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甜美酥

    初春的天乍寒乍暖,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正是沿北地区最冷的时间段。

    建安地处雁北边缘,往北走,出了雁北城,一路顺着雁阳可直通关外,再往北,就是牧北国。

    南陵九州人口熙攘,西岐三域幅员辽阔,外加雁北、雁阳、雁岳三城,如果算上雁外靖门关和扶壶山脉,大周的江山版图,全在眼下。

    高祖出身雁北,一生征战四方,梦回沙场,将前朝都城临安废黜,改名颍州金陵,迁都北上,建安由此而来。

    经过前后五百多年的发展,建安欣欣向荣经济发达民风淳朴,受北地与先祖遗风影响,民众更是善武剽悍。

    天还没亮,姜酥就被桃子从被窝里拉起来,看桃子一双明晃晃的黑眼圈,就知道这丫头完全没睡。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姜酥顽皮,上树摘桃、上房揭瓦,一个攀爬一个望风,多年来养成的默契让她们亲如姐妹……最主要的还是姜酥身份特殊,身边也没什么朋友,而桃子陪自己长大,人又善良可爱,情谊自然深厚。

    大周没有什么特别封建的祖制,源于四百年前文康帝与洪景帝,父子俩励志革新,大刀阔斧的搞土地改革,大减税收,经过高祖连年征战的满目疮痍终于历经康、景二帝得以修身养息。

    文景52年,年迈的洪景帝不顾众臣反对,立自己从小聪慧伶俐天资卓然的小女儿晟文公主姜姬为下一任江山继承人。

    姜姬其能,更甚其父,文韬武略皆斐然,继位期间,五次西征,更将西岐纳入大周江山版图。

    后传位三女儿宝昶公主,姜白苏。

    姜白苏继位后,立志将大周名扬盛世,设立外交司使,多次命部下出海远航,留下《帝姬·列海传》、《帝姬·域外传》与《帝姬·山海明示》,那副真正的大周山海图,至今还挂在御书房。

    史称:康景革新,帝姬之治,文昶盛世。

    从那之后,太女又被称为帝姬,以向先祖两位千古女帝致敬。

    可是自文昶以来,大周再无公主有比肩女帝之能,反而在夺嫡中为帝位倾轧,死亡率奇高,十分惨重。

    直到姜酥出生,且大周嫡系皇脉,再无皇嗣,作为唯一的皇女,如果不是朝堂势力牵扯不清,先帝突然驾崩,留下一个个烂摊子……她早就已经是大周帝姬了。

    如今的大周,早已经不是四百年前的大周,更多是气数已尽、苟延残喘。

    作为曾经的亡国帝姬、前朝公主,姜酥表示鸭梨山大。

    “公主,快起来了!”

    从昨天回来得知姜酥今天要上朝之后,桃子就一直忧心忡忡,平时喜气洋洋的小圆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在如今这种局势下,姜酥身份之尴尬,桃子身为唯一能近公主身边的丫鬟,也十分局促不安。按理来说公主身边不应该只有这几人伺候,但一是公主从小就不喜欢身边太多人,二是自从先皇后去世,宫闱多龌龊,先帝派大总管闫三掌管锦宁宫,进进出出皆严防死守,桃子是这些年来唯一一直待在长公主身边的人。

    姜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这……这不是桃子么?

    头上的伤还有些没好全,她下意识的触碰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重生了,回到了九年前,所有的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这年的桃子,身形还有些圆润,圆圆的小脸看着十分喜庆,她有一双特别明亮的眸子,吃惊的时候总是瞪得老大,一笑起来就特别的甜,像水蜜桃一般。

    这是年轻时候的桃子啊……

    姜酥叹息了一声,盯着她的目光就有些迷茫,桃子有些心疼的捏捏姜酥的胳膊,希望刚睡醒的她能舒服一些,“公主,您说您为那些人求情就算了,伤害自己做什么呢,奴婢这心啊,看着都替您难受。”

    刚睡醒不是很想说话,姜酥冲桃子笑了一下,但头脑昏沉,一点儿都不想早起。

    “公主,您快起来吧……现在都寅时了。”

    什么!?才寅时!?

    姜酥瞪大了眼睛,声音软糯沙哑,还带着一丝惊讶,“……桃子?”

    桃子一看就知道公主想些什么,但她只能摇摇头,“您第一次上朝,可要仔细着呢,听说前朝并不安稳,您万事都要小心啊。”

    寅时这个点,大臣们都在午门等着了。虽说卯时才上朝,但姜酥第一天接触这些,光是起来梳妆打扮,就要好一会。

    她的朝服是昨天闫三那边给送过来的,其上有一只泛着血色的凤凰,浴血重生,极其精美。

    等桃子和一干侍女忙前忙后的准备完,姜酥坐在铜镜前,略有些困顿的睁开眼睛,不由微微一愣。

    镜中的少女经过精心的打扮,愈发的娇柔,拉长的眉眼本该是凌厉的,但放在姜酥身上却只显得姿色深邃耀目,直教人移不开眼去。

    她像是个天生的聚光体,和绝色美人闫三待久了,她倒是总忘记自己的容貌也是极好的,哪怕是站在闫三身边,也同样难掩娇贵。

    最主要的,还是姜酥那一身肤如凝脂、白皙如玉的肌肤,任何人在她身边都要黑那么一个度,如果说闫三是冠绝天下,那么姜酥绝对称得上艳压群芳,两人往那一站,只称天下再无美人。

    只可惜估摸着是天妒英颜,祸水薄命,两人活的都不长,身后名也不见得多风光。

    姜酥大脑都不是很清醒,被桃子扶着出了锦宁宫,仪仗等候多时,天刚蒙蒙亮,还昏昏沉沉的,闫三站在软轿旁边,不知等了多久。

    ——有那么一瞬间,姜酥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神仙妖怪,不然凡世间的人哪能长得这么好看……她甚至有点飞不清楚这是虚幻还是现实,毕竟闫三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死了五年了,现在看到他时依旧回不过神来。

    在梦中,自己惯常就会看到这样朦胧的闫三,有清晨的雾,眉眼都模糊的,但那种风骨与气韵,令人目眩神迷。

    他的冰冷与阴郁,在这时就像是一道锋利的箭矢,划过层层雾霭,但是仔细看去,他依然眉目平淡清冷,如果忽略他浑身危险诡谲的气息,倒像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闫三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姑娘带着困顿的向自己走过来,每走一步都犹豫一下,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待走近了,她还把手握在身前,哭丧着脸小心翼翼道,“闫大人……我能不能不去呀……”

    他侧了一下身。

    昏沉的朝光和掌灯下,姜酥哪里看得清闫三的神情,只觉得他面无表情的令人发怵。

    “看来公主殿下还没清醒,既如此……”他一挥手,“那便走着去吧。”

    姜酥:“…………”

    等…等等啊喂!!!!

    岂料众人并没有听到姜酥的心声,闫三身边的人都是些行动利落且只听他行事的属下,立马把软轿撤下,独留下尔康手的长公主殿下在冷风中摇曳。

    她浑身一个激灵,顿时瞪大了眼睛,“不不不不不……我清醒我清醒!!!啊!”

    姜酥觉得自己身为尊贵的皇家长公主,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挑衅。

    她气鼓鼓的一跺脚,语气充斥着控诉,“闫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怎么对你?”

    闫三头也没回,步履淡定,声音幽冷,好像姜酥的控诉不过是一根浮萍,翻不起一点花浪。

    姜酥闻言心中闷气,本来就没睡醒,更是不依不饶起来,小奶音都带上了哭腔,“呜……你欺负我!我父皇在的时候,你哪里敢这么对我!我最讨厌你了!!!”

    不知不觉,姜酥就把心中的埋怨说了出来。

    五年前,自己害死闫三的时候,那恨得是极深的,因为她觉得闫三表里不一,想想父皇还在的时候,他怎么对自己!?

    姜酥那时候调皮捣蛋啊,皇宫这么大个地方,都能被她折腾的每存土地都翻个个,她可是整个皇城唯二可以横着走的物种了,剩下一个就是螃蟹。

    每次她闯了祸,父皇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如果不是闫三帮自己说好话或者遮掩一二,她这禁足估计都能到海枯石烂去。

    ——虽然,父皇并不真的舍得罚自己。

    但是要说真正纵容姜酥的人,就算她闹翻了天都不会责怪的人,非闫三莫属。

    只是他平常不苟言笑,但自己却是真的与他亲近的。

    徒然回到了九年前,如果不是被往事挑起了这些记忆,就连她都快要忘记了曾经闫三对自己多么好,而她对闫三也是很依靠信任。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闫三对自己突然严肃甚至称得上过分苛刻的态度,他越来越阴森,杀气越来越浓郁,两人之间更是渐行渐远……直到信任破裂,连表面的关系都无法维持。

    巨大的落差造就他们之间永永远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姜酥再次感慨这操蛋的命运,忍不住偷偷抹泪。

    你说说,都重生了,为什么不让她凑个整回到十年前呢?

    那时候父皇还在,她一定要好好保护父皇,再不让他突然遭受杀身之祸!

    父皇不死,闫三就不会专权,也不会扶自己上位。

    似乎是看出了姜酥所想,闫三却没有说话,他要说什么呢,是告诉她从他闫三答应先皇那一天开始,他就注定要这样守着自己最爱的女孩,却又远远的离开么?

    这种悲情的话,似乎不适合自己的画风欸。

    但是看着委屈满满又不得不跟在自己身后小媳妇样子的小姜酥,他不由心中升起一个奇异的想法……

    想把酥酥捏在手中使劲蹂.躏一番呢…

    眼眶红彤彤的,哭出来向自己求饶的样子……

    该死的甜美。

    突然变态.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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