台去找她的人形助眠药，她觉得自己最近耍小聪明过了头，全然忘记了当初对江叔叔的承诺。
只是，聪明如她，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让江寻瑶走出江叔叔离世的阴影。
*
第二天一大早，往日一见面就掐的苏锦和江寻瑶，沉默的吃完了早饭，然后又一路沉默的驱车前往市中心的摄影棚。
在她下车前，苏锦说，“结束前给我发个消息，我来接你。”
江寻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表情却是默认了她的提议。
今日，江寻瑶非但没有没事找事，还默默接受了她的安排。表面上看起来，她们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
但只有苏锦自己知道，从昨晚撞破江寻瑶独自一人黯然神伤的那一刻起，她和她之间，谁都不能再对摆在眼前的现实熟视无睹，只任性地凭借自己的个人喜恶无休止的发泄情绪。
十五年后的今天，她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经岁月沉淀，变得越发沉重的私人恩怨，还隔着江叔叔的死亡和整个集团的命运。
当晚，当她们几乎再一次同时出现在家门口时，江夫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敏锐的觉察出了不对劲。
她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她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貌合神离的共识。
而这个所谓的共识，一夜之间，将她们有些许和好迹象的两颗心一下子推得更远了。
吃完饭，陪了会儿江夫人，江寻瑶就回房间了。
期间，江夫人一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哪儿说起。江寻瑶一走，她便忍不住连连叹息。
刚回到房间，张志就连着给她发来了好几条消息。江寻瑶犹豫了好一阵，才摸摸索索地点开了他的聊天窗口。
幸好，今天的消息乍一看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而张志昨晚发来的几条未读消息，就此悄无声息的淹没在了海量的最新消息里。
那几条没有被江寻瑶看过的消息，主要讲了两件事。
第一件大致意思是，江董事长是国内著名的企业家，他出车祸的消息，舆论哗然，市公安厅非常重视，当时就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以最快的速度查清了事故原因。
因此，公安厅对外公告的事故原因，基本可以确认为事实。
第二件是说，华永律师事务所虽然规模不大，但口碑在全国都排得上号，其合伙人李永新更是被称为业界良心。
因此，江董事长巨额遗产继承权的遗嘱，基本可以排除被第三方做手脚的可能。
这些在其他人看来，江寻瑶最应该关心的两件事，她却一个都没有看。
其实，不用任何人调查，她都知道公安厅公布的事故原因做不了假。
而她也从未怀疑过，会有人篡改遗嘱。
在她心里，爸爸妈妈会把所有财产留给苏锦，并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想象和难以接受的事。
她无法面对的，从始至终只有爸爸已经离开了她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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