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还有永远看不腻的万叶樱。
风执著的将飘落的樱花花瓣送过来,它打着转,在倒塌的房梁上盖上一层厚厚的粉色毯子,但从毯子底下却也能看出蔓延开的青苔的痕迹。
地板上沾满了灰尘,有些角落里长着白嫩的,开着伞盖的蘑菇,还屹立的房间里被小动物的巢穴占据,有鸟雀站在晾衣杆上唱着歌,无忧无虑的好像这里从来都没有原来主人生活的影子。
时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只有三日月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天,他还记得他换下一贯的老年内衣,久违的穿上战斗时的正装,鹤裹着白色的外套挽着他的脖颈,说难得的一同出战要不要来点惊吓,一期一振揉着五虎退的脑袋笑得满脸温和,江雪却是抿着嘴,让一旁的小狐丸也不由噤声。
审神者站在他们的面前,和平时一样,说一路走好。
猫好好打着呼噜翻了个身,他被白泽灌了满肚子的墨汁,总算是变得能让三日月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他趴在三日月的膝盖上瞌睡着,三日月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抬头看着天空,手指却在地板上轻微的摸索,勾画出一个三日月的图铭。
图铭是刻在地板上的凹槽,边缘很光滑,因为刻出它的刀剑们用砂纸打磨了很久,几个小萝卜头轮流着蹲在那时候的三日月身边,一边和三日月聊天吃菓子,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三日月问过他们在做什么,穿着小短裤的乱藤四郎用手指绕着耳边的头发对着三日月笑,说:
“三日月大人一直呆在这里喝茶呢,感觉这里已经变成三日月大人专属的位置了啊~自己的东西要好好的打上标记才行呢,不过三日月大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干这种事的,所以让我们来啦!”
然后他们因为破坏地板被长谷部罚了一个礼拜的耕作。
想到这里的时候三日月没忍住笑出来,长谷部气急败坏的说本丸是审神者的重要的地方要好好爱护才行,一期一振挡在短刀们的面前低着头挨着训,短刀们却是全然不在意的摸样,对着三日月偷偷的眨眼睛,还从田地里带回了一束小小的金色的花。
那束金色的花最后是插在鹤丸的花瓶里,因为三日月自己实在是不擅长打理这些事,花朵被他揉虐的散成一团,眼看着短刀们的礼物要被自己弄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鹤把它们接手了过去,用剪刀剪去截口的一小段,摆出热烈的好像阳光般的景象,有一朵太短了,就被随手塞在三日月的头巾边上,三日月自己没反应,倒是塞花的鹤丸笑的差点没喘上气。
于是这里真的变成三日月的专属位置,每当坐在这里的时候,背后有人奔跑的声音总会沿着地板淌过来,多半情况是鹤和长谷部,吵闹着鹤又做了什么让人惊吓的事,偶尔清光和安定也会打闹着嬉笑,说上一句安好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短刀们跑过来的时候都会贴心的跟他这个老爷爷说说话,也会有从厨房里拿来的新鲜的菓子,莺丸来了以后便常一起喝茶,后来数珠丸殿也加了进来,本丸一日复一日的热闹,每天都能听见笑,每天都能听见。
可现在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三日月心口发堵。
“三日月。”
破败的拉门被强硬的扯开的刺耳的声音,像把刀子,白泽捧着拿袖子包住的蘑菇,衣角沾着湿润的泥土,
“今晚要吃蘑菇汤吗?”
三日月点了点头,他侧过脸看着白泽,头上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的手边,因为背着光他的表情藏在阴影里,迷迷蒙蒙的看不大清。
白泽捧着蘑菇转身的举动停了一下,他把他转悠了大半天的战利品放了下来,拍了拍袖子又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摸样,白泽坐在三日月的身旁,晃着腿,对上三日月那双迷茫不解的眼睛时,又扭头去看别处。
“白泽先生?”
白泽深呼吸了一口气,侧着眼瞄三日月眼里的新月,他看上去是想要说什么,却迟疑着把话堵在胸口,三日月又唤了他一声,才得到神兽低垂着脑袋的回应,
“你看起来好像要哭出来了,三日月。”
“诶?”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三日月瞪大了眼睛,白泽又匆忙的否认,他用手焦躁的挠着头发,突然化成原本的形态,从三日月的一只袖子下绕过去,从另一只袖子旁把脑袋探出来,不大不小刚好把三日月埋进那一身柔软的毛里面。
神兽的脑袋凑在三日月的脸旁,额头金色的眼睛专注的看着三日月,
“你现在很难过。”
白泽用的是肯定句,三日月并没有否认,他在白泽的毛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笑了起来:
“是吗?也许吧。”
白泽却没有停下的一次,他把尾巴毛盖在三日月的身上,闷声的问:
“你要哭吗?”
“哈哈,哭不出来呢。”
“怎么可能,哭不出来是骗自己的,三日月,你可以哭在我的毛里,没关系,我会暂时陪着你,我也被一个孩子陪过,所以三日月你不用害羞,哭出来就好了,一直藏在心底会很疼的,三日月。”
白泽絮絮叨叨的说话,他的毛很柔软暖和,暖和的让三日月晕晕沉沉,他半眯着眼看着屋檐的青苔,那里本来应该还有个风铃,现在只剩下半截破碎的红绳。
“三日月。”
“嗯?”
“你想要死吗?”
“我......”
三日月眯着眼睛笑,从屋檐外落下的阳光亮的让他眼睛疼。
“有形之物......”
从脸上淌下来的水珠把白泽的毛润湿了一大片,白泽只是把三日月环的更紧了一点,他听着三日月略带急促的呼吸,低低的说:
“没关系,我在呢。”
三日月停不下来了,大片大片的水珠把他的眼睛蒙上了层透明的纱,就算拿白泽的毛也怎么也擦不掉,他侧了个身,紧紧地搂住了手里的猫好好。
“我不想哭的。”
“我知道。”
他努力的呼吸,拼命在脸上牵出一个笑,但眼泪却不听使唤。
“我不想活下去......太寂寞了...我讨厌寂寞...”
“嗯。”
“..但是....被丢掉了...不甘心.....不是自己..大家....”
“.....为什么....只有自己...觉得害怕....”
三日月的话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压抑到极致的哭泣,不成语调,白泽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安静的应和着,就像当初那个牵着自己的手的人类孩子,只是安静的呆着三日月身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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