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是水泽离去之时,却难得的下了一场大雨,以倾盆之姿席卷了扬州的大街小巷,雨水顷刻间便可以打湿厚重的蓑衣,沾湿里面的衣衫,空气中全是水汽和泥土略带腥气的气息。雨虽大,却也下的极快,不过须臾便鸣金收兵了起来,只剩小雨淅淅沥沥,不但滋润还带了些诗意。
小雨朦胧的官道上,水泽策马徐行,一副在思索什么的样子,眉眼之中暗藏杀机,绯红的唇色在斗笠下分外的显眼,勾出一个鲜明,干净的弧度出来。
“主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安乾皱了皱眉策马略微靠近水泽,错开半个马头的距离问道,低沉的声音之中没有丝毫的疑惑或是猜测之意,有的只是恭敬和问询。
水泽随意的瞟了一眼安乾,并不回答只是出声询问:“留在金陵的人手都交给贾环了吗?”
“全部都交给贾大人了,包括刚从京城中赶来的安师也都交给贾大人了。”安乾凝视着水泽的领口处说到,黝~黑的眼眸之中一片的冷寂。
“那就好。”水泽低语,之后扬鞭,骏马奔腾。水泽挺拔的身影在雨帘中划开一道清晰的线条出来,身后紧紧跟着化身为水泽侍卫总管的安乾和昭文帝送来的护卫,目的地直指姑苏。
姑苏可不是扬州那单单商贸繁华、风情绰约的古城,其间世家、流派无数,盘根错杂贸然而去可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京城内,昭文帝因为担忧水泽的缘故不慎沾染了风寒,着太子处理政事,而水涵曾经多次处理政事,此次更是驾轻就熟颇得文武百官的赞赏。
可就是这样颇得赞赏的水涵却在东宫书房内沉默皱眉,身着太子杏黄色常衣的水涵身形欣长比之水泽更多了几分沉稳,立于窗边沉默不语更多了几分成熟韵味在其中。
许久,水涵沉吟着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奏折,黝~黑的眼中情绪烦乱,心下不知想过了多少的事情脑海内又不知道滑过多少的画面,其间有小的时候同水泽相处玩闹,更有皇后望向他绝望而隐含希望的眼神。
最终,水涵终是深深一叹最后打量了一番水泽奏折上雄健狷狂的字迹,抬手打翻一旁的砚台后唤人进来收拾书桌,默然不语的看着水泽那封本应该加急的奏折被宫人误认为是请安的奏折拿去焚毁,沉默着在心中许下一定会在将来对水泽更好的承诺。
尧朝的加急奏折和普通的请安奏折十分的相像,区别不过是封面上单薄的花纹罢了,一个绘虎,一个绘花,被墨汁晕染后不怎么分得清,而收拾的宫人自然是不敢打开奏折来检查,外加其实在尧朝很少有人上请安奏折,加急奏折的话主子一般会开口,所以就默认是请安奏折了。
宫外,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在东宫发生的事情就传到了文五的墨香斋,文五屈指轻敲桌面后,想了想之前贾环传回来的消息开口:“把那份奏折拿过来,让我看看。”
太子此人一向小心谨慎到苛刻的地步,怎么可能会打翻砚台污了奏折,想必这一奏折一定有蹊跷,依着环儿的消息这恐怕是永麟王上的有关扬州的奏折,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利于太子的消息。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毕竟太子的位置还是太稳了啊,这么稳得的位置,实在是不好啊!不好啊!
文五此人颇为神秘,似乎是莫名其妙一般就出现在了京城,表面因为得罪权贵的缘故被排挤出了朝堂,之后家族碰上了恶名累累的江洋大盗,让人唏嘘,最终孤家寡人的加入了密探,之后一路顺风顺水的升了官。
于是,依着贾环的消息,文五对奏折有了猜测和兴趣并最终把奏折放在了昭文帝手中,引发了昭文帝的勃然大怒,并引发了一系列的变数,让水泽原本的夺嫡之路更通畅了几分。
这一刻命运的齿轮加快了速度,只因为贾环那柔弱的翅膀轻轻扇动了一下,却不知会有多大的风雨席卷而来。
再说贾环,依旧待在扬州的他身着白衣倚在床~上难得闲适的翻看手中书页卷曲的话本,眉眼舒和却因之前连日的忙碌而带着轻微的倦意,瓷白的肌肤趁着水蓝色的床幔两厢贴合更显白~皙,身躯比之前越发的消瘦却不显憔悴,反倒显得匀称挺拔了许多。这一路走来贾环成长了不少,不只是心,似乎就连身也是如此。
贾环有些困意,于是随手将手中的话本放在床边的小几,取过一旁的锦被蜷缩着睡了下去,嘴角舒和显然是做了一个好梦,一个没有任何人只有自己的好梦。
一觉醒来的贾环明显感觉到神清气爽,于是嘴角含笑的换了一件淡青色的儒衫准备见一见水泽给他留下来名为保护实则含了几丝监视意味的护卫和暗卫。贾环凤眼暗藏凌厉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暗卫和护卫,心下冷静的听着几人的自我介绍,不徐不疾的打量着他们,心下无比的满足,曾几何时他只能跪在他人的脚下,最后却语气轻缓的开口:“既然到了这里,就好好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安师也不必隐去身形,就伴在身侧好了。”
对于这些人贾环并不需要敲打,出于近日来对水泽莫名的崇拜和信任,贾环有理由相信他会把给自己的仆人都找人调~教好的。
“是。”安师应到,之后身形自然的站在贾环的身侧,替贾环倒了一杯热茶俨然是一个品质优良的小厮。
贾环示意其余的护卫出去,轻抿了一口热茶后细细看了看安师,面容平凡就是那种扔到街上根本找不出来的面容,但气质却极为独特温和而暗藏锐利。
“既然你懂医,那就替我把一脉,最近有些不适。”贾环露出自己细白的手腕,看着安师吩咐道,精致面容之上一片的平淡,但是眉眼却暗藏期待,对于这种有专人帮自己治疗的情景,贾环早就想试试了,谁让贾环曾经是个羡慕权贵的什么都没有的书生呢?
安师自然能看出贾环眼中的期待,心下微疑只因在暗卫的情报中贾环可是出身国公府怎么可能没有专门的大夫呢?难不成他从未生过病?还是这国公府已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入不敷出到这般地步了,竟然连给庶子请医生的银钱都出不起?
安师按耐住心中猜测,伸出手顺从的替贾环把了一个脉,之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看的原本抱着好玩心情的贾环心下沉重了起来,于是声音强做淡定的开口:“可有什么不对?你但说无妨。”
“大人的身体似乎中了一种可使人身体虚弱的前朝秘药。若是不加以治疗,恐怕大人会在五年后身亡。”安师将手放下,直截了当的说到,“不过大人不必担心,属下偶然得知过此药的解法,定能治好大人的,只是这……”
贾环身上的前朝秘药自然是王夫人的杰作,毕竟除了他又有谁会把前朝秘药这种千金难求的东西用在贾环这个不受宠的国公府庶子身上呢?而贾环曾经不过是升斗小民,自然是不懂得豪门大宅之间的隐秘和晦暗,他了解的也不过是他续母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明显刁难罢了。所以,贾环中了药也一点都不奇怪。若不是曾经的王夫人为了顾及脸上好看,下了这种慢性药,恐怕贾环早就去见阎王了,现在尸骨都寒透了,那还有什么抱负可言。
“只是什么?”贾环抢着问道,精致的面容之上却是焦急,凤眸之内全是恐惧和恨意,纤长白~皙的手指更是紧紧的抓~住安师的衣摆,整个人就像是受了惊的猫一般,浑身炸毛。贾环对于自己仿佛神迹而再次得来的性命分外的珍惜,尤其是现在他已经能够一步一步的接近他毕生的愿望和抱负了,上天怎么能这般残忍的让他去死呢?怎么可以?
安师任由贾环抓~住自己的衣摆,声音略带安抚的说到:“只是其中几味药十分难寻,恐怕要耗费一段时日了。大人不必这般的担心,下属一定会在一年之内替您治好的。”安师自然明白贾环现在的心理,毕竟又有谁能够在面对的生死的时候不慌张呢?
“是吗?”贾环控制住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将他们深深的藏在宽大的衣袖中,微低着头眼脸垂下着说道,“你先出去,准备一下行囊,明日启程。”
安师自是顺从的离开,独留贾环一人平复他那大落大起之后的心情,约是一盏茶的时间,贾环抬头,双眼通红,黑若鸦羽的睫毛上沾染了细密的水汽,白~皙柔嫩的手心清晰的印着月牙形状的伤痕。
“贾王氏,今日之事必定百倍还之!”贾环声音略带嘶哑,此句话就像是从牙缝中挣扎出来一般,支离破碎的不成样子。而对于水泽,不可否认现在的贾环十分感激,感激的几乎五体投地,若不是他把安师派给自己,恐怕自己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安师再次见到贾环时,贾环早已经不复之前的彷徨,一派安然、自信的前往金陵,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可是只有被贾环派去京城的人才知道贾环其实一点都不平静,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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