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站在讲台前，握着粉笔，她的作文跑题了，英语老师这是要让她丢脸啊，可是又不能公然忤逆老师，只得乖乖的站在讲台前书写她的作文。
背后被一众人的目光烧的发烫，她低着头，迟迟没有动笔，动了笔对于她来说等于让自己接受全班人的嘲笑，她顿在讲台上。
英语老师看她久久未动笔，推了推眼睛上的金丝框眼镜：“怎么不写了？”
江流垂着头，她以前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英语老师对着陆衍说：“陆衍，你上去把自己的作文誊写在黑板上。”
陆衍站起身，拿着试卷走到了讲台前面，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的后脑勺，还有那支被汗浸湿的粉笔，他走到了她的身侧，江流这次没有看他，哪怕余光也不敢再看她，耻辱感让她像个小丑，她再也没法和他站在一起。
前些日子的幻想因为22这样的数字一起成了泡沫，她无颜用这样的数字去丈量她的单恋，低着头，看到陆衍干净的白色板鞋，它们如同他一样美好，就像白色栀子花。
她依旧愣在讲台的前面，0分作文，满分作文，就像是个笑话。
英语老师还在喋喋不休：“江流，怎么不写了？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考卷上都写了，现在只是写到讲台上，作文难道不是你写的？”
略带刻薄的话让人听了极度不舒服，好似一根根尖细的针插在江流的心上，如果没有陆衍倒还好，可是他在她身旁，她才觉得如此难堪。
陆衍捏着粉笔，没有再继续写，转身看着英语老师，漆黑的眼睛没有一点儿情绪，只让人觉得冷冰冰，他说：“老师，江流是从西北转过来的，那边的外语教学和我们南方不太一样。”
英语老师双手交叠着站在门框处，与门框构成了一副生活画，她打量着面前的好学生，想起其他班的英语老师问她们班的考试情况，22分成了全年级屈指可数的几个低分，这让她面上无光。
“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考了22分。”
英语老师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全班都鸦雀无声，陆衍没有心思再继续写下去，他搁下了粉笔：“老师对不起，我写不了。”
他转身走下了讲台，黑板上只留下一个工整的标题Green Travel，窗外的知了鸣叫着，聒噪的让人抓狂，英语老师放下了交叠的手臂，对着江流说：“你下去吧，放学来办公室找我。”
一节课，所有人都上的很不舒服，江流的头埋得很低，以往她与陆衍是平等的状态，现在好似自己低人一等，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如此的低微，攥紧了拳，看着试卷上陌生的单词，每一个都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知，她不喜欢英语，一直都不喜欢，可是如今，已由不得她喜不喜欢。
陈野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下午都不再教室，听胡思韵说，陈野经常翘课，他翘课，老师都很轻松，因为他不在就没人惹事，还好他不在，否则他再招惹一下自己，她相信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揍他一顿。
临近放学，江流拿着英语考卷去办公室，她已经调整了心态，打算好好学习，没想到办公室里还站着陆衍，她是因为考的太差，而陆衍是因为上课冲撞了老师。
英语老师拿过了江流的试卷：“说说，自己为什么全选B，是你对我有意见还是对考试不上心？”
江流轻抿唇，眼睛看着英语老师V领里露出的深深沟壑，小声说：“老师，你走光了。”
英语老师脸色刷的变得很难看，伸手把面前的衣服拉了一下：“你继续。”
“我听不懂，不知道选什么，怕瞎选到最后全错，就全选了B，这样好歹还能对几道题。”江流如实回答。
“你们以前的地方不考听力？”英语老师问。
江流摇头：“考的，我听力……不好。”
“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绩单，偏科很严重，理科偏好，文科都不太好。”英语老师转动着手里的红笔，“江流，你是不是觉得文科不重要？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学文科？”
江流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却没想到被英语老师的一句话打回了原型，她镇重的看着英语老师那张寡淡的脸，身子前倾：“老师，下次考试我会考好的。”
英语老师看着她22分的试卷，轻嗤一声：“英语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抱好的。”
“我会考好的。”
江流捏着自己的试卷，冲出了办公室。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英语老师对她偏见那么重？
难道就因为开学她和胡思韵传纸条还把纸条吃了么？
走廊里，她撞见了刚刚下课的数学王，数学王拿着教案看到了江流，叫住了她。
江流一肚子的委屈，她低着头，看着数学王凸出来的肚皮，夕阳照在数学王的鱼尾纹上显得几分和蔼，江流刚刚受了气，脸色不好。
“老师，怎么了？”江流的声音有很重的鼻音。
数学王笑嘻嘻的看着她，亲切的说：“你这个小姑娘脑袋瓜子挺聪明啊，摸底考试数学考挺好的，全班第二。”
下一秒，江流眼泪就掉下来了，不是因为考得好，是因为数学王的夸奖，她的信心早就在22分的英语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全部瓦解，可是在听到数学王的夸赞后，那些支离破碎的信心重新黏了起来。
数学王拍了拍她的肩膀：“唉哟，小丫头，怎么啦？”
江流捂着脸，看着跟她父亲一个年级的数学王，哇啦大哭，数学王哪吃得消小姑娘大哭啊，慌忙把她拉到办公室，等她哭累了，数学王给她倒了一杯矿泉水，江流擦干了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数学王这才看到了她手里22分的英语考卷，他伸手拿过来，江流攥的紧紧的，数学王笑道：“因为这啊？”
江流点头：“嗯。”
数学王笑眯眯的：“考了两个鸭子，江流，你很牛。”
江流因为数学老师说的“两个鸭子”笑了出来，忙捂着她那张22分的考卷，数学王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两颗太妃糖给她：“摸底考试，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小考试嘛，下次好好考不就行了。”
江流拨开太妃糖，奶味在嘴里漫开，甜滋滋的，她破罐子破摔了：“考不好，从小英语就不好。”
数学王说：“英语多简单啊，我上学的时候英语就是班级第一，多背单词，多做几道题，没啥难的。”
江流眨巴着嘴里的太妃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那您怎么没有教英语呀？”
数学王手放到嘴上，样子十分滑稽：“我要教了英语，咱们一中一半的英语老师得下岗。”
江流被他说得逗得笑了出来，数学王看她心情好了，也就放心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江流，没啥过不去的，下次心情不好，考的不好都可以来找我谈心，老师就是你们最好的后盾，知道不？”
江流点头，她不再那么偏激的认为英语老师针对她，或许每个老师的表达方式不一样，数学王是温和型的，英语老师是猛兽派的，她声音还有一点点的哭腔：“可是英语老师不信任我，她觉得我下次还是考不好，我能理解她，因为我这次真的考的太差了。”
数学王看着小姑娘琥珀色的眼睛，眼睛眯了起来，气定神闲的说：“江流，你记着，那些打不倒你的都将使你更强大，别在乎太多，往前走就行了。”
他的一番话，让江流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如同给她的生命注入了新的活力，江流猛地点头。
数学王又拿了两颗糖放到她手心：“我们家女儿给我的，太甜了，我吃不了，你拿着吧。”
江流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把糖揣进了口袋：“老师，谢谢你。”
她从办公室出来，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一切好似有了新的生命，就像数学老师说的，打不倒她的，都将让她更加强大，她只需要往前走就行了。
她在拐角的地方看到了陆衍，他穿着白色的短袖，校服外套挂在臂弯，斜靠着，看到她来了，他站直了身体，明亮的黄昏照在他的皮肤上，几分通透和干净。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江流朝他露出一抹笑脸，走得近了他能看见她脸上浅浅的泪痕，她的鼻尖因为刚刚哭过，略带粉色。
“江流。”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大提琴般。
江流走到了他跟前，仰着头：“嗯？”
他的舌尖抵着唇角：“我帮你补英语吧。”
江流微楞，心瞬间加速的跳动起来，快要跳出喉咙口，血液逆流，一阵狂喜在心头漫开，心上的土地开出一朵花。
他上英语课为她顶撞老师，现在主动提出帮她补课。
他对她是否也如她一般，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江流措手不及，难道是老天为她关上了一扇门又为她打开了一扇窗？
她仰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他的牙齿刮过上唇，看着她璀璨如星辰般的眼睛：“英语老师让我帮你补习英语。”
狂喜的对立面是狂哭，一瞬间希望破灭，坠入谷底，她以为老天为她打开了一扇窗，到头来老天还是不理她。
她撇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好吧，要补课费吗？”
陆衍看她失落的样子：“你别难过了，一次小考试，别这么较真。”
她失落已经跟考试无关了。
“你为什么这么好心帮我补课？你不是很忙的吗？”江流不死心，她就不信陆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学生。
陆衍与她一同走在过道里，他耸了耸肩：“我没那么闲，一节课200块。”
“……你抢钱啊？”江流说。
“很良心了。”
江流皱眉，歪着头看他的侧脸：“从哪里开始学？”
“从Green Travel开始。”他唇角勾了勾，“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江流内心是抵触Green Travel的，她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这两个单词，再也不想看到，她摇头：“不行，我要先背单词。”
“那我不教了，你自己自学吧。”他回。
……江流真不知道这人脾气这么大，这还没回嘴呢，就稍微反抗了一下下，结果就不教了，好像她求着他教的一样！
为了他这副好看的皮囊，忍了，她说服自己值得的，不亏的。
她眨巴着大眼睛故作可怜状：“我错了，我学，我学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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