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如此每日晨昏哭灵,直哭了七七之数,别说皇后几个身体不太好的,就连李安安几个身体健康的,也跟着暗暗叫苦不迭。每天回到宫里,巴望着太后灵柩早日入陵。康熙本想跟着守七七四十九日,太皇太后当着众臣工的面说:“若是哀家先于大行太后去了,皇上自然该如此守着。只是哀家还在,大行太后一片赤诚孝心,还得皇帝、皇后替她尽了。故而,每日祭拜便是。帝后均无须常守。”

    众臣工面面相觑,唯有明珠道:“太皇太后说的是。祖辈尚在,万岁爷切勿太过伤痛,不看别的,还要看看太皇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全靠万岁爷与皇后多多承欢才是。大行太后见了,方能安心陪伴先帝爷。”

    这话说的漂亮,谁不知道顺治跟大行太后感情不睦,还安心陪伴先帝爷,也就明珠这等会说话的。众臣工心里嘀咕,嘴里却顺着明珠的话说。太皇太后听了高兴,叫过来福全、常宁几个,嘱咐他们也多来慈宁宫走走,“哀家老了,就喜欢小辈儿们常常看看哀家,来陪哀家说说话儿。”说得福全、常宁都热泪满腮,急忙拿袖子擦了,磕头应下。

    太皇太后又嘱咐几句,按照大行太后生前性子,克勤克俭,不可奢靡过度,以免慈灵不安。还说:“日后若哀家崩了,也是如此。切记切记。”

    康熙与众臣工听了,急忙跪地磕头。太皇太后摆手,“哀家老了,早就不忌讳这些了。”说完,叹一句,“哀家的好媳妇啊!”哀哀切切哭着,福全妻裕亲王妃与常宁妻恭亲王妃一左一右劝着,搀扶离开了。外命妇三品以上随着太皇太后在寿康宫转了一圈儿,看李安安带着众嫔妃、贵人与庶妃守着,处处安排妥当,点头道:“安嫔做的不错。”

    李安安赶紧摆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跪下,说道:“是太皇太后、大行太后素日言传身教,内闱和睦,又有惠嫔、荣嫔、僖嫔等妹妹们与嫔妾齐心协力,嫔妾不敢居功。”

    太皇太后道:“难得你如此谦恭。这样子,倒是有几分淑惠妃当时的影子。”淑惠妃守在大行太后梓宫前,眼睛哭肿了,听闻这句话,上前道:“太皇太后过奖了,姐姐谦和仁孝,媳妇不及万一。”说着,想起姐姐来,便又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劝了她几句,看她体力不支,便叫她回去休息。淑惠妃原本不肯,还是绣安上前劝着搀扶回去了。太皇太后看一眼绣安,再看李安安,见李安安点头,便没多说什么。

    内外命妇守着太后梓宫,康熙与皇后每日祭拜,之后到慈宁宫陪伴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心知如今乃是撤藩重要时刻,故而劝康熙不可懈怠。于是,一七之后,康熙便开始在慈宁宫设一桌案,每日处理政务不停。皇后开始孕吐,每日还是坚持陪太皇太后、康熙一起吃午饭。叫二人好生体贴。敬嫔、宜嫔因有身孕,太皇太后特许在宫院里静养。佟贵妃顾着腹内孩子,也跟着静养。太皇太后知道大行太后不怎么喜欢佟贵妃,便由着她去了。故而,外命妇常见者,除皇后外,唯有李安安、惠嫔、荣嫔、僖嫔、端嫔,几个贵人、庶妃位份太低,不曾放在眼里。每日守灵之时,裕亲王妃与恭亲王妃妯娌俩便嘀咕,若是咱也能怀个孕,说不得也少了这门哭差。再说,这位婆婆跟两位王妃,还真没多打过交道。本就不亲,还得摆出一副亲模样,谁受得了。

    这边寿康宫哭灵的日子过的苦,那边慈宁宫也烦。到了傍晚,又传来寿康宫哭声震天,太皇太后捏捏眉头,问康熙:“就不能跟她们说小声点儿,听得哀家耳朵震地慌。”

    康熙也是无奈,劝道:“皇奶奶,这是规矩,她们若是不哭不合适。”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哀家最见不得人哭。”转而又问,“金夫人可来信了?到哪儿了?离五台山还有多远呢?”

    康熙道:“前几日来信儿,说快到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没过几日,就该来信儿了。”

    太皇太后说道:“早该来了。自打静妃回到草原,就没了音信儿。这会子,就指望金夫人能好好的,她这个年纪,哀家也不指望添个一儿半女啥的。起码,她跟那什么劳什子醒迟和尚,好好过完下辈子,就得了。”

    康熙听了,顿觉面上羞臊,只是蒙古女人向来生猛,又是亲奶奶,不便多说,只点头称是。一会儿,皇后带着人送来素斋,祖孙二人才不说了。

    终于熬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康熙带着皇后主位、前朝臣工,护送大行太后梓宫入孝陵,与顺治帝合葬。同一墓室的,还有孝康章皇后、孝献皇后。哪知临到孝陵,康熙得报,说原本主墓室只留了三个位子,一个顺治爷用了,一个孝献皇后占了,一个给了孝康章皇后,问康熙该如何处置?

    如今顺治朝正宫皇后与顺治合葬,竟然找不到安放梓宫之处?康熙气得脑瓜儿疼,心里不住暗骂老子爹不靠谱。怎么当初就不多留一个位子。

    这还真是康熙冤枉了顺治,那老和尚当初走的时候,就想着跟董鄂妃合葬,看在继妻这么多年乖顺老实,为了面子,给继妻留个位子。压根儿就没想到儿子康熙生母居然早亡,更没想到康熙居然让孝康章皇后合葬,先占了如今大行太后的位子。这边康熙还在暗地里埋怨,有心挪了孝献皇后梓宫出来,找个偏室扔进去得了。又怕亲爹不依。正在为难之际,瞧见一众嫔妃里头,李安安眼睛红肿、两腮起了干皮,正扶着大行太后梓宫发呆。

    康熙喝一句:“这副样子,岂不是叫太后不高兴。去洗了脸来。”

    李安安听见,摸摸脸上,暗暗叹道,可不,如今正是四月时候,天干着呢。又天天哭,大小事儿得操心,可不起了干皮。对着康熙与皇后行礼,又对大行太后梓宫磕了个头,自下去梳洗。

    皇后看康熙赶走了李安安,心想八成有事,便叫别人都下去梳洗,自己轻轻迈步近前,问道:“圣上可是有什么事儿棘手?”

    康熙看四下无有外人,便将孝陵位子不够一事说了。皇后闻言叹息一声,劝道:“既然先帝与两位母后升位已久,着实不易挪动。不如问问太皇太后的意思。想必,大行太后不会太介意这些虚礼的。”人还活得好好的,不过一副衣冠冢,她不嫌忌讳就得了。

    康熙看着皇后,笑了,“猜出来了?”

    皇后摇头,“臣妾哪里猜得出来,毕竟这么大的事儿。是您和太皇太后不止一次点拨,宫里又不时来个五台山的信,偏还不避着臣妾,想不知道,都难呢。”

    康熙点头,“本就没想瞒着你。”看看皇后小腹渐渐显,柔声问道:“孩子可好?这几日,辛苦你们娘俩了。”

    皇后坐在一边,说道:“我们还好。就是胤礽,小小一个人儿,还得跟着您来回磕头哭灵,臣妾在后头也看护不了,心疼得紧。”

    康熙听了,更加高兴,握了皇后的手道:“太子身子骨好,不怕的。”皇后斜他一眼,埋怨,“您把他看作太子,在臣妾看来,他先是儿子,后才是太子。当爹的不心疼,还不许做娘的心疼了。”说得康熙笑了,叫人进来,请太子陪着皇后,自己这边则给太皇太后写信,问墓室位子之事。

    果然,太皇太后做事与众不同,回了信给康熙:衣服哪有活人重要,找个差不多的墓室放进去得了。奶奶等你们回家共进晚膳。

    康熙无奈,只得叫来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给他们看了太皇太后的信,二人这才惊觉,原来皇娘尚且活着。福全老实厚道,不敢多问,常宁则是从小叫康熙当儿子一般养大的,忍不住问:“皇上三哥,这——皇娘她,她她她……”

    康熙道:“本就准备今天告诉你们,皇娘崩了,金夫人去五台山寻夫了。”

    二位亲王都是人精儿,一句话就都明白了,福全拱手道:“既然是皇奶奶懿旨,臣等唯皇上马首是瞻。”你是当家的,你说了算。虽然你叫我一句二哥,我可不敢真当你哥。

    常宁想了想,问康熙:“皇上三哥,这事儿你不跟我们说就算了,你可别忘了还有姐姐,刚才我来的时候,姐姐险些哭晕过去。”康熙扶额,长公主乃是顺治朝活着的唯一亲生公主了。往日太后待她如掌上明珠,跟亲生女儿无异。平日里她跟着裕亲王妃、恭亲王妃,也没见怎么样。谁知竟漏了看她。正在为难之际,就见皇后带着人进来,对康熙道:“长公主无事了,臣妾已经看过,跟她说过话了。”康熙还不放心,“该叫个稳妥的命妇看着才是。”

    皇后看一眼两位亲王,说道:“外命妇少不得亲王妃领着,若是皇上看行,就叫安嫔先去照应照应。等回了京,先接公主在慈宁宫住几日,替皇娘在皇奶奶跟前尽尽孝心。”

    康熙准了,带着福全、常宁跟众臣工商议安葬大行太后事宜。皇后便去安排李安安照顾长公主一事。李安安得了命,知道这位长公主乃是康熙唯一的亲姐妹,不敢耽搁,急忙收拾一下,带着人去了长公主休憩之所。

    不说一番忙碌过后,康熙与皇后在孝陵脱了麻衣孝服,带着人回京。李安安回程路上,始终陪在长公主身边,看长公主不过二十多岁,却双目无神,整个人都没了多少精气神儿,想想长公主幼年丧父、青年丧夫,无儿无女的,全靠太皇太后、皇太后怜悯,心里也是没滋没味儿的。转念一想,她不比自个儿强,人家好歹是位长公主,皇帝见了还要叫声姐姐,凡事让三分。哪跟自己个儿似的,深宫一小妾,无儿无女,外头娘家有跟没似的,宫里只有皇后这么一个泥菩萨罩着,随时都自身难保,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长公主翠花正想着心事,冷不丁旁边一个宫妃哭哭啼啼,听了心烦,埋怨道:“哭什么!”

    李安安掩住哭声,装着悲伤说道:“想起大行太后,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又是难过起来。”

    翠花冷哼,小声嘲讽:“好容易不用守寡了,还不替她高兴才是。”李安安耳朵好使,听清了这话,嘴上只得问:“长公主,您说什么?”

    翠花不再吭了。李安安也不好多问,自己一个深宫小妾,没事儿撩拨人家长公主作甚。这一位,可是史上最后一个位长公主了,只要她不作死,多活几年,最后少不得一个固伦长公主封号。得罪了她,没什么好处。因此,便默不作声坐在一旁,随着马车轱辘声,把头靠在车厢上,一颠一颠,慢慢睡着。

    耳边半日不听李安安说话,翠花方才扭头,看这位传说中十分忠心于皇后的嫔位主睡得不安,摇头叹道:“不去巴结皇帝,扒着皇后又有什么用?难道,守活寡比守死寡还要有滋味儿?”说完,自己先嘲讽一番,太皇太后说什么把自己视为掌上明珠,到底还不如一个侄孙女。同样是寡妇,太后都能偷放出去找男人,自己正经先帝唯一活着的公主,却要夜夜枯寂,守着个牌位,坐到天明!想着想着,忍不住呜咽起来。

    李安安叫她哭醒,急忙取了干净帕子给长公主擦泪。翠花公主伸手接了帕子,擦干泪痕,盯着李安安看了两眼,冷哼:“长成这样,还不知道保养,难怪天天守活寡。”

    李安安睁眼难辩,“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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