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与明雁都还是未成年,庆祝也就是找个餐厅吃饭,是安歌暂时还负担不起的餐厅。但安歌没有过于在意,明雁更是说:“等你当了大明星,你天天请我吃就好了!”
安歌在他对面坐下,站在人生的交叉口,刚刚走出第一步,安歌心情很好,立即笑道:“你以为当大明星就那么容易啊?说当就能当啊。”
“我觉得宋叔叔就当得挺容易的啊。”
安歌想,那是因为人家有钱有人脉,也的确有演技有本事。在任一行,想要混得好,这些条件缺一不可,宁休就是不当演员,照样如此。说实在话,他上辈子发展得那么顺利,也真的是因为缪柏言拼命捧他,砸了不知道多少的钱,保证他优质的曝光度与资源。初期,名气不是十分大的时候,他没少干那被无数人诟病的带资进组之事。
虽然俗,但还是那句话,没钱寸步难行,尤其是在最肮脏也最风光的娱乐圈里。
安歌道:“那是因为宁休老师厉害啊,有几个人能有他厉害?”
“我觉得你也会的,宋叔叔很少夸人的。你别看他总是笑,实际上他十分严格,我跟他去看过其他的试镜,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夸人有天赋,甚至这样迅速敲定角色的。我也是第一次看人试镜看哭!”
明雁夸成这样,安歌甚至都有点羞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会好好加油的。”
明雁接着便和他畅想起未来,安歌见他说得这样有兴致,不由问:“你怎么不去演戏?我看你好像很有兴趣。”明雁身边这么多资源,想演任何角色还不过是说句话的事,教他的老师也多得很。
他立即摇头:“我哪里会演,演戏是人人都会的吗?而且我特别受不了镜头,所以我特别佩服宋叔叔,那么多媒体记者采访他,他都能笑着侃侃而谈,那么镇定自若。今天我才发现,你也很厉害,在宋叔叔的视线下还能演那么好!简直不敢相信,你是第一次演。”
安歌沉默,你会演戏啊,上辈子的时候,很用心地演戏,也曾拿过奖。至于宁休,他曾经为了你跟媒体记者可是打过架的啊……不过听明雁的话音,这辈子是不可能再进娱乐圈了吧?也是,这辈子的明雁过得富足快乐,何必又要强迫自己?
安歌没再说这个话题,与明雁一同吃饭,吃了大半,两人都饱了,继续聊天。明雁瞄到他的书包,好奇道:“刚刚就想问了,你书包里是什么啊,撑成这样?”
安歌回头一看,脸色微沉,是手机啊!
“别把你的书包撑坏了,你看,破了一角。”明雁伸手指。
安歌仔细看看,果然如此。他的书包是帆布的,本就洗得白旧,装了一包剧本后,再被硬盒子一撑,戳出个洞来。明雁劝道:“先拿出来吧。”
安歌不想拿,明雁好心地看着他,他只好把盒子给拿出来。
“是手机吗?新买的?”
“不是……”
明雁没在意,已经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
“不是我的啊,是我……一个朋友的,他暂时放在我这里。”
“那好说啊,反正也是你朋友,有时候我如果想找你,找他也行,还是有个手机比较方便。”
“他新买的,手机号码还没有呢。”
“看看有没有顺便买了手机卡?”明雁纯属好心,人家还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安歌不好再往下拒绝,也不好再往深了说,只好随手翻了翻,结果还真的有手机卡……傻狗还把手机号码顺便给他写在一张纸上,就在手机盒子里。
明雁把号码记走了,和他分开时还言笑晏晏:“有些时候如果找不到你,我可以找你这个朋友的吧?”
安歌只能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虽有这件事情打了岔,安歌还是很兴奋的,目送明雁家车子开远后,他便回身往家跑。书包装满剧本,沉甸甸的,他却也不觉得累。转弯往坡上跑时,他慢慢停下脚步,想到傻狗也许蹲着呢,他深呼吸,待自己平静下来,才抬了抬下巴往巷口走。
可当他走到巷口,一路上,他也没看到严言的身影。
他难得有些愣,站在院门口顿了顿,他回头,竟然真的没来啊。他掏钥匙开了门,把院门关上,又从门缝往外看,没人。他再在院门后等了十来分钟,再看,还是没人!
有些反常。
这些天,除非要做生意,还有被自己踹肿那里不得不休养了几天,那人是每天都非要到自己跟前晃一回的。
今天是干什么去了,竟然没来?
安歌站在院门后,想着这些。陡然又回过神,傻狗不来不是好事吗?!
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没有遇到安歌前,每逢寒暑假,严言也基本是收摊不做生意的。倒不是他懒,是他要照顾从前教他做饼的那位老爷爷。老爷爷年纪大了,早已不摆摊卖饼,儿女都在外地,没人管他,平常季节也还好,冬夏难熬。严言觉得自己赚的钱还可以,够吃喝了,也不是心大之人,便趁学生们放假时去陪陪这位爷爷。
有些时候老爷爷住院,他的儿女们回来看过几眼,都是拜托严言照顾的。
当然,他们不会给严言钱,严言也从没想过要,只有老爷爷自己常私下里想着塞钱给严言。老爷爷没有社保、医保,存款也不多,严言根本不肯要,是这位老爷爷教会了他做饼、做生意。
这几年都是如此过来,他们那个旧小区里的人,几乎都互相认识,对此都习以为常。因此,这天才中午,严言就推着他的摊车走到小区门口立住时,进出小区的人都很是震惊。立刻有人问他大热天地不休息,非要出来做生意是干什么呢。
他羞涩笑笑不说话,有老人指点道:“你这孩子傻啊,大热天谁买这个来吃?”老人扇着蒲扇,催他,“快回家歇歇,快回吧!”严言还是笑笑,老人见说了没用,也嫌天热,摇着扇子回家了。他守着摊子,虽说生意肯定不能跟在学校门口比,他摊子上的香味实在诱人,还是有人来买饼的。
有人问:“老板,怎么卖?”
严言顿了顿,轻声说:“五块……”他说得有些紧张,对方点头:“给我来一个!加东西怎么算?”
严言猛地抬头看他,这就答应了?涨价这么容易?
客人不明所以:“怎么了老板?”
“没,没什么!”他低头,立即开始忙活。
安歌放下书包,看了会儿剧本,心中始终难安。他又起身,贴在院门后,照例是顺着门缝往外看,不说人影了,就连邻居家那只老爱乱吠的真狗都没出来瞎晃。
安歌有些失望,回身靠在门后,他对自己说,他这样失望,是因为他要把手机还给那只狗。别人的东西,哪里能拿?一个小时内,他出来了四五次,午觉睡醒的妈妈在屋里叫他,他又看了眼门后,回身进了屋。
他把今天的事全部给妈妈讲了一遍,妈妈始终蔫蔫的,勉强着笑。
他又将剧本拿给妈妈看,妈妈拿在手里却也没有看,只是不时看着他发呆。
等到第二天,没等到严言晃来,先等来宁休的电话。他留的是家中座机号码,宁休的电话直接打来,叫他准备准备,要进组拍戏了。
他立即反问:“这么快?!”
“你很怕?”
“不是。”当然不是。
“你收拾一番,一个小时后有人去接你,合同在车上看吧。”宁休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安歌手上还拿着话筒,呆站在桌旁。
回过神后,他首先给妈妈的店里打了电话,急急忙忙跟妈妈说了这件事。
妈妈也懵了:“这,这么快?”
“妈妈,我就是个小人物,肯定要配合人家的,不能拖时间。不过你放心,有宁休老师帮忙,人家一定一定不会欺负我。我等等就出门了,到那里后,一安顿好,我立刻给你打电话!”
“童童!”妈妈急切叫他名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你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妈妈身边,你,你,能不去吗?”
到了这个时候,还如何不去?有宁休作保,那边的导演们都无二话,合同也这么快就要签了。他都决心走这条路了,也已迈步,停不下来了,再也不可能停下来。
“妈妈,你相信我。”安歌理解妈妈的担忧,妈妈小心翼翼了小半辈子,只想把他照顾好,让他平安长大。对于他将要进入的世界,他妈妈是完全没有头绪的,自然恐慌。
可他不是原先的那个蠢笨的安歌了。安歌再三保证每天都会打平安电话回来,妈妈仍不放心,甚至现在就想回来帮他收拾东西。他再三阻拦:“妈,你离家这么远,你回来,我已经走了。你放心吧!你相信相信我吧,妈妈。”安歌说得十分恳切,也满是请求。
妈妈默了几秒,低声道:“好。”
安歌知道妈妈有多痛苦,有多难受。妈妈难受,他也难受。
可是——他必须要这么做。
关于妈妈上辈子过世的事,他原本只想到时候提防。可在他刚回来一个多月的时候,他就有机会换房子,他有机会赚到钱,带着妈妈搬家,提前避免这些,不好吗?
安歌没穿校服,校服在剧组、片场里反而显得招摇。还没真正有发展前,想尽力低调些。捡了几件半旧不新的T恤,他把暑假作业也顺手塞进书包里,这些小角色于他而言不算十分难,无需花太多时间去琢磨,学业目前是最重要的。
临走前,他将手机盒也塞进书包中,总不能放在家中被妈妈看到。
安歌毫无留恋地走出家门,打算去路口等宁休的人来。
快要走出巷口时,他反而有些留恋了,他驻足,回头看原先傻狗总站着的地方。
如今空空,地面再无长长影子。
上辈子时,因为向往娱乐圈,另一个世界的他才能和缪柏言遇见,强行活在同一个世界中。
这辈子,他一旦走进那个圈里,他和傻狗反而会越来越远,彻彻底底变为两个世界的人吧。
多好,又为何要留恋呢,这不正是他最乐于见到的吗?
安歌收回视线,转身背着书包,拖着自己那长长的影子,离家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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