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摩天轮

    “问出来什么没有?”

    “什么也问不出来,就好像都失忆了一样。”

    “那……去查查监控?”

    “查过了,太黑了也很难看出发生了什么。基本可以排除是什么恐怖袭击,倒像是集体精神失常。”

    “这倒是,刚开始根本听不进人话。”

    几名警员凑在一起讨论这次的事故,其中一人揉了揉泛酸的眼睛,“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了,一无所获。”

    他正要拿起咖啡,听见警长室的门开了,红发年轻人从里头走出来。他身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疲倦的痕迹,精神抖擞,衣服和之前一样整洁。

    他们当然都认识他,赤司财团的少爷,对这件事情似乎知道一些内幕。

    上面的选择是保密,对外宣称这是一起集体斗殴事件。

    “赤司君要回去休息一下吗?”其中有人问。

    赤司点点头,虽然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疲倦的痕迹,但是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安稳的睡眠来理清思路了。

    好好睡一觉的确让他精神好上了许多。

    新的富江样本交给了实验室的人员,和原本那只可以称得上畸形的怪物分割在了两个距离遥远的房间。松下惠提供了新的疫苗,效果虽然微乎其微,但是已经比之前要好上太多了。

    “如果有新的样本的话,会取得更大的成果的。”

    杏里那边也送来了一部分富江的身体组织,他们把它放在培养皿里继续养殖。

    杏里接到了杉原十香的去游乐场的邀请。一家营业一年多的游乐场,项目还是非常齐全的,过山车啊这些经典项目一个不少。

    这个邀请有些突如其来,但是感觉不到什么恶意。

    “杏里有必要放松一下,毕竟是才经历了一场事故。对了,杏里没有受伤吧?”这场事件对外宣称是普通的混乱,因此杉原十香也只知道这些。

    她的声音带了些关切,杏里听不到虚假的成分。

    她们约好的是星期六。

    在这之前,有人先一步到访。赤司征十郎这是第三次正式登门了,这一次的他已经完全褪去了那种虚弱和焦躁。

    他仍然打着一把黑伞,阴影遮盖了他的上半张脸。

    “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解释说:“这是遮阳伞,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讨厌阳光晒黑我的皮肤。”

    他显然也有同样的疑惑,眉宇间带了些苦恼。

    杏里明白了什么,她指了指锁住富江的房间,“……他也很喜欢睡美容觉。赤司君,你大概真的被传染了。”

    “……”

    赤司征十郎走进屋,收起伞。

    他说明来意,“那名立海大女生已经招供了事情的原委……杉原十香让她去销毁一件东西,而那件东西就是富江的头。”

    他坐下来,杏里去看他的坐姿,觉得莫名一股气势扑面而来。

    这大概和他的眼睛有关,那只金色的眼睛盯住人的时候,会让被锁定的目标觉得自己被一头狮子盯上了。他今天穿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加黑色休闲裤,披了一件运动外套。

    此刻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修长的胳膊一览无余。

    偏瘦,个头也不是特别高大,但是比例很完美,骨骼线条也非常流畅。

    杏里给他倒了一杯蜂蜜柠檬水,他吹了吹热气,缓缓喝一口。他继续说:“但是可以确定那不是分尸案里丢失的那颗头——这是由其他组织部分演化而来的。”

    “那颗头肯定还在某个地方,也许已经完全长成人形。”

    杏里问:“赤司君打算怎么办?”

    赤司的身体前倾一些,他的眼睛靠近,似乎在捕捉杏里眼睛里任何蛛丝马迹。杏里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了,也能看见瞳孔里细小的斑点了。

    他一字一顿,语气宛若古时□□的君王,“我们该问一问——杉原同学。”

    “不是可能,是必然。”

    “杉原十香必然有鬼。”

    根本不是一般程度上的中二病啊!是究极中二病啊!

    杏里眨了眨眼睛,这个红发的年轻人又无比矜持地坐回去,优雅得跟展览上的古董似的。

    “铃木桑,我想和你一起看一看情况。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也能保证你的安全问题。”

    “毕竟——这是多事之秋。”

    根本不可能说出拒绝两个字的!这个中二病看着她的眼神根本不容拒绝,就像初中的那个地中海班主任一样威严。

    …

    原计划的两人空间被迫变成三人行。

    “这位是……”杉原十香问。

    杏里想解释什么,被啪的一声拍在脑壳上。这样会变矮的啊!

    赤司征十郎微笑说:“你好,我是赤司征十郎,目前和杏里正在交往中。”

    “……”被无视的死鱼眼杏里。

    “原来是这样吗?”杉原十香有些惊讶地捂住嘴,笑容和谐,“可是,杏里都没有和我说过啊。”

    “这是这两天的事情,杏里受到了一些惊吓,我正好给予了她一些精神上的帮助。”

    干得漂亮!怼他!杉原同学!

    也许是受到杏里无声的呐喊的影响,杉原十香伸出漂亮的手拉住杏里,“杏里看看我新做的指甲,怎么样?很好看吧?”

    杏里点点头。

    “那么要拜托赤司君拿一下东西了,我和杏里去那边看一看。”

    赤司征十郎被迫承担了一些不该承受的重量,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从来不陪母亲去逛街了。那一群精力充沛并且依然貌美的女人对于逛街是有谜一样的执着的,就像任何国中的小女生。

    他提着两人份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也许并不应该过来……

    ——需要帮忙吗?少爷。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条讯息。

    赤司扭头去看角落,捕捉到两个光头墨镜哥。他们畏畏缩缩,一米九几的个头企图躲过赤司的目光,然而无济于事。

    他回复道。

    ——暂时不需要。

    “太辛苦了!你看看少爷,什么时候承受过这样的重量。”光头墨镜哥擦了擦眼睛,感慨道。

    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同为赤司少爷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长吁短叹。

    “还是好好保护少爷吧。”

    他们继续盯住三个人的背影,以确保安全。

    赤司并不是拿不起这样的东西,老实说,他以前给自己绑过的沙袋,还有去健身房使用的哑铃都比这些东西重一些。他只是……不太习惯这种逛街方式。

    原来就是这样的吗……女生逛街。

    下一个体验的项目是摩天轮,杉原十香从售票员那里买来两张票郑重交给他们,“好了,杏里,你们去体验安静的两人空间吧。”

    本市最高的摩天轮之一,从顶端可以眺望到非常美丽的景色。尤其是在黄昏的时候,能够看到地平线上吞没的日轮。

    是非常适合情侣相处的项目,除开恐高症患者。

    杏里捏着票排队,上一轮的游客还没有下来,队伍不是很长,如果等一等也是可以的。

    “赤司君有恐高症吗?”她忽然好奇地问。

    赤司摇了摇头。

    “那就好……虽然我没有恐高症,但是九十度望下去的话,还是多多少少会有些害怕吧。”

    赤司征十郎说:“这种恐惧是可以克服的,只是因为不习惯处在太高的地方才会感到恐慌。打一个比方吧,我曾经也非常害怕游泳,深水淹没我的胸口的时候我会非常害怕,甚至不敢动弹。”

    “直到……我的父亲让游泳教练把我扔到水里,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差点要死掉了——但是没有,我在那一天掌握了这门技能。”

    赤司征十郎的脸上看不到怀念的情绪,他就像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一样。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杏里问:“这就是赤司君要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尽善尽美的原因吗?”

    赤司征十郎看看她,“嗯。”

    杏里问:“赤司君有害怕的东西吗?”

    赤司想了想,“具体的东西的话,没有。”

    队伍越来越短,很快就要轮到他们了。杏里给自己买了一个菠萝冰淇淋,然后给赤司一个火龙果冰淇淋。

    当杏里咬完冰淇淋的时候,检票员已经拿着他们的票在检验了。

    “请不要带食物或者别的东西进去。”

    检票员指了指赤司剩下的半只冰淇淋,赤司打算把它扔掉,但是杏里抓住了他的手。她偏过头说,“我们不进去了。”

    “怎么了?”

    杏里抓着他的手往外走。

    她抬头望了望那座安稳旋转的钢铁巨人,每一次转动都带着不可扭转的力道,漆成蓝色和绿色的钢架显得格外漂亮。座舱悬挂在结实的结构上,平稳向上或是向下前行。

    “我有不好的预感。”

    赤司抬头看去。

    静谧的摩天轮顶端似乎抵着天际,然后一簇火花从顶端升腾。

    嘭!

    最顶部的座舱炸裂开来,钢铁融化成烧红的铁水,顺着支架浇注而下。这仅仅只是开始——更多的爆破开启,连成一串,声音穿透云霄。

    就像这头巨人发出的某种命陨前的咆哮。

    爆炸的白光从顶部一路覆盖下来,灼热的碎片滚落。一间融化了一半的座舱狠狠砸下,落在茫然的众人面前。

    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跑!”

    这才像水淹了窝的蚂蚁争先恐后地四涌。

    “要倒了。”

    “赤司君,我听到有人和我说——快逃。”

    少女的眼睛折射出爆炸的火光,她面无表情,声音也变得毫无起伏,平静得渗人。

    可是这样却让他觉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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