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如原本认为贺北王如此丰神俊朗,她捡了大便宜,以后可以跟这样的男子朝夕相处,该是多幸福啊。
可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自己娶的妻子心有所属,嫁得不情不愿,成亲后仍然惦记着别的男人,行事出格,不安于室,试问哪个男人忍得了?何况这位贺北王小小年纪袭了爵,少年就去了北方战场,跟这位妻子显然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冷淡之下更添厌弃,是以成婚后能不见就不见,眼不见为净。
这些是钟意如后来慢慢想明白的。
那天傍晚贺北王不过是回来取东西,跟她说了那两句话,就没再看过她一眼。将剑仔细挂回床边就走了,想必在他眼中,一把剑都比钟意如顺眼,否则也不会这么冷淡。
当然,这些都是钟意如咎由自取……不对,是女配咎由自取!
钟意如冷静下来后只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暗骂了几遍“女配坑我”,可是都没法排遣心中的低落。
这种心情,其实跟刚暗恋就凉凉的心情是一样的。
尤其是,等她了解到她与贺北王是分居的时候,就感觉——夫妻不同屋,那真的凉了。
她上辈子单身三十年,难得遇上这么好看的人呢!
香桃看主子这半月来从未有过这样愁的时候,不由得跟她说说话,钟意如心里想着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听着听着倒是听到了一个喜闻乐见的消息。
“......据说新河郡王在大街上受伤,新伤旧伤一块儿的,失血太多,整个人身体都有些垮了。长公主大怒,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怪罪上了镇永侯世子......”
说到这里香桃突然顿住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心道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妃好不容易不惦记这那人了,她怎么还提起来呢?懊恼的往主子脸上一看,果真见她神情一振,追问道:“后来怎么样?”
香桃只好模糊道:“后来长公主进宫面圣,要拿镇永侯问罪呢。”
钟意如有点兴奋:“然后呢然后呢,怪罪下来了吗?”
“……那也没有,说是没有实质证据,终南王世子力保镇永侯世子,到皇上面前说了话,又到长公主府一番周旋,如今镇永侯世子应该是没事的。”
钟意如听到这里,心里好一阵失望,气得捶桌:“这终南王世子搞什么鬼!”
香桃愕然,迟疑着问:“镇永侯世子没事了,王妃不高兴吗……”
钟意如哼了一声没说话。她心道我恨不得他现在就玩完,省得以后报复我,他没事了我能高兴?
香桃看王妃不高兴,还有点不敢相信,心里一阵一阵的感到奇异——王妃这么快就从喜爱镇永侯世子到想让他死了??
钟意如自己郁闷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个问题:“终南王世子?”
香桃嗯一声。
“终南王不是在南方吗?怎么世子在京城?”她皱眉。
“一直在的呀。”香桃奇怪道,“终南王就这么一个子嗣,可惜打小身子骨就不好,请医问药也没能调理好,如今长到了十六岁,也还是病歪歪的。就是因为身子不好,就没能跟随终南王上阵杀敌,故而一直养在了京城。”
钟意如听完心里就是卧槽一声,怪不得傅长鸣这么厉害呢,原来是早期就有这么大的助力了。只是既然傅长鸣跟终南王世子有交情,到后面终南王跟傅长鸣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位世子站哪边呢?啧啧啧。
听了一波热闹,钟意如又想回了自己冷淡疏离的丈夫贺北王,想着还是要补救一下关系。一是难得遇上个这么符合心意的,近水楼台还是忍不住,二来贺北王有全国三分之一的兵权呢,起码目前是不用怕傅长鸣的,关系好了她以后也有个靠山啊,于是思索一番,决定去献殷勤。
夫妇不和,成婚一年都是分居,贺北王一年也没有踏进过绮兰院几次,女配则一次都没有去过丰源居。
钟意如问香桃,贺北王喜欢什么。
难得王妃要去着王爷,香桃感到很高兴,可是王爷喜欢什么,她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帮不上忙了。
最后钟意如只好捧了一些时令果蔬过去,就是刚到门口就被丰源居的两个小厮广安和居安拦下了:“王妃请留步。”
钟意如一愣,举了举手中的果盘,“我来给王爷送水果的。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目光惊异,但还是尽责拦下:“王妃恕罪,王爷吩咐过不许别人打搅。”
香桃火了,难得王妃要来关心王爷,这两个人竟然还推三阻四的,她怕王爷,可不怕这两个家伙!就上前怒道:“你们这说的什么混账话!王妃是别人吗,王妃给王爷送瓜果,你们还要废话这么多!”
钟意如有点小惊讶,实在没想到平时弱弱的香桃竟然这么厉害的。
两人脸上顿时讪讪,不过还是不松口。
钟意如有点失望,不过还是拉住了再要骂人的香桃,对他们道:“既然王爷不要人打搅,想必也是忙着,我不进去了,就拜托你们帮我把这果子送进去吧。”说着把果盘递过去。
两人怕再推阻王妃真的会生气,只好接了过来。
钟意如才笑了笑,“劳烦二位了。”说罢也不管他们呆住,就带着香桃离开了。
等钟意如走远,广安呆呆地道:“王妃笑起来真好看......好像不似他们说得那般脾气不好呢。”
居安哼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否认他的话,只道:“听说是这段时日才好了些罢了。”
广安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白玉果盘,有些愁:“这.....咱该不该送进去呢?”
居安把头撇开,道:“要送你送,我可不进去!”
正这时,里边的常宁听到动静,出来皱眉道:“说什么呢?看个门也能拌嘴!”
居安忙低头道:“咱们可不是在拌嘴!”
常宁又问什么事。
广安赶紧把那烫手山芋似的果盘交给常宁:“这是王妃方才送过来的果子,说是要给王爷的呢。”
常宁一瞪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无误,只好拎着那果子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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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如在丰源居碰了钉子,更加灰心丧气了,既不想回绮兰院待着,也没有心思出去浪,在王府里看着枯萎落败的牡丹花,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寿安堂。等发现的时候她就想退出去,奈何铃月已经发现了她,给她行礼。
这时候再走就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她只好往里走,讪讪说了句:“我来陪老王妃说说话儿。”
铃月赶紧把人领进去。
老王妃正在屋子里,看到她来还挺意外的。看她神情有些蔫蔫的,不由得关怀问道:“这是怎么了?”
钟意如有心想笑一笑,可是实在笑不出来,又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就直说了:“我看今日有新鲜的樱桃、荔枝等果子,鲜鲜嫩嫰,清甜甘美,方才就送了些去了丰源居。”
“哦?”老王妃显得十分惊讶,跟身边的安嬷嬷对了一眼,两人又看向她,等着她下文。
“然后,”钟意如语气十分沮丧:“王爷不愿意见我。”
没错,钟意如才不觉得两个下人有胆这样阻拦主子呢,肯定是贺北王不想看见她,早就吩咐过了不让她进去了。
由此也可以知道贺北王是多么讨厌她了,唉。
老王妃看她面色明明白白写着沮丧,还有几分委屈似的,心里竟然有些哭笑不得,少不得安慰一句:“定是下人看他在忙,擅自做了主,他并不知道的。”
钟意如哦了一声,显然不相信。
老王妃只好又道:“不过放纵他院子的下人这样胡来,太不像话了,回头我说说他。”
钟意如摇摇头,叹气:“既然王爷整日这么繁忙,我看我还是不要往上凑了。”
老王妃听她这话就忍不住一皱眉,“你这说得什么话,你们是夫妻,哪有什么往上凑不往上凑的。”
可是钟意如还是很沮丧,要不是没听说贺北王有什么侧妃侍妾的,她都觉得自己该自请下堂了。
想到这里,她就问了一句:“王爷他……不喜欢我的话,是不是有别的喜欢的女子呢。”
老王妃放下茶盏,恨铁不成钢似的瞪她一眼,道:“傻孩子,他怎么不喜欢你。你忘记你们小时候了?”
钟意如一愣,问:“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吗?”
“当然了,”老王妃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你还未出生我就跟他说,你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就牢牢记住了。你一出生他就惦记着,总缠着我去忠勇伯府看你。后来你常来王府住,往往你年节回家不到三天,他就要去接你来的。你呢,从会走路就总追在他身后,娇娇地喊雁予哥哥。你从小娇气,走不稳摔一下,不伤不疼的,都哭得不得了,他就抱着你哄,对谁也没这样耐心的。”
钟意如听完,心里竟然有点羡慕,不禁低声说:“好好啊。”
原来对自己这么冷淡的贺北王,从小跟女配有过这么一段青梅竹马的情谊,怪不得对她诸多容忍,想来也是因为曾经爱过?
果然恶毒女配都有一个爱她的强大男人么。
但是话又说回来,女配曾经都有人爱有人宠,怎么自己一个心地善良三观正的人就没人爱呢?好不容易遇上个看上眼的吧,还特么要收拾女配作出来的烂摊子,哼。
老王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笑道:“可不是,你俩从小就好成那样,谁不赞一声?只是后来……”老王妃声音突然低落下去。
钟意如抬头,看见老王妃面庞浮现了一抹哀伤神色,听见她低声叹道:“只是在他十四岁那年,他父亲战死沙场,他临危受命,袭了贺北王爵,尚未长大就不得不北上,稳住军心,抵御外敌……”
贺北王在书中原本就没什么戏份,他幼年的经历自然也不会介绍出来,钟意如此时才知道他以前的事情,一时有些怔怔。看老王妃面色悲苦,不由得靠近去,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老王妃却拉着她在旁边坐下,微红的双眼看着她,里边带着几分心疼:“他临走前要跟你告别,连夜去忠勇伯府找你,你因为一场风寒昏睡不醒,没能见着他。他北上没几天,你也好了起来,你母亲却在那时临盆……”然后难产而亡。
往事悲伤,老王妃说不下去了,一把抱住钟意如,泪珠子已是滚落下来。
钟意如由她抱着。窝在老王妃怀里,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原来女配跟贺北王差了七岁这么多呢。
同时她也慢慢理清楚了女配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
虽然爹爹不疼,可是小女孩有温柔的娘亲、疼爱她的王妃姨姨以及对她呵护至备的雁予哥哥,从小被娇宠着长大,也算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到了七岁的时候,却突然变了天。一场大病,醒来娘亲血淋淋地死掉了,多出了一个哭得叫人烦的弟弟,她委屈彷徨,想找以往待她最好的雁予哥哥,想要他抱她哄她,可是哭着找遍了早已熟悉的贺北王府,也找不到那个好看温柔的哥哥了。
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人。以往喜乐无忧的日子都突然蒙上了一层阴霾。
往后便是有王妃姨姨护着她,祖母也毕竟年纪大了,母亲新亡的热孝期里总有诸多时间待在家里,就这段时间,父亲的嫌恶、柳姨娘的刁钻、庶妹的凶狠欺辱通通闯入了她的世界,以往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性子就慢慢变了。
再后来就是姨娘变成了继母,爹爹要她喊继母娘亲,可是她怎么愿意?于是更加被爹爹嫌恶,越发被继母刁难。她总是想要那个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她宠着她的哥哥回来,可是王妃姨姨也说不准他什么才能回来,他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她看不见他。
于是在继母继妹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她开始在京城少年里寻找那个影子,个子高高的,好看的,眼神无奈又宠溺的……
“哥哥!”
镇永侯府,她听见一声女孩儿娇软的声音,多年前她也曾这样充满依赖地喊过谁。她转头看去,一眼看见了那个个子高高、长得好看、眼神宠溺的少年。瞬间,这少年的影子便跟记忆中渐渐模糊的影子重合了,鲜明而饱满。
往后,女配心里眼里都是傅长鸣。
而幼年时的依赖,此刻都变成了爱恋。
——以上,应该就是女配爱上傅长鸣的过程。
从钟意如的角度看,女配后来完全把傅长鸣当成儿时那个大哥哥了。
而当年那个如玉少年,他离开了太久,久到女配完全忘记了他。战场磨练七年,已是冷肃威严的高大男子,等他回来与她完婚时,女配对他只有陌生和畏惧。
至于贺北王这么多年来忙着打仗,忙着成长,对少年时期是否还有记忆,对那个喜欢跟着自己软软喊着“雁予哥哥”的小女娃是否还放在心底,她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钟意如从目前看来,他是没有半点眷恋的,不然也不会履行承诺似的回来完婚,之后又对妻子的心有所属和外边种种流言不置一词,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至于为什么不休了她,估计也是因为不在意,权当娶了个摆设回来,放着好看吧,毕竟女配长得不错啊——虽然他一年了也没看几次。
想了一圈最后钟意如有点庆幸,他不爱女配也好,不然她就没机会了——她跟女配可不是一个人!
这天晚上,一向好眠少梦的钟意如做了个梦。
梦中是熟悉的王府花园,明媚阳光下牡丹花大朵大朵地盛开,整个王府都弥漫在一片花香里。一个个子高高的少年走在花园中,阳光照在他的侧脸,让人不由得惊叹他神清骨秀,美质如玉。
“雁予哥哥,等等我~”
一个粉裙女孩儿追在后边娇声唤着,她梳着双丫髻,豆绿的丝带垂下来,在娇嫩的脸颊旁边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灵动可爱。
前边的少年一听到她喊,就停下来了,等她一把扑到跟前,才无奈蹲下给她擦汗,“你跟出来做甚,等会儿又该喊晒疼脸了。”
女娃抱着他的腰,不管不顾撒娇道:“我不管,我要跟着雁予哥哥!”
少年无奈,只好牵着她慢慢走,高高的个子挡住了日头,为身旁小小的女孩儿撑出一片阴凉。
斗转星移,他们渐渐长大了,少年的身影缓缓化去,转而变成了傅长鸣的脸庞。而此时,她痴痴缠缠,他厌恶憎恨……
钟意如心中骂道:笨蛋!那才不是傅长鸣,那是贺北王啊你的丈夫!傅长鸣有什么好的,贺北王比他好看多了!……你快醒一醒啊卧槽!
也许是骂了一阵的效果,傅长鸣那张脸又缓缓化去,取而代之的,终于是丰神如玉的贺北王。
只是神情冷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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