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谱，学名不详，但它有个更加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做——听音记谱。
在秦珏的认知里，学音乐的人应该都具备这项技能，毕竟练琴这么多年，对音阶和全音半音都应该十分熟悉了，哪怕是不能第一时间分辨出调门，总是能听出这个音的唱名的。秦珏自己就是个中好手。
但看这一群人的反应，很明显，这是秦珏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薄彦竹和苏航是音乐专业出身，在学校就有视唱练耳的训练，对此倒是不成问题。
但其他人，不过是业余玩个高兴，有谱子能弹就可以了，扒谱？不存在的。
秦珏简单地统计了一下，发现除了他加上两个专业人士之外，只有钟奚还会。当然，打击乐不存在这个问题。
真是坑爹啊！
秦珏火速分配任务，让钟奚负责记唱词和人声部分的谱，苏航负责各类吹管乐，薄彦竹负责编钟、箜篌、筝和瑟这类左右手能同时搞出音的东西，剩下琵琶、阮和古琴这样单声部的乐器就是秦珏的事。
至于剩下一群闹心的玩意儿……跟着柳折看视频去吧，就当提前熟悉一下。
苏航和薄彦竹动作都很快，毕竟是熟练工。钟奚也不慢，人声部分毕竟也不难。秦珏本来是个玩单声部乐器的人，对和声并不敏感，但很不幸，他拿到的部分几乎都是和声，着实要费点力气。更何况……
“小秦子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居然还在写天书？弄完了吗？”薄彦竹晃悠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惊叫一声。
“天书？呵，竟然连减字谱都不认识？”柳折听到动静也过来看了一眼，当即就对薄彦竹施以嘲讽，而后又神色复杂地望了秦珏一眼，“你居然能译减字谱？练过？”
秦珏被打断了思路，有些不耐烦，“师母教过我两天琴，学得不深。”他口中的师母就是柳慧，那个享誉中外的古琴大师。
柳折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是没说，不妨碍秦珏了。
扒好的谱子散开去，各人抄各人的声部，再自行练习。
皇甫壕提议道：“我看这视频里头都是用的复古乐器，我这儿也有，要不……”
“天呐，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永远不知道土豪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关秋河立刻开了句玩笑。
“哎可以有，到时候就闪瞎一片狗眼！”凤昭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钟奚却冷着一张脸打断：“不了，别的不说，古琵琶是横抱的，还是用大拨子弹奏的，和现在的拨子不一样，几乎是另一样乐器。”这是他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虽然在别人看来也还是非常简洁。
秦珏有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感觉——这么多人在这儿坐着，干嘛点我的名？
不过钟奚的意见秦珏非常赞同，还不能顺着他的话点头，只好搜肠刮肚地想处另一条理由，“复古乐器太抢眼了，到时候大家都看乐器去了，谁还知道我们弹的什么东西？第一次露面，就别用这种大杀器了。”
凤昭飞、宣阮、皇甫壕这几个玩心大些的听罢自然是有些失望的，只是秦珏和钟奚是几人共同推荐的临时队长，排名不分先后，说的理由还非常有说服力，也只得作罢。
不过秦珏却在想——复原乐器啊，不用白不用。
一抬眼，却见钟奚那拧眉沉思的模样，不用说，那家伙肯定也是在打这个主意。
哼，你就想想吧，复原乐器里面肯定没有二胡！
鸡飞狗跳地折腾了大半上午，也该吃饭了，反正有土豪请客吃豪华外卖，也没必要客气。
好在也没人要睡午觉，打扫完饭厅，众人就开始正式练习。
都是新谱子第一次到手，除了柳折和关秋河对《阳关三叠》是非常熟悉的，其他人都需要先去练一练。
好在古曲一般都比那些乱七八糟的炫技考级曲简单，合奏的曲子难度更是直线下降，众人的技术水平又是都过关的，只分别练了一小会儿就都表示可以合练了。
合练的进度也很快，按照凤昭飞的话来说，就是“俩唱歌的过来跟着一张嘴我们就能上台去演出了”。
伴奏确定无误，众人就把躲到花园里去练歌的“两把胡”揪了回来，开始演练。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袁扬先开口，嗓音清润，曲调悠扬，跟他开始唱京剧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却意外好听，就仿佛是一阵柔和的微风，细细透过毛孔吹入五脏六腑，令人浑身熨帖。
“渭城朝雨浥轻尘……”紧接着是钟奚的和声。依旧是那样的低沉，仿佛经年红酒，馥郁的酒意顺着四肢百骸散开。
天呐，我的队友都是这个水准的，我在里面……就像是混入了奇怪的东西啊！秦珏弹着手上的旋律，还有空闲分神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得抓紧时间加强自己的唱功啊！
排练起来时间观念总是特别模糊，几遍走完再纠结一下细节，就到了傍晚。
钟奚和袁扬的嗓子都有些沙了，秦珏连忙叫停：“今天就到这儿吧？要是把嗓子唱废了就得不偿失了。”
凤昭飞早就不想练了，当即把笙丢到一边，大着嗓门道：“早就饿了，吃饭。”
“别忙啊，还有点事！”秦珏一边摘指甲一边道：“大家一边收拾一边商量吧，关于录像的。”
对哦，这是大事。
薄彦竹和秦珏一样在摘指甲，苏航把笛子拆成两截放进盒子，宣阮、关秋河、皇甫壕、柳折和古祥装盒子的装盒子、罩套子的罩套子，钟奚和袁扬最轻松，直接就地坐下。但一群人都还是竖着一只耳朵听秦珏说话。
“咱们先定个时间。感觉今天练得差不多了，再巩固两三次就差不多了。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录？”秦珏飞快收好指甲，从随身的背包里摸出小笔记本。
在座的大部分人其实都很闲，因为应届毕业生比较多，目前还赋闲在家。只有凤文昭和关秋河表示要上班，说了两个能协调开的时间。
柳折却指了指钟奚，“你准备让主唱就这么上相？什么时候能拆啊”
咦，险些忘了这茬。秦珏想了想，“好像就这几天？二胡，你感觉怎么样了？”
“那就尽快吧。”钟奚不出所料地又拧了眉，“按照老大和老三的时间，那就后天吧，最后排练完直接录。”
确认大家都没问题之后，秦珏又问：“地点呢？”
皇甫壕有点不乐意了，“怎么，看不上朕的地下室？”呵，又是个自称为“朕”的中二少年。不过秦珏这就不好意思和皇甫壕争了，毕竟金主爸爸才有发言权。
宣阮举手问：“那我们穿什么呢？”
这个……在朕的考虑范围之外。秦珏摸了摸鼻子，问道：“你学美术的，你建议呢？”
“后天的话，要买也只能买就近的。而且就在……练习室录，穿太正经也不像那回事。”宣阮掰着指头道：“嘛，这样吧，白衣服黑裤子好了，这总是都有的吧？”
“那个……我以前看到个宣传海报……”难得最不爱开口的古祥主动说话，“就是，我也记不得那是什么的海报了，反正就是很多人，大部分还是白衣服黑裤子，但是其中有几个纯白或者纯黑的……”
对于不爱开口的同志，当然要持鼓励态度，于是秦珏一口答应，“视觉效果确实更好，我有一身纯白的，竹子我记得你也有……”
薄彦竹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点了头。
剩下凤文昭和关秋河表示有纯黑，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定了下来。
秦珏在本子上又划掉了一项，然后问：“然后就是录音，你们谁有录音设备吗？”
“这个我有，两个现场演奏那种拾音器可以的吧？”柳折收好了琴，好整以暇地仰在椅子上。
“可以了，太高级的我也不会用。”秦珏又提出一个新问题：“那大家是想一次录过，还是先录音再对手型？”
“这是什么骚操作？”凤昭飞震惊。
“朋友，剪辑技巧了解一下？”秦珏微微挑起眼角。
钟奚沉吟片刻，“第一次录，虽然简单还是有点仓促，怕是到时候出错，还是音画分开吧。”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柳折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丝不悦。
关秋河又问：“那录像用什么？手机？画质太差又配上高质量音频，不搭吧？”
薄彦竹笑指秦珏，“这货有单反，售价五位数的那种，不用担心。”
凤昭飞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插嘴，“等会儿！你们这又是对手型又是要剪来剪去的，准备到哪里找人弄了？报价多少？谁来出这笔钱？还是说公司良心发现准备赞助？”
“你可想美事去吧！”薄彦竹嗤之以鼻，“小秦子敢提，就是他能搞定啊。”
于是众人都目光灼灼地望向秦珏。
“咳……新闻系有摄影摄像剪辑的课，经常拍个微电影，我还真的会……”秦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话音刚落，秦珏只觉得两道含义不明的目光落到身上，想去查探，却一无所得。
只有钟奚忽然不自觉地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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