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程语千捂着抽动的太阳穴，缓缓睁开眼。
床边坐着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看着面生，她不记得自己见过她。
“你——”她想问你是谁，一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地吓人。
小姑娘听见动静转过头，眼睛一亮：“千千姐，护士说你快醒了，果然是真的！”
然而还没等程语千说话，她又耷拉下来脸，放低了声音：“千千姐，陈姐让我在你醒来的第一时间告诉你，千万别自己回应。”
“我……”脑袋还在隐隐作痛，但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让程语千强忍着不舒服，哑着声音问：“回应什么？”
“就是……嗯……就是热搜……”小姑娘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抬头看了看程语千，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程语千支起身子，冲着小姑娘手里的手机扬了扬下巴：“拿给我看看。”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把手机递给程语千。
微博已经被打开了，程语千点开热搜页面，从上往下看。
热搜第一名：程白莲请别炒CP了
热搜第二名：程语千滚出娱乐圈
程语千：“……”
等等，让她好好捋一下，之前发生了什么来着？
.
“最佳女主角的获得者就是——程语千！”
掌声雷动，大屏幕上出现了程语千的脸。她缓缓站起，在众人的注视下站起身，和周围的人拥抱，然后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台。
她接过奖杯，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激动无比的心情：“谢谢大家，谢谢组委会对我的肯定。首先，我要……”
舞台上方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响动，声音大到足以打断她的发言，她下意识地向头顶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程语千最后的记忆，是迅速下坠的刺眼白光，和人群中爆发的巨大惊呼声。
·
程语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所以，是舞台上方悬挂的打光灯忽然掉了下来，砸中了她的脑袋？怪不得醒来的时候脑袋这么痛。
发生这种事故，怎么想她都是受害者，可现在上热搜的居然不是“程语千颁奖典礼受伤”，而是让她滚出娱乐圈？而且，“炒CP”又是什么鬼？她前段时间一直独自在国外旅游，哪来的绯闻？
见她看着手机半天不说话，旁边的小姑娘有些不安：“怎么了。”
程语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点进第一条热搜。
出现在第一条的是一个叫“娱乐十娘”的账号发的微博——
95后小花程语千今早在《巽风录》开机仪式上接受采访，途中意外摔倒后昏迷，已被紧急送往医院。看完现场流出的视频，十娘只想说，程小姐，请别再炒CP了好吗？
程语千一字一句地看着这些文字，眉头越皱越深。她二十岁出道，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三年，什么时候变成95后小花了？而且什么开机仪式？她明明在颁奖典礼……
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她的脑中，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点开下方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正在接受采访，身后一个男子路过。女孩微微侧头向后看了一眼，紧接着突然尖叫一声向后倒去。几乎是同时，男子向右跨了一步，于是女孩扑了个空，后脑着地直直摔倒在地上。
视频只有不到十秒，不是很清晰，但程语千可以肯定这个女孩她没见过。至于那名男子，几乎全程被女孩挡住，只露脸了一瞬间，她看不太清。
刚刚那一段文字明确地告诉她，视频里的女孩，也叫作“程语千”。
程语千看向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我进医院，是因为在开机仪式上，后脑勺着地摔在了地上？”
女孩点点头：“是啊千千姐。不过你别担心，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脑震荡，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程语千：“……”
程语千：“我今年多大了？”
女孩看起来又困惑又惊讶：“二、二十三呀。千千姐，你别吓我呀，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语千闭上眼，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就是脑袋有点晕，别担心。”
好吧，看来她真的是穿越了，变成了和自己同名的95后小花“程语千”。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奋斗了十三年，终于拿到影后奖杯的那一刻？
“要不，千千姐你先躺下再休息一会儿？”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程语千缓缓睁开眼，冲女孩笑了一下：“没事，先不用。”
她把目光移回手机屏幕，想了一下，点开评论。
【抱走秦元奚，求求程白莲要捆绑炒作找别人吧，我们不约。】
【这是程白莲炒的第几个CP了？路人都看不下去了，秦元奚这一步躲得漂亮。】
【能不能别给我推送她的消息了？看到就烦。】
【不愧是娱乐圈第一白莲花，这摔倒的表情，做作得我都要吐了。】
前面几条热评都已经被赞了几万次，足见这条热搜的热度。程语千又往下翻了翻，热评里全都是嘲讽视频的女主角的，居然没有一条关心她的伤势的。
这些评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几乎没有用本名称呼她的，清一色的都是“程白莲”。
程语千感觉自己的头痛更严重了。
大约是她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不好，旁边的女孩犹豫再三，开口安慰：“千千姐，你别难过，他们就只会骂人。你之前不是还安慰我吗，他们越是让你滚，你——”
女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猛地止住了话头。
程语千冲女孩笑了笑：“我没事的。”
她都差点忘了，还有一条“程语千滚出娱乐圈”的热搜，她还没看呢。
点开第二条热搜，挂在最上方的微博就一句话：程语千请滚出娱乐圈。
微博发表于半小时前，已经被赞了将近十万次。
她都不用点开评论看，就知道里面肯定全是骂她的。
她往下滑了滑，第二条是一个叫做“深夜扒圈”的账户发的微博。微博正文只有短短一行：盘点程语千出道三年炒过的七个CP。正文下方是九张图文并茂的长图。
怀着复杂的心情，程语千一张张地看过去。
不得不说，这个营销号的业务水平很高，节奏适宜文笔流畅，配图恰到好处。如果不是脑子里有根弦在提醒她，这些内容的主人公是“她自己”，她绝对会看得津津有味。
这九张长图详细地讲述了“程语千”出道三年，分别和七位男星炒作的详细过程。这其中有刚刚出道的网剧男主角，有粉丝庞大的流量小生，有男团成员，有歌手，甚至还有一个六岁就开始演戏的童星。
娱乐圈中的传言真真假假，如果可以，程语千很愿意相信这些所谓的CP不是原主的本意，而是这个营销号为了博眼球而编出的故事。但不幸地是，这篇“长文”里有一大部分的配图都是“她自己”的采访截图。
这些截图中最常见的句式是——
【我们之间确实关系非常好，私底下经常联系，不过——】
【他对我可能是有一些好感吧，大家在一起合作，所以——】
【我们之间是有一些火花啦，不过怎么说呢，其实——】
总结一下，就是先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句子看似澄清实则越描越黑。
最让程语千想吐血的，是这篇“长文”最后截图的“她”的一段采访。
【大家说我喜欢炒CP，其实真的没有。那些传闻我都解释过，但是大家还是误会我，我真的很难过。而且很多时候男方对我有好感，我也没有办法呀，又不是我让他们喜欢我的。】
前面那些还能忍，最后一句，简直是绝杀。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外号叫做“程白莲”了。
谁来砸醒她，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梦？这个说出这番话的女人，不是她！绝对不是她！
“千千姐……你……真的没事吗？”
程语千把手机递回给女孩：“没事，我想静静。”
.
她再三保证自己不需要人照顾之后，女孩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程语千叹了口气。虽然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在公众前的言论匪夷所思，简直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但是私底下性子应该还不算太糟。至少这个大约是她助理的女孩对她的关心，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女孩走之前，程语千让女孩帮忙从柜子里把她自己的手机拿给她。手机是面容解锁，避免了打不开自己手机锁屏的窘状。
她打开前置相机，关掉美颜，端详着屏幕里自己的模样。
这张脸很年轻，也足够漂亮，是放在娱乐圈里也能被夸赞一番的那种漂亮。说实话，和原本二十三岁时的她相比，这张脸要更胜一筹。
是的，她原本的长相在娱乐圈里算不上一流，没有后台，甚至天赋也只是中上。但只要是和她合作过的人，无一不感叹她的拼命。靠着这份“拼命”，再加上一些幸运，她在快满三十三岁的时候终于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影后奖杯。
可惜她还没把奖杯捂热，就……
把自己从越飘越远的思绪中拉回来，她苦笑了一下，认清着自己大概已经回不去了的现实。
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陈姐”。
犹豫了一下，程语千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一个干练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听小楚说你醒了？热搜的事情公司还在讨论，你先不要回应。虽然现在舆论导向很差，但是热度也是前所未有的，也不算是——”
“陈姐”，程语千打断了女人的滔滔不绝：“我不想再炒CP了。”
“你说什么？”女人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
程语千的声音很坚决：“是的，公司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是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你们执意……”
“你在开玩笑吧姑奶奶？”女人尖锐的声音透露出她的不可置信：“当初不是你哭着喊着要炒的吗？”
程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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