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安全考虑,杏里准备的这间房间窗户已经被铁条和钉子钉死了,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密闭的鸟笼。
川上富江当然没有撬开铁片的力气,他的整个人已经从房间里蒸发掉了。无论是柜子里,还是之前装他的箱子里,都不能找到他的人影。
不过赤司找到一些痕迹。
天花板上有撬动的痕迹,一些灰尘从顶部抖落到地上,而一张椅子有被挪动过的痕迹,还有一些书本散落在地上。
“椅子上有脚印,他是垫了书然后从天花板爬出去的。”赤司蹲下来,看到书本上也有水渍。川上富江没有穿鞋,他刚刚从冰箱里爬出来,每走一步路就拖曳一排水痕。
手冢国光提示道:“我记得杏里之前告诉过我天花板漏水的事情,看来是这里松动了。”
“可是川上富江从哪里知道的这个事情呢?”赤司不相信川上富江的智商能够发现这样的细节,更像是有人提醒过他一样。
“杏里肯定是不会告诉他的。”
“那就不清楚了,上去看看?”赤司把椅子摆正,然后把书叠上去。
天花板上灰尘很多,光线也很黯淡,他看到了川上富江逃脱的路线,灰尘被摩挲掉一层,一直延伸到小小的通风窗口。十字型的铁支架被取下来,窗外的路灯带来了一些可见度。
也难为他能够忍受这样肮脏的环境了,这个隔板里平时只有老鼠在里头乱窜。
他扶着椅子慢慢下来,对手冢国光说:“去外边看看吧,房子的东边,那里应该有一些迹象。”
他所说的位置是一片坚硬的沥青路面,已经不属于杏里家的范畴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话,估计不会好受。
尤其是川上富江。
他可能会不小心把腿给摔断。
手冢国光仔细一看,地上果然有一些血迹,可能是川上富江磕破了膝盖,量还不少。那些血迹在地上蠕动,像是红线虫。
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这些新萌生的肉芽。
川上富江能够跑到哪里去呢?
他的痕迹从一处折断的灌木丛那里就消失掉了。
“他的智商可能发育了很多。”赤司点点自己的太阳穴,“首先,从一开始解开手铐之后,没有选择离开。给了我们一个,他没有打算离开这样的假象。可是他假装被烫伤跑进了屋子里,这样的话即使屋子里传出一些动静,我们也只会怀疑是他在屋子里发脾气。”
“其次,夜晚能够给他的逃跑提供很大程度的掩护,我们这个时候想要把他找到,难度变得很大了。”
“能找到的话就尽量找,你也知道川上富江的力量有多可怕。如果引起骚动的话,不堪设想。”他继续说,“不过从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我倒是很喜欢他立刻做出一些行动,可惜的是,他更可能选择潜伏很长一段时间了。”
“算了,只能等明天杏里醒了再告诉她这件事情了。”
天色已经很暗了,冷风吹得衣服贴紧皮肤。
来接赤司的司机已经在外头等很久了,赤司最后看一眼,“杏里的安全暂时拜托你了。”
杉原十香也要离开了,她点点头,“拜托你了手冢君。”
*
杏里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觉得脑袋就像喝完酒一样,恶心极了。关于昨天的事情,她的印象只停留在摩天轮爆炸的瞬间,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那时候的确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尖叫。
快跑。
不跑的话就会死掉啊。
这个声音不知道是男是女,倒像是从她心底忽然升起的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升起的念头,然后她潜意识里接受了这个建议,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她看到了手冢国光留下来的字条。
【川上富江于昨晚通过换气口逃跑。】
推开房间门,果然已经失踪了,但是手铐还在。
是怎么跑掉的呢?
之前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头的迹象,就是说,川上富江一直在扮演一个无害的形象。
他的危险程度其实并不比电影院里那个或是实验室里的富江低,也难为他的智商了。
杏里探口气,给自己冲了一杯牛奶,喝下去之后舒服了很多。她的肚子咕噜噜叫着,昨晚没有进过一滴水一粒米,现在急需吃些东西。
随便吃了一些面包之后,她的精力很好了许多。
她决定去实验室一趟,去见另一个富江。也许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实验室那一只富江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不单单是本身的体质问题了,即使是在肉体力量上,也要强上许多,比方说它能够轻易击碎特别加固过的玻璃。
实验室和上一次来的时候有很大不同了,节奏加快了很多,她看到很多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忙来去,很是焦急的模样。
她在一个通道处看到了松下惠,他看起来比前些日子还要清瘦一些,面色惨白。看到她过来了,眼睛里先是露出一些惊讶,而后是欣喜。
“铃木桑,难得来一趟。你这次过来,是?”
“我想见一见富江。”
“富江?”他皱了皱眉,“它的情况有些不太妙,算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蜷缩在绿色的药水里,大小似乎比之前要小了一圈。如果说之前它是一个肉块的话,那么现在这个肉块小了很多,镶嵌在中央部位的人形更加醒目。
仿佛躺在温床上的睡美人。
但是这只睡美人是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怪物。
细细的管子牵连他的身体,刺破皮层,能够看到汩汩流动的营养物。
“它,看上去小了一些?”
杏里仔细看,然后确认了这个结果。
“是的,不过不像是衰退了。”松下惠握笔记录数据,脸上的神色说不上高兴,“是进化。铃木桑知道进化吧,就像人类从远古时期类似老鼠一样的哺乳动物进化到现在一样。”
“进化的各种形态在它身上简化浓缩了。”
“从一开始的婴儿胎盘一样的形状,进化到趋于人形。无论是进化还自我修复的速度,都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但是这些又都是真实发生在我们眼前的事情。”
“对了,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松下惠补充说,“我们在发现它的分割特性后,已经分离出了不下一百份样本。不过最终只剩下了一半。”
“把它们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就会本能的自相残杀。不是出于生存或者领导地位的竞争,而是否认对方的合理性和存在。”
他抬头看看玻璃里的富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看来又要醒了。”
肉块周围浮起气泡,发出某种苏醒前的征兆。
“那我可以和它说说话吗?”
“当然,请随意。”松下惠说,“它已经初步具备智力,能够听懂对话。只是愿不愿意回答又是一回事了。”
说完他就夹着本子出去了。
安全问题目前不大,设施强度已经加大,而且监控设备也增加了许多个。
这只被重点监控起来的怪物缓缓睁开了眼睛,红色的瞳孔里毫无波动。
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杏里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浮现起了这句话,明明是危险至极的怪物,随时可能破开桎梏把面前的生物撕成碎片。她甚至有点想摸摸他的脑袋。
它忽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委屈巴巴的。
这样类似的表情她只在隔壁家讨糖的小孩身上看到过,那个孩子仰起头,踮起脚尖,毛茸茸的头发在阳光下温暖蓬松。
富江现在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完全忘记了自己本身应该如何凶残。
“喂,你能够看到我的,对吧?也能够听得懂我现在在说什么吧?”杏里说完这些,想起什么,“哦,对了,你认识我吗?”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循循善诱。
结果富江眼睛里只有茫然,偏着头像是在思索她是谁一样。
“看来不是每一个富江君都能记得住我了。”她问,“所以之前的行为,是本能吧?”
富江默认。
“那好,富江君记得自己是谁吧?”
富江点头。
“现在正式开始提问。富江君知道其他富江君的存在吗比方说,能够感知到它们的位置吗?”
川上富江摇头。
“如果离得很近呢?”
这一次它缓缓地点了点头,虽然幅度很小。
杏里又问,“你能感觉到我身上其他富江的气味吧?”
“能。”
声音低哑,只发出非常简短的答复。
那就是了,如果能够辨认出沾染了富江气味的人,要找到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川上富江对于杀死同类有莫大的执念,这种杀意甚至能让他们失去理智。
在这之前,川上富江就已经知道了实验室这只富江的存在。那么,如果一旦要动手的话,川上富江显然会选择这里。
杀死它。
“富江君,你现在很危险。”杏里弯弯腰,支着自己的膝盖,“我可以帮助富江君,但是富江君也要给我一个小小的帮助。”
川上富江问:“要做什么?”
“如果发现有人沾染了其他富江的气味,请务必告诉我。”
它垂下睫毛,“好。”
“合作愉快。”
它主动伸出一只手,贴紧玻璃壁,上面漂亮的掌纹清晰出现在她眼前。
杏里把手掌贴上去。
仿佛能够感到里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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