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螳螂捕蝉,麻雀在后

    看热闹的队伍顿时一边倒向贾家。

    “人家荣国府怎么会干出抢东西这么不上台面的事情,果然不错,衙门的人都来了,衙门还能抓错人么?”

    “沈家这俩人看着长得人模狗样,还是读书人,真是枉读圣贤书!请府尹大人严办!”

    那边有了衙门的人搅合,被沈时昀雇的人也就不敢再帮忙,一哄而散,贾家的人重新占据了上风,涌上去卯足了劲把林家的箱子流水般地往外抗,没一会就搬了许多,有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的,箱子歪在地上,摔出一地白花花的上好银锭,看的人眼都直了。

    林管家哭的一脸褶子,又是塞银子又是求情,但衙役还是不为所动的把沈家一干人等锁上带走。

    沈时昀还有闲心跟沈世嘉贫嘴:“爹,我就说贾家包藏祸心吧,你看这阵仗,指挥上百家奴,又买通了顺天府,这能是贾琏一个人干出来的事?我早说了你就是不相信我!”

    “小混蛋,闭嘴!”沈世嘉黑了脸,甚至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外面殴打亲生儿子。

    就在顺天府抓着一串人往外走时,突然道路上又出现了一队赶着大车的差役,穿着户部的号衣,为首的还是个着绿袍的小官,见了顺天府抓人的阵仗,都愣住了。

    “顺天府的达人们今天也在这里办差?辛苦辛苦,哎,不对,沈大人,你怎么被铐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世嘉淡淡一拱手:“钱大人,不过是与人有些误会罢了,既然您来了,或可替沈某澄清一二。”

    钱大人当然不会任顺天府把沈世嘉带走,连忙拉住衙役问了根由,顿时大怒:“胡闹!沈大人为人清正,乃大齐之栋梁,怎会做下如此悖逆之事!还不把人放了!”

    那衙役十分为难:“可是,荣国公府那边……”

    钱大人心想在银子面前荣国府算啥,沈世嘉都已经在皇上面前挂了号了。他亲手给沈世嘉解了镣铐,态度极其和善,甚至有一丝的谄媚。

    “沈大人,咱户部的人已经来了三十个,您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去叫人。对了,林大人赠予国库的银子在哪呢?下官还等着回去向长官复命呢。”

    刚巧贾家的下人扛着一箱箱的东西过来装车,一个人还大声呼喝着:“都慢着些,这东西贵重着呢,仔细看着别丢了,回府里二奶奶要查验的。”

    沈时昀指着那边道:“钱大人,东西不就在这么。不过……出了些问题,被我外祖家劫走了。”

    什么?!钱大人震惊了,居然有人敢抢户部的银子,这还了得,立即叫人上去抢下来。

    贾家的人当然不依,他们横行惯了,仗着人多不从,把钱大人气的吐血,看见贾琏在不远处,连忙走过去。

    钱大人亦出身世家大族,完全不怵贾家,对贾琏道:“贾二爷,您这是要抢户部的银两?那可不成,在下得了尚书命令一定要把这些银子带回去,否则没法向上官交代啊。您要执意要抢,那咱们户部就只好禀报皇上,让陛下决断了。”

    贾琏都懵了,说:“什么户部,这是我家亲戚姑苏林家的银子,跟户部有什么关系?”

    钱大人道:“那就没错了。林如海林大人临终之前上本给陛下,他老人家一生鞠躬尽瘁,临终还记得不忘报效国家,林家无男丁顶门立户,因此将林家积年家财之半数赠予朝廷,这是何等大公无私!贾琏,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竟徇私枉法,擅自锁拿朝廷命官,还强抢国库银两,贾家安的是什么心?!”

    这番话宛如晴天霹雳打在贾琏身上,呆了半天才回过神,就看到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说的极其难听,沈时昀面带讥诮地看着他,这一切都他觉得丢脸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个沈家,竟然留了一手!这该如何是好?

    贾琏最终带着贾家的奴才们灰溜溜的跑掉了。

    “嚯,真是一场好戏,没想到贾家是这种人家,敢抢朝廷的银子!”

    “其实还是对人家林家的万贯家财动了心,想昧下吧?仗势欺人!幸好人家沈大人留了一手!”

    “差点冤枉人家沈家了……林大人真是个好官哪!”

    没了拦路虎,钱大人顺利接收了林家的银子,把船上一半的银两卸下来,剩下的便都是林黛玉的财物了。

    钱大人道:“沈大人,多谢了,您的辛劳下官记住了,回去我会把今天的事禀告尚书大人与圣上。”

    沈世嘉摇摇头,如实道:“此事在下不敢贪功,这是如海兄对圣上的拳拳忠心,我只是个跑腿的罢了,请钱大人不必替在下表功。”

    钱大人笑了笑,道:“沈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这剩下的都是林姑娘的东西了吧?需不需要下官帮忙搬?或者有别的事要帮忙的?”

    沈世嘉连忙谢绝,沈时昀倒有一件事,对钱大人道:“大人,还真有一事。您刚才也看到了,我外祖家对我家不太信任,未免之后外祖家再借事发难,能不能请户部将我姨父家财做个清算,大家一来能好彼此交割清楚,二来给我父亲一个清白,免得他一番好意枉背了污名。”

    钱大人有些意外,打量了下沈时昀,心想沈世嘉那个老顽固居然养了个鬼机灵儿子,真叫人羡慕。他提的这个要求对户部来说并不难,只不过让下边小吏多忙活几天,但对沈家来说可就有大好处。贾家在朝中势大,他们说沈家贪了林家家产,那就是贪了,沈家根本斗不过,可若是有了户部做靠山,户部亲手清算的林家家产,谁还敢非议沈世嘉!贾家从此也就没有借口插手林家家产了。

    而沈家有这个胆子叫户部插手账簿,也可见真的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了。

    钱大人当然是一口答应,户部得了这上百万两的银子,现在他心情非常好,这种小人情自然可以送。

    沈家父子送了户部离开,言明何时送账簿去户部,两厢说好了,然后才叫林管家继续搬货。

    今天的这桩事闹的如此之大,让两个朝廷衙门差点打了起来,传到各家耳朵里又是一番说法,有鄙夷的,有暗笑荣国府吃了个闷亏的等等。

    荣国府,贾母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

    “竖子敢尔!好个沈世嘉,竟敢如此算计我!”

    她一点没想到,沈家看似无权无势,居然藏了这一手在背后,阴了荣国府一把。还有林如海,临死算计她,这是防着荣国府?至于林黛玉,她对此事又知道多少呢?

    贾母想想自己这些年百般疼宠林黛玉,甚至亲孙女都要靠后,林黛玉却如此防备她,便觉得心寒。

    贾琏跪在地上,被碎片划伤了脸也不敢擦,道:“老太太,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听说林家捐了户部一半家财,那还有一半……”

    “蠢材,蠢材!现在这事已经传到户部,乃至圣上面前,你还敢肖想钱财,传出去荣国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王熙凤连忙安抚道:“老太太您别气,小心气坏了身子。眼下宫里传来准许娘娘省亲的消息,咱家已经上本请旨了,可家里什么样您是知道的,哪掏的出来?琏二爷也是为家里着想,忧心家务,虽说的不对,可念在他一心为家的份上,您暂且饶他这回吧。”

    贾母脸色稍缓,道:“省亲是整个贾家的荣耀,爷儿们都要办,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现在说不办也晚了,只好东挪西借,全了娘娘的脸面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贾家丢了的脸面捡回来!”

    “老太太,这,要怎么做?”

    “去,给沈家下个帖子,叫琏儿亲自去,恭敬些,好生赔罪。”

    贾琏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祖母,你,你是说,叫我担下这事?”

    贾母没有看他,阖上了眼睛。

    现在荣国府已经背上夺取外甥女家产的恶名了,传出去一家子名声都毁了,想到此贾母便恨死了沈家,可现在要弥补丢失的名声,还是得虚与委蛇着。

    贾母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让沈家知道得罪贾家的后果。

    另一边钱大人回了户部复命,将银子清点入库,便接到了宫里的旨意,连忙整整衣冠进宫去。

    皇帝看了他呈上来的账本,难得的心情愉快,命人给他上茶,还是今年新上贡的龙井,笑道:“近才,辛苦辛苦,喝茶。今年各地都有灾害减收,不光税银收不上来,还得往出搭,真是岂有此理。幸好林爱卿深明大义,给朕救急了,若是满朝大臣都像林爱卿这般就好了。”

    他自打即位以来,愁的发际线都往后移了一指长,愁银子愁的夜不能寐,恨不得跑进养颐殿把玉玺丢还给他爹。

    钱近才见皇帝多加夸赞林如海,想着沈家小子奇货可居,不如助他一把,便将刚才的事情禀报给了皇帝。

    皇帝一听,这还了得,他早看这堆仗着祖宗功勋光拿俸禄不干活的蛀虫不顺眼了,贾家竟然敢从虎口夺银,反了他了!可是贾家老太太是他爹的乳母,他不敢动,不过倒可以抬一抬林家的面子。

    于是皇帝大手一挥,叫礼部尚书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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