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军训的最后一天。
清晨下过一场阵雨，带走了夏末的燥热。
气温有些下降，连风都透着清爽的凉意。
在这样的早晨军训，连带着也神清气爽起来。
操场上的哨声也比往常清亮许多。
看台角落，舒航微微偏头看天。
云层还未完全散去，天色没有放晴。
但隐约能看到一束束微光穿过云层，照射下来。
耳机里琴声潺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昨天听到之后，舒航觉得自己就跟着了魔似的，单曲循环了很久。
本来打算去搜这钢琴曲的名字，可是昨天找了半天，试过各种办法就是找不到。
看来很有可能这是一首原创曲。
他靠坐在墙边，手指搭在台阶上，无意识地跟着耳机里的音符弹奏了一段。
耳边陡然冒出一道声音来。
“喜欢？”
舒航抬头，与沈星岚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喔，昨天那个差点一脚踩在他脸上的女生。
今天她没戴口罩，一张小脸素素静静的，皮肤很白，透着一点点略显病态的苍白感。
五官很精致，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就惊艳的容貌，但是非常耐看。
沈星岚蹲在他身后高出一级的看台上，半托着腮，平静地垂眸看他。
从舒航的角度看，姿势有点帅。
见他久久不答，沈星岚歪了歪头，又问了一遍：“好听？”
这次舒航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录音笔。
是了，难怪她一上来就问这个。
原来他手里还拿着“赃物”呢。
不过看她那样子，似乎也明白这录音笔是她昨天落下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侧过脑袋问道：“你作的？”
闻言沈星岚慢慢眨了下眼睛。
“不是。”
她一手托腮，另一手摊开伸到他面前来。
舒航从善如流，将耳机线从录音笔拔出来，放进她手心里。
视线自然而然便落在眼前的手指上。
五指修长，细细白白。
指甲尖儿圆圆的，一看就知道平时保养得很好。
只看了两眼，舒航便收回了视线。
喉结一动，说道：“曲子蛮好听的，不过感觉弹得有点随便。”
准确来说，是有点颓。
后半句舒航想了想，没说。
“……”
沈星岚怔了怔。
没想到眼前这个新生感觉还蛮敏锐的。
她唇角一勾。
远处，不同院系的新生们各自站成一个个方阵，远远望去，就像是一茬茬鲜嫩的小白菜。
这片操场上的都是附近几个学院的新生。
S大校区很大，东南角主要是电影学院、音乐学院和舞蹈学院的地盘。
此时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普照大地。
落在这群小白菜身上，鲜嫩得就感觉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明只差了一两岁而已，沈星岚看着他们又看看自己，总觉得自己心态上已经老了。
完全比不上他们青春无敌。
她托腮看了会儿，随后视线落下来。
坐在下面的男生已经将耳机插在了手机上，又听起了歌，好像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样子。
“哎，问你个问题呗？”
她伸手戳戳他肩膀。
舒航摘下半边耳机。
“你说，如果一个女生无缘无故针对另一个女生，会是出于什么原因？”
舒航面无表情地抬头：“……”
“这问题你不是应该去问女生么？”
“你就随便猜一个答案？”
舒航想了想，平静地说：“没有无缘无故的针对，不论男女都一样。”
沈星岚低头盯着他后脑勺，追问道：“那你猜测呢？”
舒航偏头与她对视。
感觉她似乎不是在没话找话，好像真的在烦恼这个问题。
想了想，他干脆起身，双臂撑在后头的看台上，一使力坐上去。
他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猜了你就告诉我这曲子是谁写的怎么样？”
不等她回答，他便接着说道：“利益吧。”
“唔。”
沈星岚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想了想，她摸出手机给林鹏飞发了条信息。
没过几秒，手机就接连震了好几下。
林鹏飞是个藏不住事的性格，话痨属性点得很高。
干脆一个电话打过来，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他们两人同年，都比沈星岚小一岁。从小一起长大，要不是男女有别，真的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所以说，唐萌的事情，没有林鹏飞不知道的。
【小糖果之前不是拿到了那个新生奖学金么？当时申请的时候，昨天那个女的也申请了来着。】
沈星岚懂了。
但又不是很能理解。
“就因为这个？”
【哇，你这匪夷所思的语气真的好欠扁啊。一等奖学金不少了好吧？就算发四年，每年也能拿到一万五，这对穷学生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哇。】
“行，挂了。”
【哎？你问这个干什么呀？该不会是想——】
沈星岚懒得往下听，直接摁掉了手机。
她也没什么想法。
其实昨天的事情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出小小的闹剧而已，她并不怎么在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小糖果含泪的小表情就一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手机往兜里一揣，她起身准备走。
舒航叫住她：“哎，你还没告诉我这曲子的作者是谁呢！”
沈星岚头也没回，摆摆手：“下次告诉你吧。”
……
女生宿舍，三楼306。
沈星岚开门进来。
寝室内正对着门坐着的女生抬头跟她打了个招呼：“回来啦？军训结束了？”
沈星岚“唔”了一声。
寝室是四人间，住的全部都是音乐学院大三的学生。
主动跟她打招呼的叫邱嘉敏，作曲系的。
另一个女生在沈星岚后面进门，也笑着打招呼：“晚上好呀。”
沈星岚扫了她一眼，苏以薇，管弦系的。
她一进门，满是饭菜香气。
香得邱嘉敏两眼放光。
苏以薇温柔地笑笑，抬手招呼沈星岚：“星岚，我带了晚饭过来，分量挺多的，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
“是啊，来一起吃呗！”
沈星岚笑笑：“不用，我吃过了。”
于是两人也不勉强。
饭菜盒子打开，两人开动的同时，邱嘉敏的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
“哎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我今天路过练习室那边，还听人说起星岚呢。”
苏以薇眨巴眼：“说什么了？”
“昨天不是开学考核么，你们管弦系和钢琴系例行考试来着。一个大二的学妹抽了首双钢曲，找了隔壁那谁帮忙来着，结果临到头被那谁放了鸽子。”
沈星岚终于抬头。
“那谁是谁？”
邱嘉敏努努嘴：“咱们隔壁寝室的一女的，跟咱们寝室一向关系不好。之前有一次，学生会组织了一次校外实习，本来都已经定下薇薇了，硬是被她横插一脚给抢走了。后来我们听说，好像是她特意去跟学生会的人搭上了线。你说可气不可气。”
“你昨天可真帮我们出了口恶气。听说她没去，那个大二的妹子反而还拿了最高分，真是老天有眼。”
沈星岚：“唔。”
……
新生军训的最后一天，晚上安排了迎新晚会。
舒航本来不打算去的。
后来不知怎么还是去了。
不出所料，他一现身，全场的女生们都沸腾了。
一道道眼波不要钱似的往他们这边砸，看得他们表演系的这帮男生都有些头大。
先前跟在舒航身边的小白菜——邱嘉扬同学搔搔后脑勺，往舒航身边凑了凑，小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场合吗？怎么突然又愿意来了？”
是不想来。
只是——
一想到之前那个女生潇洒的一句“下次再告诉你吧”，他就忽然很想找到她。
舒航平静地抬眸。
目光从电影、舞蹈和音乐学院扫过去。
军训时这三个学院的新生都在一起，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个学院的。
视线所到之处，女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叫得舒航额角抽疼。
飞快环顾了一圈，没找到人，舒航便找了个机会悄悄溜回宿舍。
邱嘉扬二话不说跟着跑了。
当然，他也不是想跟着舒航，主要是想回宿舍打游戏。
整个人往床上一摊，他两手捧着手机，目光扫了一眼舒航，看他脱了一身迷彩服，换上一身卫衣运动裤。
“又去练习啊？”
舒航头也没回：“嗯。”
“要不要这么勤奋啊，要不今晚先停停，跟我打会儿游戏呗。我叫上我姐，她实力很强的，让她带我们上分呗。”
舒航横他一眼。
邱嘉扬立刻会意，改口：“我错了我说错了。是带我，带我好吧！两个大神带我上分我特别有安全感！”
说着，不等舒航拒绝，立马给老姐拨了个语音。
【喂？干啥？】
“老姐，带我上分呗？我带一个寝室同学一起啊。”
【我哪有空哇，刚开学忙得很，我还有篇作业没交呢。】
“亲爱滴姐姐，你咋回事呢？这刚开学哪来的作业啊？你少骗我了！”
【大三大一能一样吗？小子，好好珍惜你现在的时光吧，大二大三有你受的。】
邱嘉扬瘪瘪嘴：“好吧好吧。”
正要挂掉语音，就听见她又说了。
【哎等等。我的号好几天没上了，这礼拜战队活跃都没刷呢，连续俩礼拜都挂个零蛋怕是要被踢啊。要不我让我室友上我的号，你带着打打呗？】
邱嘉扬：“……”
语音里响起邱嘉敏转头询问的声音，音量低了一点：【薇薇，你帮我玩两把呗？——啊？我没空呢，好不容易约到了个练习室，马上就要走了——啊，那咋办？星岚？嘿嘿，你要不要试试？】
舒航换好了衣服，拿上手机耳机正要开门出去，就听见语音里传来略微耳熟的声音。
【——什么游戏呀？】
他脚步一顿。
【王者荣耀，听过没？我让我弟教你玩——我没玩过诶——没事没事，输了也没事。就帮我打几局刷刷活跃值就行了——嗯，行吧。】
邱嘉扬泪流满面。
两个大神都不带他玩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他手把手带个小白——
呜呜，他的胜率……
正想着，一抬头就见本来应该已经走人的航哥在他床上坐下来，老神在在地掏出手机，宛若救世主下凡：“算了，今天陪你玩会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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