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教室后,安若水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到陆兆屿要上课的教室。他是说——一个热爱摇滚的当红流行歌手,能教他们些什么呢?陆兆屿本人都正在摸索更健康轻松的发声方式啊。
周围都是些他不认识的选手,还大多结成了伴。安若水淡定地找了个地方,靠着墙发呆。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却非他自愿地钻入了耳朵。
很快,安若水就从他们的交谈里大致猜出了这里有这么多人的原因:这里有不少选手都是自认没有什么出彩之处,想要借今日来的老师中热度最大的来多出镜的。
这也不难理解。
以陆兆屿如今被讨论的热度与行业内被认可度,再加之在自己有股权的公司制作的节目里,都不能得到最多的镜头,那才叫奇了怪了。
只是按安若水对陆兆屿行程的了解,他明确地知道,陆兆屿之前在收到《星辰》邀请时就直接拒绝了。那会儿后者还没想着要让安若水进这个节目,自己也不想进。
不说评委了,他的回话分明是“只表演一场的嘉宾也不做”。
也不知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让他现在竟以老师的身份来参加了。
9点的时候,陆兆屿难得没有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人,而是自己戴着副墨镜就进来了。
有些聊天聊得激动的选手一时半会儿还没发现,大声说着:“我当然是陆兆屿的粉啊!我听他的歌长大的!”
安若水便眼睁睁地看着陆兆屿站在这人身后,面色漆黑地摘下了墨镜,显然特别不高兴这个说法。
“……”他没忍住低笑了一声。
明明隔着遥远的人群,他的声音也低,陆兆屿却偏像有指南针似的,远远望了过来,警告地瞪了站在角落里的他一眼。
直到这时,才有人发现了陆兆屿的存在。你拉我我拉你的,终于快速地站作了一排,跟小学生听训话似的低头不敢吭声了。
陆兆屿这才慢吞吞地走到教室最前头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觉得我不需要再自我介绍了。”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齐热烈鼓掌:“陆老师好!”
陆兆屿身材高挑,纵然站在这群已经被选过一轮的年轻男孩里,也是鹤立鸡群的打眼存在。只是打扮依然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今天挑染了个血红白色渐变的刘海头,看着相当“村口王师傅”。
可能是因为这身私服和平常在红毯、杂志封面上的形象太过不符,原本还比较活泼的选手们纷纷都矜持地不敢作声。
基本上是,不管陆兆屿说什么,就是尴尬的沉默一片,像小学生在校长监督下上课似的。
“我今天来的目的,是要按节目组的要求看看你们目前的唱歌水平。”陆兆屿自己寻了根旋转椅子坐下,难得耐心地多解释了几句,“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在海选的时候因为是组合表演,而没有过多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现在,我给你们展示的时间。”陆兆屿挥手示意他们开始。
“可是,陆老师,”有个选手举起了手,“我比较擅长rap。”
陆兆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气势却非凡,“你的意思是,就不用练习声乐了?或者说,你们中有些人来我的这堂课,并不是冲着声乐来的?”
的确,虽然老师各有不同、也各有吸引力,但这些请来的老师每个人教授的课程,都只有那么普遍的几个:声乐、舞蹈、Rap。
唯一一个不同寻常的,是还有一门名为“方向”的课程。
像陆兆屿在课程表上的那一栏,虽然名字后面括号里的注释比较吓人,但他教的那门课的名字,却也是声乐课。
陆兆屿直接这样问,分明是在问他们,来这里到底是冲着上课学习,还是冲着陆兆屿本人来的。大家当然都对真正的答案心知肚明,但谁都不敢明白说出来,只纷纷噤声,越发小心起来。
“不过我倒想起来了,”陆兆屿往身后的节目组人员看了一眼,后者正在感激涕零地谢他总算是发现这个提醒了,“节目组说,每个导师都有一个给选手彩蛋的权力。”
“仅有一个。内容是什么,给谁、根据什么给,全由导师自己决定。”陆兆屿看着表情逐渐激动起来的选手们,这才慵懒地露出一个兴味的笑。
“我不知道其他导师决定怎么弄啊。在我这里么……”陆兆屿望天想了几秒,“听你们刚刚说,来我这里的不少人都是我的粉丝。来,是我粉丝的举个手。”
安若水没有动作。整个教室里的选手在沉默片刻后,竟是全都举了起来。
这也可以理解。陆兆屿教声乐?他本身就不是唱功出色的人啊。
同时间本来还有另一位公认的唱歌实力超强的歌手授课。能选择这里的,基本上也不是冲着要学习唱歌技巧来的了。
陆兆屿这么一说,这些本身就别有目的的选手,自然也有讨好的意思。就只安若水——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他真不是陆兆屿的粉丝。
“就一个人没举?那行,我也懒得想。就出个粉丝向问题,谁先答对就给谁。”
立即有人举手,“那这对于不是您忠实粉丝的人来说,并不公平!”
陆兆屿懒洋洋地一笑,“这彩蛋又不是什么真金白银,也不是制胜法宝,就是一句话罢了。”
“而且什么忠实不忠实的。既然你们全都是我的粉,剩下没举手的那个也没发表意义,等同于你们站在一根起跑线上。怎么就不公平了?”陆兆屿一挑眉,“你怕自己爱我没有别人深啊?”
众人齐笑了起来。
提问的那人面红耳赤,也没再说话了。
“行了。你们先排好队,一个个到我眼前来把今天的课堂任务完成了。彩蛋彩蛋,自然是要压轴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光是节目组和选手,就是每天跟在陆兆屿身边的安若水都吃了一惊:他还从不知道,原来尽管陆兆屿自身的歌唱水平一般,但在分辨他人歌唱时优缺点的方面十分出色。
他不仅能准确地说出唱歌的人哪一部分最为不足,还能对症下药地给出切合实际的改善建议。
这一点,可是陆兆屿每日只关注于自己唱歌时,安若水从未了解的地方。一轮下来,教室里的人全都心服口服。
只到了排在最后的安若水时,陆兆屿抱着手坐在原地,表情还是同一个表情,看向安若水的眼神却有几分促狭。
“你唱什么?”陆兆屿表现出了和面对其他选手时,一样的冷淡态度。
安若水抿了抿唇,“Ruu Campbell的《The call》。”
“怎么,不唱我的歌?”陆兆屿的眉头一挑。
之前的选手不知是有意无意,还是陆兆屿的歌实在太过火爆,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清唱陆兆屿的歌。他这样问,也没什么问题。
可安若水被这样一问,却是直接呆了。他的本意与要完成陆兆屿要求的条件反射,一时发生了剧烈冲突。最后,他的睫羽微颤几下,“那就——”
“这首歌配合吉他更好吧?”陆兆屿却打断了他,招手让工作人员拿了把木吉他过来。
安若水又是一呆。他几乎分不清陆兆屿的要求是哪一个了。
一直到吉他被好好地塞进了他的怀里,安若水才像一步一指令的机器人般,被拉着坐到了陆兆屿的对面,还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
“好了。唱吧。”陆兆屿用手势示意。
安若水瞅了陆兆屿好几眼,才不再纠结。
其实每次拿到乐器的时候,他都会莫名地拥有自信。他不知道为什么陆兆屿知道他会弹吉他,但这个问题他也并不真的在意。
他要唱的这首歌是一首影视插曲,但依然算得上冷门。
这是一首如歌里所唱“风中玫瑰”般轻柔而忧郁的歌,主要的伴奏只有一把木吉他。
安若水坐在椅子上,一脚屈起踩在凳腿上,一脚点地,怀抱着吉他,垂眸时眉眼温柔而疏离。
他轻轻地拨弄着吉他弦,清唱道:
“……Like the day when I saw you and my past was gone.
(初次见你的那日,我的过去便离去了……)
I said all I can I give you and all I am I share.
(我说,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与你分享我的所有。)”
唱到最后时,他终于抬起了眼,望过来的眼神清澈:
“Hear my call.
(听到我的呼唤了吗?)”
他低低唱道。
“I want it all...
(我想要一切。)”
吉他声静静地回荡在变得异常安静的房间里,许久之后,才有人惊觉歌声已经停下了。
安若水依然抱着吉他,有些不安地看向了陆兆屿:此前虽然被后者要求在他面前唱过很多次歌,可没有一次,陆兆屿给过他评价。就连一个“好”与“坏”的单字也没有。
他始终不知道,陆兆屿对他的歌声,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兆屿触及到他的目光,片刻后,露出了今天他听选手唱歌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我没有什么可指点你的。”他轻声道,“像歌词说的一样,你会得到一切的。”
他安静地看着安若水,眼神专注而蕴藏笑意,“我听到了。”
安若水一怔。
“好了。”陆兆屿转向其他人,“有奖提问时间。”
“所有人都得回答啊。”
安若水分明看到了节目组的人在建议陆兆屿,就按照表现最好的来给彩蛋。这样也更容易让舆论认可,而非对陆兆屿“偏袒粉丝”的埋怨。
可陆兆屿并不照做,而是固执地对所有人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在节目里说过一次,第二专的《胆小菇》创作灵感。”
“谁说了出来,彩蛋就是谁的。”
众人互看几眼,竟是没有一个人资深到能回答的程度。安若水却清楚,陆兆屿发二专的时候,正是他入职一年后。
关于这首歌的灵感,也只在一个听众不多的电台采访里,说过那么仅有的一次、短短几句话。能记住的,绝对是铁杆粉丝了。
半天也没有人站出来。之前自标“脑残粉”的人也个个噤若寒蝉。
眼见着场面越来越尴尬,陆兆屿的脸也越来越黑,安若水纠结再三,终于默默地举起了手,“是……”他并没有看陆兆屿,只是专心盯着脚下,“因为一次蹦极。”
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里,陆兆屿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认可的笑容,“那么,彩蛋就是你的了。”
他冲安若水招招手,“过来。”
“明天,去找邝天华。”他微俯身,贴在安若水耳边低声轻道。
安若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陆兆屿却已经起身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还说不是我的粉。”他轻笑一声,侧对着镜头,对他得意地一勾唇。
安若水呆了好半天,待陆兆屿人都走了,才突然用手背紧紧贴住了脸:竟是满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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