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叫钟凉意,家住在市中心,有个小她十二岁的弟弟,三年前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弟弟跟着父亲。
今年,父亲将她接了回去,因为她母亲患了被害妄想症,年初就被送去了精神病院,是她父亲支付的住院费用,钟凉意一有时间就去病院探望母亲。
上周她过去时,母亲竟然没有将自己关在病房里,反而和一名护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手机,她们在看一些关于猫的视频,钟凉意以为妈妈对猫有兴趣。
于是当天下午她就精心挑选了一只猫带过去,没想到她妈妈不仅害怕地拿枕头扔她,还尖叫着让那只猫滚远点。
钟凉意不得已只好先回去,之后又试了两次,她妈妈反应还是那样,她只好放弃。
可出乎意料的是,昨天护理姐姐给她发了个视频,就是迟芒和郁却站门口喂猫的短视频,还说她妈妈那会儿就反复地看那段视频。
尽管视频不久之后就被删了,但护理姐姐提前保存了,钟凉意看见视频里的人就知道那是她们学校的,下午便找上了迟芒,想借她的猫用两天,或许这猫对她母亲的病情恢复有所帮助。
周六一大早,迟芒和钟凉意到病院时已经九点多了,迟芒抱着正眯眼打瞌睡的斯坦从车上下来,斯坦甩了两下尾巴,挠到她下巴,喵了声。
她跟着钟凉意往里面走。
中间路过某间病房,迟芒听见有人嘶吼的声音,接着是兵荒马乱的噪音,没多久,杂乱的跌跌撞撞中响起格格不入的冷淡指挥声,是女人声音。
“按住,别松开……行了。”
迟芒不觉什么,从门前走过,怀里的却斯坦慢慢睁开了眼,脑袋微微往侧一转,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扇门。
“喵”
迟芒低头看了看它,摸摸它脑袋:“乖哦。”
斯坦脑袋缩回去,乖巧地趴在她手臂上睡觉。
到了病房门前,钟凉意停顿了一会儿,深吸口气,面色沉重地推开门。
迟芒跟着她走进去。
病房里窗帘紧闭,密不透风,灯也是关着的,太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屋子里自然而然的亮。
病床上缩着一个人,白色被子隆起,看得出来,睡觉的人容易感到不安。
床头放着两束花,淡黄和浅粉的,屋子里不通风,弥漫着淡淡香气。
身后的护理人员赶紧进去,拉开窗帘打开窗,让空气流通起来,一边小声说着什么,走到病床前和钟妈妈说了几句。
钟妈妈往被子里缩了缩,不肯见人。
迟芒将斯坦递给钟凉意。
“没事的,我会看好斯坦的。”钟凉意保证道,“一定不会让它受伤。”
迟芒摸了下斯坦的脑袋,哄它:“斯坦,千万不能任性哦。”
斯坦不知听懂没有,奶气地喵了声。
护理人员又说了几句,钟妈妈终于肯露出个脑袋,抱着被子,垂着脑袋,头发披散。
迟芒往边上退了退,尽可能把自己藏起来。
医生说了,钟妈妈患了被害妄想症,突然见到陌生人很可能刺激她病情恶化,能不让她见到就不让她见到。
钟凉意抱着斯坦走过去,细声细气哄着钟妈妈,钟妈妈始终低着头,谁也不看,也不说话,手指抓着被子不放。
经过钟凉意和护理姐姐的一番努力,钟妈妈终于肯抬头看斯坦一眼。
然而只是这一眼就让她发了狂。
她抓起床头的花,尖叫着把花束末端冲钟凉意砸过去,钟凉意连忙将斯坦护在怀里,堪堪避过钟妈妈的花。
护理赶紧采取措施,钟妈妈可能经常这样,没多久就被安抚了下来。
钟凉意颓着脸走了回去,把斯坦还给迟芒,满脸疲惫:“抱歉,害你们今天白跑了一趟。”
斯坦趴在迟芒怀里,抬头看着她,一副天真的模样。
迟芒摸摸斯坦脑袋,摇摇头:“这没什么……你妈妈,现在还好吗?”
她看见钟妈妈背对着她,瘦弱的身体还有些发颤,她心里突如其来的闷。
钟凉意揉了揉太阳穴:“每次都这样,总是没有好起来的迹象。”
迟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憋了憋,只好说:“要是我能帮上忙……”
她还没说完,就见钟妈妈猝不及防地转头,直直盯向她所在的方向,脸色苍白,双眼无神。
一张十分年轻的脸,带着浓浓的病气,眼睛里藏着一股子溺水之人才有的痛苦,看的人一时之间竟喘不过气。
迟芒不由紧了紧手,斯坦小爪子按到她手背上,热乎乎的触感唤醒她。
病房忽然静了下来。
钟妈妈抬起手,手指直勾勾指向迟芒。
迟芒和钟凉意都愣住了。
钟凉意和护理姐姐抱着斯坦出去了,迟芒留下。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试探性往前走了几步。
“你看见了吗?”钟妈妈的眼睛浮现了一丝光彩,轻声问。
她太久没有好好说话,声音带着沙沙的哑,不太好听。
看见什么?
“看见他了吗?”钟妈妈又问。
迟芒静了静,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只好如实回答。
而这个瞎猫碰死耗子的答案竟然真起了作用。
钟妈妈松了口气,紧张兮兮地绷起脸:“明天你千万不要走南湖路。”
迟芒看着她逐渐有了些生气的脸,不动声色地说好。
钟妈妈呆呆看着她。
迟芒又往前走了两步,钟妈妈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目光里含着淡淡的悲哀与痛苦。
“为什么,”迟芒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慢慢在她床边坐下,轻声问,“不可以走南湖路呢?”
“他在那里呢。”钟妈妈没头没尾说,“他要杀人了,你不可以回去。”
迟芒一愣:“杀人?”
钟妈妈认真地点头,双手比划着:“就这样,拿着刀,从后面砍死了她!”
迟芒盯着她的眼睛,后背一凉。
她总觉得,钟妈妈说的这些话不像是假的。
之后再如何问,钟妈妈也没有再多说,只是一直重复着让她不要去南湖路。
出去后,她把这些话告诉了钟凉意,钟凉意也不懂为什么她妈妈会说出这种可怕的话,她母亲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钟凉意放心不下,无法和迟芒一块儿回去,向迟芒愧疚地道了歉,迟芒倒是不在意,照顾她母亲更重要。
她在病院大门口碰见了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女人,女人穿着酒红色长款风衣,亚麻色大波浪,高跟鞋,身材高挑,声音十分冷淡。
这让迟芒不由想起她关系很好的表姐周厌语,周厌语以前对外也十分冷淡,消极到近乎厌世。
迟芒不由自主多看了那女人两眼。
就是这两眼让斯坦注意到了,不知为何,斯坦突然暴起,蹬着她的胳膊非要挣开她,喵喵叫得简直丧心病狂。
这可把迟芒吓了一跳,她一个不留心,斯坦就挣脱了她,直奔打电话那女人而去。
“斯坦——”
迟芒慌乱地喊了声。
打电话的女人蓦地转身。
迟芒对上她的脸。
化着淡妆,清清冷冷的,和她表姐的厌世不同,这个女人看起来只是天生薄凉。
下一秒,她就看见斯坦跳到了那女人身上,女人手里还攥着手机,见此却像是条件反射般伸手接住了撒娇的斯坦。
“斯坦?”女人有些诧异。
迟芒的脚步停住,好奇地望着那个女人。
女人抬头看向迟芒。
-
白色车子停在学府小区门口,驾驶座上的女人开了车锁,顺手从车屉里抽了根烟捏在指尖,打火机没拿,等迟芒下车后才抽。
迟芒犹豫了一下,算是多管闲事地说:“那个,这个牌子的烟前几天才爆出来不太好……”
女人摸打火机的动作一顿,从后视镜看了满脸无辜的迟芒一眼,终归还是收起了烟。
“小可爱,你也会研究烟这种东西?”女人像是在笑,性感的眼尾稍稍上挑。
迟芒摇摇头:“不啊。”
女人继续看她。
迟芒唔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爸爸不喜欢这家烟公司的老板,总骂他黑心,所以我就知道一点点,就一点点哦。”
她伸手比划了个很小的一点点。
女人笑了下,把烟收回去,随手扔到后座上。
“上去吧,别和郁却说我来过。”
迟芒乖乖地点头。
之前在病院门口,女人看见斯坦后就在打量她,然后都自我介绍了一番。
女人只说她是郁却的长辈,其他的就没多说了,之后就把她送了回来。
迟芒没多问,和她道了谢。
车屁股那边来了几个男生。
女人的车低调,但很昂贵,男孩子对车有兴趣,凑近看了会儿,有一个贱兮兮地就提议要爆了这辆车的车胎。
迟芒推门下车时,耳边骤然炸开一声“砰”。
斯坦被吓到了,炸了毛,尖叫着跳到车顶上。
迟芒耳朵嗡嗡,茫然看了看车屁股,轮胎炸了一个,恶作剧的几个男生抬头也看见了她,没想到车里竟然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艹了声,退后一步就想溜。
迟芒脸一沉,想都没想就把小挎包扔出去,正中其中一人后脑勺。
男生被砸得一踉跄,崴着脚,趴到地上,还没爬起来,就见两只穿着帆布鞋的脚停在了他眼前。
“小哥哥,”迟芒蹲下去,捡起包,拍拍,温声问,“刚才是你做的嘛?”
男生揉着后脑勺,皱着眉,想站起来,迟芒一包甩他脑袋上,面无表情说:“喂,问你话呢,是你干的吗?”
一秒钟从小可爱切换到恶霸。
坐在车里的女人盯着后视镜看了会儿,素来冷淡的眼底缓缓浮现几分饶有兴趣。
“爆了别人的车胎就想跑,你们还有没有责任心?”迟芒又一包砸下去,一边指责道,“这么大个人,竟然还做这种没品的恶作剧,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她说一句,包砸一下,斯坦站在车顶上,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他俩,而后也蹦了下去,在男生背上跳来跳去。
男生被砸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一个暴起就要反击回去。
“操/你/妈!”
他气急败坏地抓住迟芒的包,也不管什么男女道德,抡起拳头就要往迟芒脸上招呼去。
后领骤然袭来一股巨大的力道,男生身体微微悬空,眼前晕眩了一刹那,天旋地转后,整个人就被那股陌生的力道给狠狠掼进旁边的绿化树丛里。
浑身都被木枝扎的发疼,脸上应该也破了皮,手指插/进泥土里,指缝都是泥。
不知何时过来的俊美男生居高临下站在他腿边,垂着薄薄的眼皮,冷戾地俯视着他,眼底仿佛生了千丈寒冰,冻得人牙齿不由自主地发颤。
灌木丛里的男生心头一凛。
然后他听见一把冷冰冰的男性嗓音,穿过绿化丛,冷冷的冰屑从他头顶劈头盖脸地刮到脚底,刮得他浑身骨头都在疼。
“没人教过你,不能对别人家的小可爱乱说话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