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安向皇帝复命,禀报了关于郭明哲的调查结果。贪污有之,但不是那折子上弹劾的巨贪,而是贪了一个地方官的贿赂,五百两银票。
皇帝眼神锐利的看向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陈义安,“你查了那么多天,就只查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回禀主上,属下起初也怀疑昌玄骑的情报是不是有疏漏,但经过反复查证,事实证明郭明哲大人贪了一次贿银。”
皇帝审视着陈义安:“关于郭明哲,你是怎么看的?”
“郭大人为官谨慎,不结党营私和玩忽职守,但也不是完全的克己奉公。他既贪恋权势,又想明哲保身,是个挺矛盾的人。”
皇帝听了点头,眼神也柔和了些。“你判断的不错,郭明哲人如其名,最善明哲保身,但他确实有些能力,也不会尸位素餐,所以这些年朕一直在重用他。”
“主上知人善任。”陈义安拍马屁总是说得一本正经,让皇帝听得很舒服。
“朕最得意的就是起用你做昌玄骑统领。”
“主上信任和错爱,属下愿肝脑涂地。”
皇帝满意的看着他,将他和自己的皇子们对比起来,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啊……
次日早朝,郭明哲得到了皇帝的嘉许,而上折子弹劾他的御史则被训斥了。
下朝后,好几位大人都向郭明哲表示了善意,有溜须拍马的,也有刺探内情的。
梁晋和梁睿一起走向郭明哲,郭明哲和身旁的两位大人连忙作揖行礼。
梁睿说道:“舅舅才德兼备,睿想登门向舅舅请教。”
“四殿下谬赞了,卑职惭愧。”
梁晋不悦的瞥了眼梁睿,对郭明哲说道:“舅舅得父皇褒扬,小王与有荣焉。”
郭明哲连连说了些谦辞,低下头时眼里不由得露出一抹庆幸之色,庆幸自己站到了玄生那边。梁晋愚昧,梁睿阴险,都不是好选择。而梁诚,弹劾自己的钱毅早就暗地里投靠了他。
这时,一名小太监小跑了过来,朝两位皇子行了个礼,然后就对郭明哲说道:“郭大人,皇后娘娘召见。”
***
钟粹宫,郭皇后亲自侍弄着两盆绿云,兰花中的珍品。
郭明哲到了后,兄妹俩闲话家常了几句,二人走到院子空旷处,宫侍远远的候着。
“娘娘,皇上在朝上褒扬我并非坏事,我知道这事的缘由。”
“是什么?”
“我暂时不能说,但请娘娘放心,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和郭家。”
“嗯,我知道。这些年若不是有哥哥在,我这个皇后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也难熬。只是,哥哥,万事当心。”
“以后会好的,您永远都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哥哥,我能做什么?”
“暂时和以前一样就行。只是,对徐贵妃别太交心。如果有需要娘娘帮忙的地方,我自会来求娘娘。”
郭皇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自家哥哥已经另外投靠了别人。是老三还是老四?她不放心的说道:“梁诚梁睿都城府极深,且心狠手辣。我们之前就达成了共识,万不能与虎谋皮。”
“娘娘,别担心。”郭明哲不敢多说,就怕再多说一句,这个自小聪慧过人的妹妹就要全都猜出来了。
“说起来,在四个成人的皇子里,只有先皇后所出的废太子最贤良,可惜了。”
“幸好荣国夫人和安乐侯被赦免和加封,废太子若泉下有知,会安息的。”
“哥哥,你跟我交个底,你是不是投靠陈恪了?”
“没有。”郭明哲曾经问过玄生,昌玄骑是不是和陈恪联手了,但玄生否认了。自从和玄生接触较多以后,郭明哲认识到玄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从不拿假话忽悠下属和盟友。
“哥哥,咱们之前投靠了二皇子,若是现在你再重新中立,只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哪处都不讨好。”
“娘娘,您别猜了,表面上咱们还和晋王绑在一起。等时机成熟,我自会把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向您禀报。”
郭皇后叹了口气,道:“也罢,哥哥就放手搏一把吧,我信你。”
“谢娘娘信任,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哥哥今日先跪安吧。”
“臣告退。”
二人一起往门口走,郭皇后边走边说:“昨儿个我得了两张有趣的绣样,劳烦哥哥带回去给蕊儿。”说罢,她便吩咐宫侍去取来。
“臣替蕊儿谢过娘娘。”
“蕊儿今年十四,明年就及笄了,若有中意的人,本宫可求了皇上指婚。”
“臣谢娘娘厚爱。”
宫侍取了绣样过来,郭皇后接过来亲自递给郭明哲。
郭明哲告退后,没过多久,徐贵妃便来到钟粹宫请安。
郭皇后坐在主位上,请徐贵妃入座。“徐妹妹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事?”
徐贵妃用眼神示意摒退左右,郭皇后挥手让宫侍退下,只留下了心腹侍女。
“皇后,今日妹妹听说您这儿有几张好的绣样,特来求赐。”徐贵妃说得理所当然,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叫嚣着,我能看上你的绣样就是你的福分。
“徐妹妹来晚了一步,我赏给蕊儿了。”郭皇后暗地里咬碎一口银牙,无比庆幸自家嫡兄另有打算。
徐贵妃拿着帕子掩嘴笑了两声,说道:“可真不巧,不过绣样到了郭小姐手里才能发挥价值,皇后您说是不是?”
“蕊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她得了新绣样,回头绣成些成品,必会孝敬给我这姑姑,届时少不了徐妹妹的那一份。”
“那敢情好,妹妹在这儿先谢过皇后和郭小姐了。”
徐贵妃饮了一盏茶后便告退,郭皇后的脸色不甚好看。
心腹侍女小声吐槽:“徐贵妃越来越放肆了。”
“派人跟我哥说一声,让蕊儿多绣两条手帕送过来。”
“是。”
郭皇后伸手去按太阳穴,侍女见状连忙为她按摩。
“娘娘,您且宽宽心,咱们还有郭大人在呢。”
“今日徐贵妃迫不及待的来试探,也怪我自己,不该急着召见哥哥。”
***
晋王书房,郭明哲与梁晋坦诚交代,至少梁晋觉得郭明哲是坦诚的。
郭明哲露出劫后重生的庆幸,说道:“王爷,此次若不是有神秘人相助,只怕卑职现在不是已经被处置就是在担惊受怕的等候处置。”
“哦?”梁晋扬起声调,“是个什么样的神秘人?”
“从未现身相见过,只以密信相助。”
“密信可有带来?”梁晋急忙问道,看上去十分兴奋。
“带了。”郭明哲从怀里掏出两封密信呈给梁晋。
梁晋仔细瞧了瞧,眼里的兴味更浓了。而后,他拿出自己收到的两封密信给郭明哲看。“舅舅您看,字迹一模一样,而且都是一封告知事情始末,一封告知如何应对。”
“果真如此。”郭明哲是真的挺震惊的,他当然知道神秘人是谁,只是没想到昌玄骑连皇子府的事情都能查的一清二楚,更没想到的是玄生竟能将今上的心思摸的如此透彻,成功的利用皇帝的心理和皇子们的争斗为安乐侯正名。
梁晋兴奋道:“舅舅,此人不知是何方神圣,暗地里相助我们。若是能一直得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郭明哲笑着点头赞同,而后若有所思道:“王爷,此人既不愿表明身份,咱们也不必强求,以免适得其反。”
“舅舅言之有理。”
“王爷,还有一事,卑职不知该不该向您禀报。”
“舅舅请说。”
“徐弘阳徐大人在肃州任职已有八年,该回京城了。”郭明哲的语气带着叹息,眼里写满了欲言又止的复杂之色。
梁晋微微沉吟,说道:“徐弘阳是外祖父唯一的庶子,据本王了解,他和徐府的关系不好。当年外祖父过世后,他就自请外放,去了荒僻的肃州。”
顿时,郭明哲喟然长叹,道:“王爷,肃州地处偏远不假,粮产比不上富饶之乡也是真,但肃州盛产铁矿。”
“怎么会呢?”梁晋不相信,震惊的看着郭明哲。“肃州无人上报过!况且,私自采矿是死罪。”
郭明哲放缓语气,徐徐说道:“王爷,这个消息是卑职从太湖书院的一位故友那里得知的。他常年走商,去年曾到过肃州。据他所说,肃州官府征用民夫修建水库,实际是被送去开矿,那些被征用的民夫有去无回。他也是偶然之下救了一位逃跑的民夫,这才得知此事。”
梁晋已经被震惊的不能言语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问道:“舅舅的那位故友和被救的民夫,现在何处?!”
郭明哲垂眸露出哀恸怜悯之色,说道:“那民夫在矿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能跑出来已经是耗尽心力,我那故友救下他没几日,他就去了。不过,我那位故友,此时正在京城。”
“烦劳舅舅安排一下,本王要亲自向他求证。在本王做出决定之前,千万不能泄露了风声。”梁晋一脸肃然,若此事是千真万确的,那徐弘阳所犯之罪就是灭九族的!
“王爷放心,卑职定当安排妥当。”
***
是夜,郭明哲秘密的来到了映月楼后门,一个驼背老人将他领到了一扇门前。
“郭大人,我家大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您请进。”
“有劳了。”
郭明哲自己推门入内,身后的门突然嘭的一声像自己关上了一样,显得有些诡异。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胆寒。
层层纱帘后传来玄生的声音,“郭大人愣着干嘛,我这儿有陈年好酒,何不过来小酌一杯?”
郭明哲稳住心神,镇定的缓缓走了过去。“玄生大人好雅兴。”
陈义安露出一抹浅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郭明哲在他对面入座,而后亲自为他斟满了一杯酒。
郭明哲坐下后,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义安呵呵笑道:“看来郭大人对我还是很信任的,一点都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闻言,郭明哲呛了起来,脸色难看了一会儿,然后勾起嘴角,镇定的轻笑道:“我对玄生大人还有用。更何况,玄生大人若想要我的命,还需要下毒吗?”
“郭大人说的是。”陈义安又为他斟满了酒,“今晚晋王殿下已秘密去见他的嫡亲舅舅了,肃州的天还需要郭大人来捅破。”
郭明哲的手握着酒杯,大拇指来回摩挲了几下杯子。“就算没有我,玄生大人也能做到吧?”
“这是郭大人在皇上和晋王面前立功的机会,莫非郭大人要错过?”陈义安轻笑,他当然不需要用到郭明哲,但能不用自己的亲信露面,他更乐意。
“玄生大人吩咐,郭某万死莫辞。”郭明哲哂笑,心想:也是彻底得罪那位的机会!
陈义安又岂会不知他的心思,端起酒杯在手里晃了晃。“郭大人,有舍才有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