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若水顿了顿,看着王嘉茗,皱起了眉认真道,“我的出勤率全都是百分百。”
“而且——”安若水转头望向了池以南的背影,声音和往常有点儿不一样——显得非常冷漠。
“就算我想去找池前辈问学校的事情,”他的声音很轻,却能清晰地被话筒收录进去,“也没用的。”
或许在池以南说的时候,安若水还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图,但是,在王嘉茗补问那么一句后,就算是安若水也明白过来了——池以南这是在当着镜头的面暗示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是出了名的“逃课生”。
他这么突然的一句,让王嘉茗都张了张嘴,却迫于镜头,一时忍住了没有再说别的挑衅的话。
“为什么?”谢雨诧异道。
安若水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镜头,“……没事。”
他转而看向谢雨,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毕竟我大二以前都是每天在学校里过的么。对学校的了解。”
安若水的目光移回了上头的屏幕,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或许,比我更早毕业的池学长更多吧。”
一开始边看着其他组的表演与点评,还能保持着亢奋与紧张的情绪眼也不眨。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不管是等待的选手,还是评委老师,都开始面露疲态。
这直接体现在了几个接连表现失误的选手,以及点评越来越简练精简的评委身上。可想而知,等到安若水他们上台的时候,不管是场外绝大部分已经比完的选手,还是点评了近一整天的评委,对于这些人的心态,全都会变成隐隐的不耐烦:
赶紧表演完,结束这一切吧!
安若水和其他人跟随着节目组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了等候组的房间。这种时候往往是最煎熬的。
在等待区里耗费的漫长时间,把一切惴惴不安都干耗成了烦躁与郁闷。但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却只能看到对面墙上巨大的镜子,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隐隐音乐声,却又很快陷入平静。
他们甚至可以据此来猜想,刚才是否是选手在做自我介绍,而现在又是否是评委正在点评。
安若水看着镜中的自己,却发现自己意外地,没有丝毫紧张或是焦虑的情绪。
像谢雨算是三人组里表现最好的,现在却也是紧紧地抿住唇,双手十指交叉地攥在一起。而王嘉茗虽然还是带着点儿隐隐的不屑,但眼神飘忽不定的模样还是暴露了心底的紧张。魏冀和李崇羽更是已经紧张地开始相互确认某个小节的舞蹈到底是怎么做的了。
安若水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过了会儿,突然对着那个陌生的自己笑了笑。
王嘉茗立马抓住了发泄的机会,“你笑什么?!”
安若水往两边看了看,抿了抿唇,“我只是想起了之前在……我老板面前唱歌时的模样。”
这里的只有谢雨和王嘉茗清楚他老板是谁,立马就联想起陆兆屿成天一副“全世界上的谁我都看不顺眼”“看不顺眼我就锤谁”的臭脸,一时竟是不知道到底在谁的面前表演更令人胆寒了。
——恐怖。
也可以这么说。
谢雨抖了抖,“呃,那个,如果你唱得不好、就是工作不是很让他满意的话,你的老板会……”他小心翼翼的,“会惩罚你吗?”
安若水愣了愣,忙摇头,“不不,没什么的。”他十分严肃地为陆兆屿正名,“顶多就让我给他念些网上粉丝的评论而已,没有任何惩罚。”
谢雨心头一惊,“让你给他念彩虹屁啊?那岂不是当场处刑……”而且还不知道到底是处刑的谁。
安若水淡定地“诶?”了一声,歪头纳闷道,“只是念半小时粉丝评论就好了,还不好吗?”
是了。
谢雨转头出神地看着镜子,有种突然间得知了大八卦,但反而内心充满“这是啥玩意儿、这又是啥玩意儿”的怀疑人生。
他已经不想再自动联想,作为顶流小天王陆兆屿的围脖评论下,那些能把一个人从天上星星夸到干细胞,从未来五百年夸回宇宙大爆炸的彩虹屁,或者活该各种“鸡笼警告”的骚气姐妹发言了。
更不想自动带入安若水面无表情地给陆兆屿棒读这些骚话的Siri模样,或者是陆兆屿得意洋洋地在彩虹屁中飘飘欲仙的水仙形象了。
别说紧张了——
比起要当着陆兆屿的面念“老公,艹我!”的惩罚,只是被不认识的四位评委简短地批评几句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谢雨决心一定,反倒转过头来按了按魏冀、李崇羽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对安若水捶胸保证,“你放心,我把你当兄弟看,是绝不会让你受到老板惩罚的!”
安若水呆呆地看他:“……哦。”
其实,谢雨和此刻正在盘算要搞个“陆兆屿大丑闻”的王嘉茗,都完全想错了。
安若水说得的确是实情:若是他工作时出错了,陆兆屿往往不会选择扣他工资的寻常方式,而是会用这种法子来让他下次愈发小心。
可他现在想起来,却只是回忆起了陆兆屿有一次让他给自己唱歌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用力鼓掌的模样。
——谁能想得到呢?
不可一世、自恋猖狂、放纵傲慢、脾气暴躁、爱一意孤行的陆兆屿陆小少爷,也会在那样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里,坐在一根小板凳上像个演唱会上的粉丝一样,为自己的助理高呼、欢笑,兴高采烈地大喊:“给你打call!”
在安若水自己放弃了所有关于音乐的梦想之后,是陆兆屿用强|硬的态度,让他重新回到这条道路上——至少是其中的一个入口上。
他早已没有对从事音乐的未来的期待了,也不再有想在音乐上做到最好的信心。
是这里的环境、是这个机会,是陆兆屿,重新唤起了他那份被封存的自信——虽然可能还只有百分之一。
“下一组。”
安若水站了起来,镜子中化过妆后变得有些陌生的自己,也对着他笑了笑。
在家里出事后,被一个单纯的工作狂淹没在最下方,那个真正的自己,正在无声地对他说出和陆兆屿一样的话:
“不要输。”
“我记得你。”
在他们的表演结束后,华宏唯重新戴上了眼镜,仔细地看着手里的资料。
他抬起眼,直直看向了安若水,板起脸道,“你!就是你!”
安若水刚从之前表演的兴奋状态中脱离,还在低低喘着气,不禁满脸茫然地看着华宏唯,还略探出了点儿头,轻“嗯?”了一声,简直现场版的“喵喵喵.jpg”。
华宏唯摇了摇头,“怎么?你上了我半年的课,现在反倒把我忘了?”
伍萍萍挑起了眉。
节目组除了某些选手特别交代过要多介绍几句以外,其他都随便他们自己发挥,还暗示了他们不要怕得罪选手。
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没有这样的便利贴的。倒是他旁边的王嘉茗被人暗示过要多给些问题。
不过华宏唯本身就颇有地位,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答应了来这档节目,但以他的水平与能力,的确是不用太在乎这些圈内潜规则的。
她顺着华宏唯的话问道:“他竟是您的学生?”
姜茹也看了眼资料,“啊,你也是纽音作曲系的。”
安若水点了点头。
华宏唯这才轻叹了一声,用一种长辈中常见的“明贬暗褒”的语气对其他人解释道:“这小子,从那学期第一节课开始就来上我的课。每次都坐前排,不管问什么问题都举手,还偏都答得上来。这就算了,不管是我留的作业,还是随堂小测验,他次次都来。我心里得意,还以为今年我班上怎么出了个这么好的苗子,还没被抢走。”
“完了期末了,我看来考试的人里头怎么没有他呢?点了两次名还没见着影,我还生怕他是忘了。结果我回办公室一问,陈庆山喜滋滋地正跟那儿拉着人炫耀,说自己的学生真给自己争面儿。”
“好嘛,敢情是个来蹭课的。”
陈庆山是国内与华宏唯水平差不多的歌唱家,不过没有华宏唯那样出名。正是因为他在风头最盛的时候激流而退,回了老家一边陪生病的妻子,一边也就教些附近的小孩唱歌。
“原来与您还有这个渊源。”伍萍萍笑道。
华宏唯也低笑两声,摇了摇头,用笔头点了点安若水,“就是蹭课,你也算是我学生。这次我也不专门表扬你了。就说说你还有的毛病。”他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以前和你说过的,唱歌时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很好。但有时候到底是该为了情绪牺牲一部分技巧和音准,还是要为了炫技牺牲表达上的深度,是值得你每一次表演前都好好斟酌,该如何取舍的。”
“以及,或许你这次的表演也非常出色,可以说,是今天我看了这么多vocal以来,最好的。但我能感觉得到,这几年你恐怕练习得没有过去那么多了。我通常是不会强行要求作曲系的学生也精通音乐表演,但如果你今后也想要走这条路,那么,我对你只有一个建议,练习,不断地练习,永远不要让自己松懈下来。”
“你是拥有天赋的人,所以,不要把别人嘴里的‘好’当做一百分。而是把它只当成及格线,要始终不断地去触摸你真正的天花板,明白了吗?”
安若水认真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才认真地鞠了一躬,“谢谢您。”
“最后一句,”华宏唯又淡淡地笑了笑,“你没有辱没你陈老师的名声。”
安若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另外几人,我目前对你们最大的要求,是把音准练好,再谈其他。”华宏唯再度低下了头,恢复了之前专业、冷淡的模样,“几位老师请说吧。”
“那我也来说说不足的吧。”伍萍萍对安若水温和一笑,“我有个问题,你是不是有过舞蹈的底子,但已经很久没有练习了是不是?”
安若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实话,“高中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街舞,但之后就……这段时间才开始了练习。”
“果然。”伍萍萍摇了摇头,“其实你们之中,除了这个……谢雨,其他人在舞蹈上的表现都还处在外行的状态。先前应该你们也看到了,在这个比赛里,仅仅到这个程度是远远不够的。希望你们不管是否能通过海选,都要在这方面都努把力。”
“是。”五人齐声道。
“点评时间不多了。”在众人又点评了一轮王嘉茗后,朱毅在最后又回到了安若水身上,“我就简短说句我的感受。”
“安若水你的高音,”朱毅点了点安若水,“以及之后堪称‘yummy’的音色,让我们这个房间里所有昏昏欲睡的人都瞬间提起了精神。这是非常具有优势的一点,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但整体节目上,你们这个表演,除了主唱以外,并没有其他能让人耳目一新的地方。这是个会淘汰人的比赛。我希望,你们都能意识到,在这些镜头面前,没有特色就等同于失败。”
“以及,”待众人面露恍悟之状时,朱毅才在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安若水一眼,“名师出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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