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戚玉站在顾安面前，阴影掩住他大半的身体。深邃的侧脸轮廓以及冰冷的表情，犹如深夜中逐渐苏醒的孤狼，带来无可避免的恐怖压迫感。

    半响他开口道：“一段时间懒得管你们这些人的小动作，你们就迫不及待地露出狐狸尾巴，真的是很烦人啊。”

    顾安轻笑声，刚想站起身，就被戚玉强硬地按住肩膀钉在高背椅上。

    他也不在意，开口道：“...戚玉，做任何事之前都要三思的道理难到没有人教过你——”

    嘭！

    戚玉猛地挥出右拳，残影掠过，如闪电般带着厉风，雷霆之势地朝着顾安腹部狠狠一击，霎时肉体碰撞的闷响贯彻房间，顾安陡然喷出一口血沫，鲜血四溅到戚玉的白衬衫上，又缓缓地流下。

    “你...你疯了...”顾安喘着粗气，动弹不得。

    戚玉啧了声，侧着脸，厌恶地用拇指将溅到脸上的血珠抹去。就在他再次挥拳的千钧一发之际，耳边攸而掠过一阵厉风，手臂突然一紧，他猛地回头，便见闻夷抿唇不容拒绝地抵住了他抬起的右臂。

    “放开。”他冷淡地命令道。

    闻夷加大了力度，手上青筋暴起：“哥，拜托你看看场合！现在我们在人学生会的办公室，还在人上课时间！...戚哥戚哥，听我的，冷静一下O不OK？！”

    “......”

    “冷静，冷静。”闻夷试图尝试降火工作。

    戚玉凝视着闻夷深黑色的双眸，挑起眉梢，意味不明的闭了闭眼睛。接着，他紧紧抓住顾安衣领的左手逐渐放松，闻夷见状，松了口气，放开他的手臂——

    嘭！

    霎时间戚玉又一拳掠过顾安耳边，狠砸在墙上，墙灰迸发，震耳欲聋的响声使闻夷的瞳孔陡然收缩，只见陈年的灰尘籁籁而下，吊灯摇摇欲坠般晃悠片刻，一个蜘蛛网状的裂口陡然出现在了墙上。

    闻夷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太阳穴附近突突地疼：“...戚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不用你来教我。”

    戚玉回过头，半藏在晦暗阴影中的表情让他神经颤悚。

    不知道哪儿掉下来的玻璃碎片划过戚玉的侧脸，在他苍白如大理石般的皮肤上割出了一道口子，猩红的鲜血从伤口中不断流出，外加他之前用拇指抹过的淡色血印，竟有种从地狱爬出的恶魔之感。

    正当闻夷以为他们两个之间无法避免地要发生一场矛盾时，竟见戚玉轻笑了下。

    这个身材精悍高大的少年转过身，弯下腰，揪起顾安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拽了下去，冷冽道：“...再让我看见你对我的人起心思，我就见一次打一次。反正你也知道，”他突然露出了个令人森寒的笑容，“我这人没有纪律性，做事情前不三思，所以说不定哪一次，我不小心失了手，你就...”

    戚玉站直了身，用穿着手工制皮鞋的脚尖矜持地点了点地上碎了一片的玻璃渣：“是这个下场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他旁若无人地解开沾血的衬衫，露出精壮的肌肉，支使闻夷去办公室一边的柜子里帮他找件干净的过来。他刚将干净衬衫换好，只听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木门被轰得一声陡然推开。

    “——戚你们在干什么？想闹事情吗？！”

    教导主任带着黑压压一批围观群众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外加一个脸黑成锅的林猷，让全程无辜的闻夷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脏话。

    艹！

    .

    这场戚玉以百分之百的压制单方面殴打顾安的事件给学校带来了巨大的动荡。

    不仅BBS论坛在事情爆发的第一时间就挂起了高楼，戚玉和闻夷还一起被罚了个大处分，得赔偿学生会损失的所有东西。

    “我说了，戚哥！我当时是不是说了无数次？！想打架，OK没有问题，你难道不会和他放学约小巷子里打吗？”闻夷紧紧跟在单手插兜的戚玉后面，悻悻然道，“我特么什么都没做，还被无辜牵连。”

    戚玉停住脚步，转过身淡淡道：“这里面也有你的错。”

    “？”闻夷不敢置信。

    “如果当时你没有阻止我，现在我起码可以把顾安送进医院。”闻夷见鬼地竟然可以从那毫无起伏的话语中听出一丝丝的遗憾。

    闻夷无语：“...那有什么好处吗？”

    “起码比现在两头都捞不到好处要好，”戚玉挑起眉梢抱着手肘道，“所以写检讨的时候记得把我的那一份一起写了。”

    闻夷凝固片刻：“戚哥...您是怎么自然地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的？我需要重申一边，这件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去做了个义务劳动，仅此而已。”

    他想了想，又加上：“顺便还挽救了顾安的医药费。”

    闻夷一边说着，一边将黑色碎发一股脑地撸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跟皮筋，动作熟练地扎了根冲天的小辫。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中吃亏过多，忍不住掏出手机，开机点进顾安的短信界面。

    “...不行，我得找他要点补偿。这个事情不能这么算了，对我也太不公平了。”他打了个哈欠，嘟囔道。

    戚玉脸色轻松的勾了勾唇角，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危险地眯起眼睛，开口问道：“...别跟我故意打岔，闻夷。”

    闻夷做贼心虚地悻悻笑了笑。

    “当时我记得...你们似乎在说什么，”他皱了皱眉回忆道，“你要是同意什么东西，顾安就做什么计划，让你什么样来着？”

    闻夷的心高高垂在空中，又见戚玉并没有听到全部，暗叹老天保佑。

    “没什么...就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他就让我成为副会长，”闻夷耸了耸肩，暗地里松了口气，“这种划不来的交易我怎么可能会做——戚哥，你是知道我人品的。”

    戚玉绷着脸手插在兜里，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信。但他显然有些其他的思量，没有追究闻夷解释中一个接着一个的错误。

    “最好是这样。”半响他开口道。

    午休时间，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操场上时近时远的人声鼎沸混杂着午后裹挟尘埃的金色阳光，让闻夷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绷紧的神经，手插在口袋里跟在戚玉身后。

    阳光斜照，戚玉灰色的影子被拉长到他的脚下，校园门口粗壮的桂花树腾燃着淡淡花香，悄而无声地笼罩住了他，让他的脑海中攸地掠过破碎状的回忆。

    秋日，红枫，晴空如洗，重岩叠嶂。

    年幼的闻夷跟在男孩的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地上成堆成堆的枯叶发出咔擦咔擦的微响。周围看不到一个大人，显然这是个预谋已久的私人活动。

    “...哥，我快走不动了，还要多久啊？”闻夷小喘着气，背着双肩书包问道。

    这时的闻夷似乎比上次梦里的要更年幼一些，皮肤白皙，婴儿肥还未褪去，看上去像刚刚满七八周岁的样子。

    “马上了。”男孩转过身，牵起闻夷的手。

    他们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翻过山丘，来到一座翻腾着从山顶怒吼而下的瀑布低端。陡坡谷深，荫凉的瀑布边一片安静，只听得见鸟雀叽叽喳喳地不停。

    “闻夷，坐这边来。”男孩示意闻夷坐到瀑布边的乱石摊上，将书包扔到他的身边，溅起灰尘，“我去找木柴，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哪里都不要去吗？”闻夷像有多动症一般停不住。

    男孩点了点头，垂眸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闻夷，点了点头：“想吃烤鱼的话，就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许去。”

    闻夷唔了声，看着男孩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中，眨了眨眼，准备找点石头做火堆。

    他刚站起来没多久，就感觉轻轻缓缓的脚步声逼近，接着肩膀一紧。闻夷以为是男孩回来了，便扭过头，便迎面迎来来了一张白色的手帕，视网膜尚且残存着来人的影像，下一个瞬间意识便骤然坠入黑暗。

    .

    “你在想什么？”

    闻夷霎时间回过神，便看到戚玉正看向自己，眉头微皱，抱着手臂。

    他摇了摇头，试图把乙醇令人不安的强烈气息从脑海中驱除，回答道：“没什么，就突然想起了些...东西。”

    闻夷不知道该把它称之为什么。若说记忆，那以灵魂冷冷漂浮在空中的视角所看到的东西对他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可若说编造的故事，他却总从其中感受到一丝丝的熟悉感。

    半响，他决定不在纠结于这件事，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便被突然迎面而来的少女扑到了墙上，胛骨一疼，让他倒吸口凉气，拧着眉毛“嘶”了一声。

    “论坛上都快被传疯了，闻夷！”顾绮睁大眼睛，指着她粉色外壳的手机，惊叹道，“你真的把我哥像沙包一样捶成了个半死吗？！太厉害了！！！”

    闻夷手足无措的看着抱着他腰部的少女，啊了声，用手指向戚玉：“...是他做的，和我无关，我是被牵连的。”

    顾绮退后几步，恢复冷漠：“哦。”

    她一撩头发，少女的清香便一个劲的往闻夷那儿窜，闻夷不走自主地摸了摸耳垂，斟酌道：“...你哥被我们揍了...你不生气？”

    顾绮笑吟吟地挽上他的手臂，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和他不是一个妈生的，你不知道吗？”

    闻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