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没有说话,只是她的目光却让孟锦月气闷极了。
仿佛在她眼里, 她就是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一般, 心中一恼, 怒瞪着她气急败坏道“看什么看,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人物啊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乡野丫头,装什么样儿。你看看你, 粗鄙至极哪里有点侯府小姐的姿态, 跟下人站在一起, 那卑贱的下人都比你强上三分”
孟锦月被刺激得口无遮拦,痛快的骂着, 怒火一泄, 只觉痛快淋漓。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只觉得孟回的眼神,看得人直窝火。
“六妹妹慎言, 姊妹之间不该如此,若是叫母亲知道,你可得挨罚”孟锦绣说罢又上前拉住孟回的胳膊。
安抚似的朝她笑了笑。
孟回也笑, 很淡的笑,看不出什么意味。
施恩
原主刚被接回府, 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 她此时出手相帮,效果应是不错。
只是人都骂完了,她才出面,这恩其实还真不怎么着。
“猫哭耗子假慈悲, 哼”阴暗处的原主却跟踩了痛脚的猫儿一般,瞬间炸毛,怒骂了一句。
看来没少吃这样的软亏,孟回暗自摇头。
见她拿嫡母压人,孟锦月顿了一会儿,有些忌惮,又想起她分明只是个跟侯府无半点干系的外人,却处处压着她。就算现如今身份被戳穿,还仗着嫡母的疼爱来踩她。想到这里,孟锦月便心中难平,冷哼一声。
“瞧大姐姐说的,姊妹之间小吵小闹也是寻常。大姐姐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刚刚二姐姐牙尖嘴利,张口就说人没教养的时候,也不见你出来说上一两句。现如今倒是开口了,可也好生没把锦月放在眼里呢,锦月好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是这侯府里的六姑娘算了算了,知道姐姐矜贵,看不上我们这等庶出的”
孟锦月刚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意难平,到后来又变得似笑非笑,意有所指的。尤其是说道“亲生女儿”这几个字眼儿的时候还故意说的重了几分。
像是在讽刺。
孟锦绣自然听出来她的不怀好意,心中也是有些羞恼。
又看孟回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哪里,也不知道帮帮腔。别说帮腔了,她在她脸上压根没看到丝毫感激之色。
这人,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
孟锦绣默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孟锦月,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无奈模样,墩墩劝着。
“六妹妹自然是父亲的女儿,我比不得。能留在府里,不过多亏了父亲母亲的疼爱,我心中自是感激的。只是六妹妹说话着实过分了,二妹妹可不是什么乡野丫头,她是侯府的嫡出二小姐,母亲的嫡女,是你的嫡姐,六妹妹还是不要这般过分的好”
几个嫡字,压得孟锦月更是怒火高涨,也知自己说不过孟锦绣,更忌惮嫡母如今对她那不曾减弱一分的疼爱。
不管孟锦绣是不是嫡母的亲生女儿,只要嫡母疼护着她,自己一个庶女永远越不过她去,更何况父亲明显也更看重这个假货。
这也让孟锦月更是气结。
心知斗不过孟锦绣,孟锦月哼了一声,又将矛头对准孟回“道歉,今日不道歉,休想走”
模样十分娇蛮,她身后的几人也是态度一致,看着孟回,等着她道歉。
端庄贤淑一直都是外人对她们的赞誉,冷不丁的让人直指骂她们没教养,这话让心气高的闺阁小姐们气闷,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让开”
“哼,不道歉休想走”
孟回要走,心中存了不少气的孟锦月自然不让。
“无视场合,高声喧哗,有失礼数这是一。身为庶女,不敬长姐,出言不逊辱骂父亲嫡母这是二”
孟回说罢,抬眸看了她一眼“让不让”
她什么时候辱骂父亲嫡母了这野丫头当真是满口胡言,这是要污蔑她啊孟锦月自是不愿意,又往前走了一步。
姿态明显,就是不让。
“休要胡说八道,你要是不道”孟锦月抬着下巴一脸高傲的说着。
然而下一瞬,众人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孟锦月被打偏了头。
众人呼吸一滞,就连孟锦绣也是一脸意外,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
“你敢打我”孟锦月捂着刺疼的脸,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傻傻问道。
“再不让开,直接把你打成猪头”孟回扯着嘴角笑道。
很恶劣的笑,很符合她现在这身份的笑,粗鄙恶劣。
众人一听下意识的往后躲着,退着。
孟回提着自己的东西,大步离开,无人敢拦。
被打了的孟锦月也是如此。
到底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人一凶狠起来,不由自主总会生出惧意。
孟锦月捂着脸,眼泪哒哒的,跑去告状了。
众人反应过来,提心吊胆又觉好笑的散了。
孟回走远了,不知怎么又停了下来。
角落里的原主跟个傻子似的,兀自笑得开心。
“你住哪里”孟回问她。
这下原主才真的相信她没有骗她,这占了她身子的孤魂野鬼,是真的窥探不到她的过往记忆。
顿时松了口气的。
又或许是因为她刚刚出手狠辣打了她讨厌鬼孟锦月,原主心情不错,便开口给她指了路。
回到居住的小院,孟回也没做什么,看着铜镜中的人,眉头微微皱着。
“太瘦了”
很不健康的瘦,皮包骨似的,气色也很差。
原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同样有些晃神。
想起了没被接入长宁侯府时的日子,虽辛苦,但是养爹娘对她其实还算不错,家里很穷也从未想过把她卖了换钱。
只是上一世的自己,被突然从天上掉下来馅饼砸中,兴奋太过一心扑在长宁侯府。又因为样样不如人,因为得不到就去争去抢,脑子里只有怨恨。加之接触了不同以往的繁华,早就潜移默化的认为,以前重重都是耻辱,都是丢人的。所以,她早就把养父母抛之脑后,更嫌弃万分。
突觉有些愧疚,原主又丧丧的缩回了黑暗里,不复之前的快意。
孟回隐隐能感觉到她的愧疚失落,有些莫名,但也没有去深究。
原主是个藏不住话的,想说的时候,一个人絮絮叨叨也能说个没完没了。
过了许久,大概是丧够了,原主抬头好奇道。
“你是谁从哪里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体里”说着又兀自下了结论“你刚刚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打人耳刮子,举止这么粗俗,肯定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孟回。”孟回听着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说道。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她一醒过来就在这人的身体里。
脑海中前尘往事皆无,只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她是孟回。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知知道事有因果,她会来必是有因,只是这因她不知道罢了。
也不着急,时候到了总会明白。
“你真可怜。”原来是个糊涂鬼,原主嘴巴微张,顿了一会儿道。
“我也叫孟回,名字一样,估计八字也合,才让你进到了我的身子。”原主感叹一句,眉眼可见失落“你是可怜的孤魂野鬼,我是这侯府遗失在外的千金,纵然被接回来了却还是活得不如一个假货。”
孟回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原主自嘲一笑,继续道“侯府这一辈的女子取锦字,锦月、锦绣、锦云、锦澜唯独我不是。我以前的名唤春泥,养爹娘给起的一直叫着。被接回了长宁侯府,大概是我这个长于乡野举止粗俗,还性子懦弱的亲女儿让他们觉得丢人了,便给我改了名字。侯府嫡长女的名字被假货用了,他们也不舍得委屈养女,又嫌弃春泥这个名字上不得太面,也懒得多费心思再想,直接改了姓,取单字回估计他们在想,人接回来了,差不多就这样了,反正也是被养坏了上不得台面的,没必要费心费力。”
很长的一段话,里边藏着她的不甘怨愤,也藏着她的难过失落。
“孟回,很好”孟回淡声说了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
她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差哪里。
大概是她面无表情的自卖自夸,太过逗趣,原主笑了,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不少。
过了许久,像是想起了什么纠结的事,眉头又皱成了一团,问道“咱们俩都叫孟回,这要怎么区分”
“我是孟回,你是一坨肉”孟回勾着嘴角冷酷无情的说到。
原主怒极,瞬间又颓了下去。你说骂她才是一坨肉吧,可人只是个孤魂野鬼,走路都用飘的。
再说了自己确实太过肥胖,又胖又丑。
“你不是以前的你。”太丧了,孟回有些看不过眼。
“我知道”原主低着头,不再言语,孟回叫她小胖子她也不生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人就算不是骨子里的自卑怯弱,却也被打压到过分自卑地步。外物环境瞬间转变的影响,恶言恶语的日积月累,同样也造成了她对自己极度不自信,见人低三分。
习惯了把自己放在不对等弱位。
这是病,得治
另一头。
今日长宁侯夫人邀了伯爵娘子几人吃茶赏花,此刻一群人在亭内吃茶谈闲。
却突然响起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由远而近。
长宁侯夫人面有不悦,正想叫人去探个究竟,孟锦月突然越过重重下人,闯了进来。
还面如受惊小兔一般,微张着嘴,有些茫然无措,像是无意闯入。
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母亲”
罢了,又朝着另外几个夫人福了福身,脸上的巴掌印迹,无遮无掩的露在人前,甚至刻意的向前靠了靠。
伯爵娘子几人好奇的打量着来人,猜想着应是长宁侯府的某位姑娘,只是这脸几人面面相觑,倒也没有随意开口插手别人的家事。
事已至此,长宁侯夫人也不好什么也不问直接把人叫开,便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
“六丫头,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儿”
“女儿知错。”十分乖巧的低着头。
“嗯”长宁侯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像是才发现她脸上的痕迹“你的脸怎么这般不小心。”
说着又朝一旁的下人示意道“还不快扶着六姑娘回房去,春茴去请了大夫看看,脸上的伤,可不能马虎了”
脸上带着得体的着急,以及身为嫡母的宽厚,只不过她压根就没想过给这个庶女开口的机会。
孟锦月哪里甘心她就是来告状的,如今有外人,嫡母也不可能随意揭过,为了她宽容大度的形象,总会给她主持公道的。
这般想着,便使力气挣开了下人们的搀扶,直接跪了下去哭得委屈“恳请母亲为女儿做主。”
“你这是作甚”长宁侯夫人上前,背着伯爵娘子几人,恶狠狠的瞪了孟锦月一眼,让她休要胡闹,丢人现眼。
孟锦月佯装没看见,自顾自低着头委屈道“今日芸娘子堂上,二姐姐又叫针扎了手,女儿不过担忧一句,就被,就被呜呜呜母亲,女儿心里难过,觉得委屈”
半真半假,语意不明的说着,哭着最后又倔强的抬着小脸。
眼睛自己哭肿了,皮肤本就嫩,被打了的半边脸,又肿又红,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分明在告诉别人,孟二姑娘打了她。
伯爵娘子几人,有些诧异好奇,孟二姑娘,她们是知道一些的。
是长宁侯夫妇的亲女,不知怎么遗失在外十来年,近日刚接回来。
怎么,竟连根绣花针都不会拿若说不懂诗词歌赋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寻常人家也养不出多精细的姑娘。
只是连绣花针都不会拿,这也
几人心中已经在孟回身上,深深的打上了一个否印。
这样不堪的女子,可当不得媳妇人选,即便是侯府嫡女也不行。
带出去,平白惹人笑话,也落了自家的名声。
“你且起来,我自不会委屈了谁”长宁侯夫人不悦的瞪了孟锦月一眼,咬牙道。
心中却是怒骂她竟敢当着外人的面告黑状。话里话外都是无辜委屈,仿似她平日里怎么苛待了她一般,且家丑就这么直白的铺在人前,长宁侯夫人只觉得丢人极了,脸色很是难看。
也暗暗恼了打人的孟回,只觉她太野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分说,竟出手伤人,真真是粗俗又无礼。
刚刚伯爵娘子她们嫌弃的神色她都瞧见了,弄得她也是脸上无光。
“既有家事,我们就不多叨扰了”伯爵娘子几人识趣的起身告辞。
“家中丫头胡闹,扰了大家的兴致,招待不周了。改日再下帖子赔罪,伯爵娘子可不能不来啊”长宁侯夫人缓了缓神色,笑说几句。
“自然是要来的,你这的茶最是合我心意了。”
伯爵娘子笑了笑,到底不过是一个庶女的片面之词,并不会影响她们之间的来往。
聚在一起的那个不是府里的正头娘子,打心眼里她们就不多喜欢庶出的子女,不管是别家的还是自家的。
当然,长宁侯府的庶女还是会叫人高看一眼的。
又说了几句,长宁侯夫人便让贴身婢女送她们离开。
“人都走了,还跪着做什么,也不嫌丢人”长宁侯夫人斥了她一句。
孟锦月可不觉得丢人,只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心中高兴,面上却是不显,依旧委屈抹泪。
那脸肿得确实过分,可见出手的人,是下了大力气的,长宁侯夫人面带疑色看着她“你这脸,当真是你二姐姐打的”
又警告一句“说实话,若是敢胡编乱造,定不饶你”
“确是二姐姐打的,母亲明鉴,女儿不敢胡说”孟锦月满是委屈的说着,下意识伸手的捂着脸,不小心碰到,又疼得她惊呼出声,不停的吸着气。
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是让长宁侯夫人,更信了几分,脸色稍不自在,毕竟打人的是她刚认回来女儿。
心里也恼,便带着人直接往孟回的院子去。
一群人来到了孟回的小院。
半掩着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原本守在门口的奴婢露秋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躲懒。
孟回和原主都知道是长宁侯夫人带着几人兴师问罪来了。原主有些失落气愤,一直以来总是这般,什么也不问就不分青红皂白就怒气冲冲过来问罪。
孟锦月暗自瞥了她一眼,低垂着的眼眸中藏着洋洋得意,若是对上嫡母又立马换成了一副委屈伤心的模样。
切换自如,倒是挺能装,孟回勾着唇嘲讽一笑。
长宁侯夫人见状,眉头一皱,有些恼怒,竟还笑得出来,就没有点羞耻心就这么顽劣不堪,不知悔改
“你还笑,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动手打了你六妹妹”
孟回抬眸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把她的不满放在眼里,只是淡声说到。
“打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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