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山雨欲来

    林陌露被周女士这一波骚操作震惊了一下。

    她想了想,没有直接去找周女士, 而是派人去红龙对郭婉婉问了几句, 回来的人把郭婉婉的口述转给她。她这才知道了周家婆媳和齐帆的纠葛。

    原来齐帆看上的不是年岁相当的周女士, 而是周家小媳妇。可惜郭婉婉是个重度颜控, 就算你有钱有地位,太老太丑也不行。毕竟就算是废柴一样的周二弟, 颜值也是八十分以上这种执拗的坚持意外地让她现在过得还不错。

    郭婉婉现在月份大了,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但是她似乎依然对周女士心有余悸, 知道林陌露派人来, 还以为是要带她回去,吓得什么都说了。

    可见这姑娘对周女士的高压统治有多深的阴影。

    而只要提到周家这摊子破事, 林陌露就忍不住替周云憧揪心。她不打算给周女士闹的机会, 直接下令,把周女士每天放风的时间也免了。

    反正外头天寒地冻的,您老屋里歇着吧。

    而齐帆听说郭婉婉不在方舟之后, 立即就收了心思, 再也不去周女士散步的地方“晨跑”了。

    一晃周云憧走了一周了, 跟他走的时候比, 天气急剧变冷,这种温度的陡降让平民大多不愿意出门,方舟的大道上触目可及处一片银白, 树木凋零, 颇有些凄凉。

    这一周里, 红龙每天都派人发消息过来,战报显示他们已经基本确定了陨石的具体位置,现在正在想办法接近。因为陨石的引力太强,所以有一批人可能进不去。当然周云憧和曲孟泽的队伍是一定要进的。

    随着战报来的还有周云憧的信。字不多,看得出是匆忙下写的,但是林陌露本来也不是要事无巨细地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只要收到“很好”“平安”等字眼儿就很踏实。

    如今周云憧那些带着温度的只言片语都被她收好了和镯子放在一起,藏在胸口的小袋子里,贴着心脏,成了天寒地冻中唯一的温度。

    林陌露把自己裹成了团子,像个肉包子一样在雪地里行走,一步一个脚印因为走的人少了,连主路上都是积雪了,而他们现在也没有多余的人力清理。

    这雪通常是晚上下,早上停,一扫干净,第二天又是一地,根本打扫不过来,只能自扫门前雪吧。

    推开后勤部的大门,就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并不是这里的暖气开得多高,而是因为外面太冷了。林陌露摘下手套,搓着有些僵硬的双手,脚下打着滑来到了办公室门口,没等进门,就听到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她有些意外,但是推门的手并没有停下“什么日子,人这么齐”

    管春林十年如一日地坐在书桌前,身前身后两张大桌子堆满了表格。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汪八爷和侯明磊,八爷到底年纪大了些,道路难行,这种天气他很少出门,好在身边有侯明磊跟着,不至于叫人不放心。

    “管叔,什么事”

    今天一大早,管春林就差人找林陌露,不过没说什么事。

    “不是我有事,是老师有事,这事在我这里说比较合适。”管春林是汪国春的学生,一直还是保持着老师的称呼。

    说话间,侯明磊给林陌露倒了一杯热茶。一口茶水下肚,林陌露觉得暖流涌入四肢百骸,身体都化开了。

    “今天把咱们几个聚在一起是要说两件事,第一件是天气,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已经零下三十多度了,预计下周会超过零下四十,是要掉鼻子掉耳朵的温度了。”

    林陌露一听,神情也凝重起来。

    “咱们的物资还够吗”

    “物资是充足的,但是这样的天气,影响了不少工程,许多活都停了,平民没了工作也就没有收入,时间久了怕要出问题。”管春林道。

    林陌露其实最害怕的就是这个,部队家属有物资可领还算好,但是没有家庭成员在部队的那批人要不好混了。”

    “虽说艰难,但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汪国春宽慰她,“方舟平日里福利很好,大家也都有积蓄,不用太担心。只是天气越冷的时候,巡逻越是要抓紧,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事。”

    零下四十度的夜里,外界是会冻死人的,所以要特别注意老人和小孩的动向,保证家家户户都在室内。

    林陌露问“八爷的意思,是要开宵禁”

    汪国春颔首。

    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这种情况下,真正可怕的其实并不是严寒,而是恐慌。人类对冬天有着本能的畏惧,极致寒冬的事情还没有公开,平民还对此一无所知,只当是末世的冬天有些奇怪。如果他们知道春天也许不会来了,那么人群中爆发的恐慌才是他们最大的危险。这时候如果再有人冻死,那事情就大了。

    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小,汪国春对周云憧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这次四家联合组队,要是再拿不下第二颗陨石,人类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到时候恐慌不恐慌的,也都是要死。

    林陌露表示明白了。

    汪国春笑道“你放心,这事我已经通知高德着手了,最晚明天下午指令就会下达到每家每户,对外只说是天寒危险,不会有什么事。”

    “好,八爷辛苦,这时候全仰仗您老了。”林陌露对汪国春的决意向来没有疑问。

    “那第二件事是”

    “第二件事是乐土资料的交接,我们的沟通已经接近尾声,现阶段齐帆那边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这件事我觉得你得知道。”

    林陌露一怔,接受到汪国春的眼神,她不禁笑了起来,“哈哈八爷您可真是哈哈。”

    老爷子有些顽皮呀,这是暗示她可以“下毒手”了呢。

    侯明磊也道“露露姐,那个奇烦人没用了,以后他再惹事,你可以放开了手脚收拾他了。”

    林陌露笑得不行,挥挥手,“放心吧,我和高德一直死死地盯着他,最近天这么冷,他也不怎么往出跑了。不过,既然工作完成了,他想走我们也不拦着他。”

    “问题就是他赖着不走呢。”侯明磊神情颇为怨怼,“我们方舟这么好,有吃有喝,还有人每天早上给他换新牙刷,便宜死他了。”

    “那就由着他吧,一次性牙刷也不值钱。饮食就按最低水平,从我和憧哥这儿扣。”

    管春林连忙道“哎,不用,他能吃几粒米。”

    他身为方舟后勤大管家,怎么能让老板和老板娘自己掏钱,公账都给他记头上,回头让乐土还回来

    林陌露点点头,又针对刚才的问题问“乐土真把所有陨石相关的资料都给我们了吗”

    “至少我们能判定的部分都拿到了,其实还有一部分很可疑,我怀疑他们没有说真话,但是怎么说呢,没有证据,算是合约上一个漏洞。”汪国春难得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不能怪八爷爷,是关于第三污染源的位置。”侯明磊道。

    林陌露没想到这边才在打第二污染源,汪国春他们的进度已经到了第三污染源了。智商高就是看得远啊。

    “有什么问题”

    “乐土给我们的资料里,模糊了第三污染源的地点。”

    林陌露“啊”了一声,表吃惊。

    这有点莫名啊。

    她顿时就明白了汪国春的疑惑。按理说乐土现在已经急到只能求人的份儿了,连第一第二陨石都解决不了,他们藏着第三污染源有什么意义呢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汪国春当初拟合约的时候也没有加上这一条。

    可是现在乐土把第三污染源的资料给了他,然后告诉它,他们不知道第三污染源在哪儿。

    “什么叫不知道那难道不是他们放的”说这话懵谁呢

    “齐帆解释说第三颗陨石在大劫难之前就被偷走了。”

    林陌露表情凝结。

    这说法就更可笑了。

    大劫难之前,人类连异能都没有,偷陨石怎么偷谁知道被辐射后是会觉醒异能还是尸化

    “我也不太相信。”侯明磊嘟嘟囔囔地道,“可是羽然说他没撒谎。”

    姜羽然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真的了。

    “是谁偷走的偷到哪儿去了偷去干什么”林陌露一连发三问,却都没有得到回答。

    汪国春道“齐帆说不出来,但是他有一点说的很对,乐土要是知道第三污染源,没理由瞒着方舟,毕竟他们还要借助异能者的力量。”

    “八爷,您信吗”林陌露还是非常重视汪国春的意见。

    汪国春抚了抚眼睛,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实话,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我不敢断言,因为我没有证据。你如果非要问我的意见的话,我不信。”

    果然啊,林陌露有一种找到队友的感觉,智商二百的人都不信,那肯定是假的。即便姜羽然读不出来真假,也有可能是这个看起来就很蠢的齐帆根本不知道。那么问题就来了,方舟为什么这么做

    “根据规律推测,第三污染源的特性是敏捷,关于敏捷属性的极致,这一点上很有文章,但是目前我还没有想通,可也并不是毫无头绪,需要再给我点时间。”

    林陌露点点头“行,这事不急,等憧哥他们回来再说。”

    林陌露又看向管春林“管叔,你这还有别的事吗咱们的仓储怎么样”

    “完全没问题。”大管家自信地道,“这点你可以放心,至少半年内,方舟绝对不会出现饥荒。”

    话是这么说,林陌露心里清楚,这也只是理想状态。

    汪国春分析过,极致寒冬如果长时间延续,地面会彻底冻结形成冰层,冰层又会对阳光造成反射,地表温度会达到零下五十度以下已经是南极洲内陆的温度了,根本就不适合人类生存,更别说作物了。

    到时候就算方舟能坚持下来,其他基地也扛不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本来就没有体温的丧尸这时候会被直接冻住,再不用怕什么尸潮了。

    寒冰地狱降临人间。

    林陌露不想把忧心表现在脸上,她道“还是得加强寻防,粮仓重地,一定要小心安全,这是我们整个方舟的命脉。”

    “明白。”管春林何尝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现在连小水都当起了侦察兵,每天在楼顶用“千里眼”异能在粮仓附近观察。

    小会不一会儿就开完了,林陌露穿好大衣,再度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她临走前又给了管春林等人每人一份灵泉,让他们留着以防万一。虽然说方舟内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有这东西,虽然比不上万灵药,但至少能吊命。

    而且这玩意对预防尸毒有奇效,像曲孟泽和涂言之前那种计谋,这时候就不灵了。

    回去的路上,林陌露又和帮帮聊起了任务。

    目前为止,系统任务没什么变化,一个是让她尽可能多了解“乐土计划”,这件事卡在了乐土坐标上,方舟死活不愿意,也不敢交底。从齐帆嘴里也没抠出什么有用的,他说的那些郭婉婉基本都说过了。她也问过汪国春,汪国春和周云憧一样,都说是有猜测,但不确定,不乱说。

    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另一个就是在周云憧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看家。

    林陌露“帮帮,第三污染源那事,你怎么看”

    帮帮“这个帮帮实在没有任何消息呢。”

    果然,系统也指望不上。

    原书到了这个时候,能挖出的点已经都被林陌露和帮帮精灵两个联手挖得差不多了,现在不只帮帮,连林陌露自己都能背出一些句子了。可是原文里连对乐土的描写都停留在一个传说上,就更没有污染源的问题,唯一知道的是,这个问题最后是解决了,因为人类没有灭亡。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赢的希望是有的,并不是一盘死棋。

    这事的关键可能还在男主身上。

    林陌露“帮帮,我一直没问过,依照曲孟泽现在的情况,他还能算是男主吗男主到底是怎么选的,是终身制吗”

    她所理解的“男主”,就是世界围着他转的人,但是现在好像不是这样。无论怎么看,周云憧的气场都要压上男主一截,只是他在书里没有镜头而已。

    帮帮“他依然是噢。所谓书中世界,从物理学上解释,是一种平行宇宙生成的形式,你可以把主角看做一个发源点,世界由此拓展衍生。所以主角永远是主角,但是一旦世界发源后,就不再受控制。”

    林陌露“就是说活主角死掉,世界也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崩塌”

    帮帮“当然不会,你们的世界不是也有很多悲剧小说存在吗没有了主角,世界也会正常运转的。”

    林陌露了然地点点头,这样就好,她本来还担心男女主有个三长两短会不好收场,所以叮嘱战天宇别让林阡雨死了。战天宇以为她是顾及姐妹情谊,还说她圣母来着。

    开玩笑,要不是因为她是重生女主,她管她死活本来就是陌生人,何况对方好几次要置她于死地。

    林陌露和帮帮边聊边走,到了月岛桥头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大桥作为必经之路,积雪已经被清扫了,但是因为坡路,所以还是很滑。林陌露扶着栏杆走,快要到桥头的时候,却看见有三四个女人在桥头窃窃私语。

    这样的大冷天,都阻止不了她们家长里短

    那其中一个是刘小乙的姐姐刘方,大脸盘儿,身材厚实,性子爽利,平日里就能说会道,人爱笑,人缘也还不错。这会儿她被另外几个人挤在中间,似乎在被问什么。

    “方姐,你可跟我们说实话吧,到底有没有这事”

    “我不知道,你们别问我。”刘方似乎很为难。

    “方姐,咱们可是打小儿的交情,大劫难的时候一起流亡的,我就求你给我个准话”

    “哎,我真不知道。”

    女人不依不饶“你弟弟昨天还回来了,就什么也没说”

    “我都没看见他,他能跟我说啥部队是有纪律的,消息要保密,我弟弟能知法犯法”

    “保密呀,那就还是有事,不然为什么要瞒着咱们”

    方姐这会儿抬头,正瞧见林陌露从桥上走过来,连忙道“你们快散了吧,林小姐来了,别围着我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要问就去问林小姐。”

    几个女人一听林陌露来了,突然间心虚起来,也不打招呼,匆匆忙忙就走了。熟不知她们这样才更是可疑。那几张脸林陌露都熟悉,就是早先和周女士跑到医疗区闹事那几个。上次的事被高德按规矩罚款了,这些人就对林陌露有些怨怼,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林陌露走过去,刘方眼神儿有些闪烁,她虽然没做什么对不起方舟的事,可是想到刚才那些妇女围着她问的莫名的堵得慌。

    “方姐,怎么了”林陌露问,“大冷天的,在外头站着干什么呀,到我那坐坐,喝口热水”

    “不了不了。”林陌露跟二队所有人都很熟,跟刘小乙更是过命交情,对他的姐姐也很客气。

    方姐平时并不是和那几个妇女一伙的,她心知肚明。

    刘方对林陌露观感很好,林陌露又一直很照顾她弟弟,所以她和林陌露在岛上走了一段,到底忍不住跟她说了。

    “林小姐,那几个长舌妇不知道在哪儿听了闲话,说这次的冬天不寻常,要冻死人了。”

    林陌露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云淡风轻地笑“是吗还说什么了”

    “还说”刘方犹豫了一下,“说方舟的粮食不够过冬,说周老大他们这次就是带着一批人先走了。”

    林陌露脸色一凝“她们这么和你说”

    “是呀,还一直追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消息,我哪知道队里有规章,小乙从来不跟我说这些的。”方姐帮弟弟表忠心。

    林陌露停下脚步,看向方姐“那你信吗你信周云憧会丢下我们逃跑”

    方姐扁了扁嘴,脱口都是大实话“我觉得吧,周老大就算要走,也得带着你,要是连你也一起丢下了,那可有点没良心。”

    所以林陌露一天在方舟,她就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而像她这么想的人,方舟大有人在。

    这一次三家联合出兵,战火都惊动了,听说还有一支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队伍在红龙整备,有传言说那支是乐土军。虽然是传言,但是一下这么大阵仗,也足以说明问题严重了。

    三家本该打起来的势力都联和了,那肯定要打更厉害的对手。再加上这个诡异的冬天突如其来,许多南方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雪,更别说经历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气,人被冻凉了,心也冻慌了。一时间各式各样的传言就兴起了。

    “哈哈,我也觉得他挺没良心的。”林陌露笑盈盈地,提到周云憧,她眼神里都带着暖。

    看着女孩子的笑颜,方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刚萌生的一点点疑惑也打消了。

    “就是呢,谁不知道你对周老大掏心挖肺的好,这也就是周老大靠谱,换了别的男人,早被惯得上房揭瓦了。”

    林陌露把周老大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打架都冲在前头,她虽然没见过,但这些刘小乙倒是没少说。

    “没,他也好。”林陌露哈哈一笑。

    方姐无奈,觉得林陌露完全是被周云憧洗脑了,滤镜厚得没边儿。如果方舟真的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周老大但凡还是个人,也不能丢下林陌露自己走。

    林陌露近距离感受着方姐的信赖,心里多少有些明白周云憧要她留在方舟的用意了。她现在走在哪里,代表的都不是自己一个人。

    送走了刘方,林陌露却没有回家,她转头又上了桥,搭了一辆雪地巡逻车,去了农场实验楼。

    那些传言可不能放着不管,得趁早跟八爷他们商量应对。

    这种时候,一点点流言蜚语都足以成为最犀利的武器。而任何一点儿苗头,都要在一开始就掐断。

    可是林陌露没有想到,她还是晚了一步。

    当晚库房那边就出了一个小小的乱子。正是宵禁颁布的前一天,粮仓北边的一个小库房失火了,火势不大,天又冷,没烧起来就被扑灭了。

    高德调查了一圈,最后确认是意外。

    这件事本来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第二天早上,小库房后面发现了一具尸体。

    是冻死的。

    这一下,之前的流言像达到了沸点的锅子,一下子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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