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沅南城的府衙里,沅南县令收到快马传书:明日宰相大人要途经沅南城。
县令看罢纸书便惶,立时召来衙役们千叮咛万嘱咐:“明日宰相大人到了,定要做好城门到驿馆这一路的疏散守卫,切勿让城中没见过世面的平头百姓闻讯惊扰到宰相大人的车驾。”
衙役无不肃面点头。
后县令回去休憩,几个府衙又议道:“明日不是……”“对对,看来没有必要做什么疏散了,去驿馆这一路多半都没人。”“我看也是。”
议罢也自回去休憩了。
次日艳阳高照。
县令穿戴整齐亲往城门前迎人,竟见长街人寂,空空荡荡,一路不见半个人影。
不由连连捋须满面欣慰:“好好好,这疏散做得好,没想到城中百姓竟这般沉得住气,更配合本官,这还是沅南城里的百姓头一回与本官如此心意相合……”
不多时宰相林文大人的车马行到,县令忙上前请安,并殷勤地邀请宰相大人下马车换轿行。
宰相林文便从马车里钻出来,一见满街除了衙役数十人空空荡荡,不见半个百姓,立时疑道:“沅南是座空城?”
县令一愣。忙道:“不不不,沅南百姓安居乐业,不是空城,人很多人很多!”
宰相林文便蹙眉道:“既是如此,怎不见一个百姓?”
县令忙肃色:“只因听闻宰相大人您驾临,下官怕百姓们没见过世面惊扰到大人,故命衙役们提前疏散了……”
宰相更疑:“疏散得如此干净?”
县令下时也有些狐疑,但未想明因由,便踌躇道:“大抵……是如此吧……”
立身一旁的县衙主簿忙向县令附耳过来,欲说什么。
宰相见之不耐,便道:“有什么不能直接道来?”
那主簿便惶然低头道:“是,回丞相大人……城内东街今日有户人家要上同城另一户纳征下聘,沅南城的百姓大抵都涌去那儿看了。”
宰相林文闻言,立时拂袖:“果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平头百姓,不过是一户人家上门纳征,竟能引得全城百姓都去围看。”
立身在旁的衙役们便都暗暗相觑一眼,不出声。
县令忙附和道:“是是是,大人您说得是。”说话间忙上前替宰相掀起轿帘:“大人您请入轿……”
宰相便表情不耐地钻入了轿中。“走吧,天气太热,快些去驿馆。”
“是是!”县令忙应声,而后赶忙叫轿夫起轿,自己骑马跟行于轿侧。
宰相于轿中思忖一瞬,心道:当真因为一户人家纳征下聘,便连当朝宰相莅临县城也能按捺住不来围观?
心下几多狐疑,便扬声道:“我们也走那东街,看看百姓们可当真都围在那儿。”
县令闻言一愣,刚要应声,便见主簿衙役们都暗暗朝自己摇头,便踌躇起来:“这……”
宰相听县令语声迟疑,立时心生不悦:“怎么了?难道我堂堂宰相还要绕百姓而走了吗?”
主簿看了一眼县令面上难色,便斟酌着替他答道:“县令大人是怕东街人太多惊扰到大人车马……也怕大人您万一受到冲撞有个什么闪失……且全城的百姓都挤在东街,到时一时半会儿是疏散不开的,担心您的车马过不去……”
宰相满面不以为意:“若真是全城百姓都围去看人家下聘,最多也就围那聘资队伍行过的一段路,岂能把东街长道都占满?便是恰巧聘资队伍正经行过,也只要等其走过去人也就散了,有什么好顾虑的……快走。”
县令听罢再不敢驳,立时应道:“好好,便依大人所言,走东街……”
不多时轿夫衙役带人行到东街,一望街上黑压压一片人,头挨头,背挤背,哪里有半点空隙可供人钻过去。
宰相掀帘一看,不由瞠目,见真是全城百姓都挤在了这儿,且人语喧哗,时有惊声乍起,引得人群阵阵惊叹。一沓人叠一沓人,全不顾烈阳高照,汗流浃背,背对衙役众人围着中间应是聘资队伍所在,看得兴致勃勃,啧声连连,惊叹不已。
宰相郁气,立时鄙道:“不过一户平民百姓纳征送聘,竟当真能引得全城都来围看,沅南城的百姓当真是见识短浅至极!”
县令、主簿不敢说话,只立于一旁默默擦着汗。
不多时县令试着与轿中的宰相道:“那大人……咱调头走邻近街道往驿馆去吧?别的街道上应都无人,过去应是极快的……”
却见宰相气急败坏地摔帘道:“就等等,一户平民送个聘资能有几箱,待他们都抬完,这一路鼠目寸光的百姓总该散了。”
县令、主簿张口不言。“额……”
县令咽了一下口水,未敢多言,便只叫一旁衙役赶忙上前立于轿子小窗旁,给轿中的宰相大人用力扇风。
天气闷热,宰相林文于轿中坐得久了便有些难耐,几次轻掀帘角,都见围堵的百姓不减反增,议语喧哗不断,还在围叹。
越坐越久,越坐越热,越坐越烦,已然轻掀帘角十数次,都不见人群散去。轿子旁边原本骑在马上的县令和从官主簿都已偷偷下得马来,直接往那轿影荫凉处一坐,也命衙役在用力打扇。
如此强忍数久,宰相林文热得晕眩,半昏半醒,猛然间惊醒过来,满头大汗,见轿子还停在原地,怫然怒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这东街百姓竟还未散么!”
一旁靠坐在轿身荫处的县令和主簿竟都睡着了,听闻宰相怒声慌忙惊起,一面望天色一面掀起轿帘道:“回大人……已经酉时了……”
宰相一听,双目瞪圆,惊震道:“这、这帮平头百姓竟在此围看了两个时辰不止?!难道那聘资队伍还未送完吗?!”
立身在旁已久、浑身汗湿的衙役们忍不住道:“是呀……光聘金就八十八万两余,估摸百箱不止,更不提囍饼、海味、三牲、贴盒、四京果……这些了。”
宰相林文惊瞠双目:“聘金八、八十八万两?!”
下时亲眼见着县令、主簿、衙役众人都正色点头,才惊怒道:“本官独女出嫁都只要了八万两的聘金!这、这平头百姓嫁女儿竟敢提出这么离谱的聘金,更、更还有人家应了?!”
衙役们便奇:“宰相大人您不曾听闻过江湖传闻吗?这出嫁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姑娘家,是我们沅南城大名鼎鼎的人物。”
宰相拧眉肃色:“谁?!”
“是江湖中人,我们沅南地界宁家一言山庄的庄主,宁朝辞。”衙役们道:“他可是如今江湖之首、武林盟主。”
宰相惊异道:“现在女人也能当武林盟主了?”
衙役们忙道:“不不,这出嫁的,是个男人,宁朝辞是男的。”
宰相林文惊声:“啊?!”下瞬肃面道:“等等,让本官理一理,一个男子出嫁……要了八十八万两的聘金,且这男子不是常人,还是江湖上的武林盟主?!”
众衙役便都欣慰地点头:“是也是也。”
宰相便奇道:“那、那谁敢娶武林盟主?且还拿得出八十八万两的聘金?!”
主簿便道:“吴郡江家不知大人可有听闻过?”
“是他家!”宰相林文立时听得心里一堵。
几人回道:“今日向那武林盟主宁朝辞下聘的便是吴郡江家独子江回楼。”
宰相林文听得重重一哼。只因早些年想把女儿嫁入富贵人家享福,挑得就是江家小子,女儿看了江公子的画像也甚是满意,不想被那江无生婉拒,说自己儿子还小……结果这厮今日竟然让儿子娶了个男人为妻!
宰相林文忿忿思道:难道本官的女儿还比不得一个男人么!
不过转念一想,又道:哼,难怪时要拒我女儿,原来他家儿子是个断袖的!还好拒了……只可惜我家鸢儿对着江家公子的画像还哭了一夜。
想罢烦躁地一挥手,宰相林文扬声便道:“不等了,调头从别的街道去驿馆吧!”
县令、主簿与衙役众人皆喜:“好好好!是是是!”应罢忙吩咐轿夫抬轿便走。
宰相林文随后又气:虽说是武林盟主,但他一个男人出嫁竟开口要八十多万两的聘金?!比我女儿多出十倍尚且不止……真是气煞人也!
这到底是个多金贵的男人!?
这边。街坊邻里叹为观止地看着几百只大木箱子被从江府抬进一言山庄,从江家到一言山庄的五里路一早便被城中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更不提还有城外特意赶来围看的。
一言山庄里。
宁远兴奋地看着一箱箱白银络绎不绝地被抬进庄内,他大手一挥都让人直接给抬入一言山庄库房了。
一直到酉时,庄中六叔过来说库房已然放不下了。
宁远钻进库旁一看,赶忙吩咐武卫众人把库房里占地方的绵缎兵器都给搬出来。
武卫迟疑:“那些兵器可都是庄主亲自放进去的。”
宁远满面神采飞扬,毫不犹豫道:“兵器放库房里不用是会生锈的!拿出来多用用才好不是!回头我来跟少爷说!”
武卫们这才连声应了:“哦哦。”
一直忙活到戌时末,太阳早已落山,天半黑,万物朦胧。江府送来一言山庄的聘礼才终于抬完了。
江还睡了一觉过来,与管家江宁一同坐在宁家大堂里,看着江宁当着他与宁朝辞的面将过书、礼书递上。
宁远笑得合不拢嘴,眉开眼笑地接过绿红书纸,下时亦将回帖送到江宁手中。
两家管家相视一笑,便都道:“如此便已文定。”
江还便也一笑,转目去看厅中主位上正坐的宁朝辞,见他亦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面上虽无笑,神情却是专注。
心上便无由一暖,立时对他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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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章节后面小尾巴}***
【江还小宝贝,你放心宁盟主心里想的绝对跟你不一样Orz】
【注:1、古代纳征后收下聘礼一方若再悔婚是犯法的;2、前面纳吉是小定,后面纳征是大定,大定又称过大礼,我查了很多资料还是有点弄不懂囧rz,有些说是纳吉时文定,也有说是纳征收了聘礼后文定,可能不同时期不太一样,也可能不那么严谨或分量不一样,我就按着自己的喜好和感觉来编写情节了……若有错误,欢迎懂行的指正,感谢。】
【PS:下章高能,要有亲亲摸摸了,会被锁吗?总之记得来蹲看!羞(〃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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