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过了正月十五，年算是过完了。各家各户都慢慢收拾起过年东西，该出门当差的当差，该拿针线干活儿的干活儿。康熙皇帝自诩勤政，自然要开始忙碌的一年。更何况，三藩战事还在胶着，没空也没心思歇着。

    不想，元宵还没吃完，到景仁宫和贵妃一起吃饭的时候，便听贵妃说了一等伯巴颜夫人闹的笑话。还是叫她三嫂、安嫔娘家母亲给宣扬的到处都是。康熙皇帝在重用乳母一家的时候，绝没想到，昔日的伴读如今竟然成了香饽饽。刚听了景仁宫贵妃这边传闻，说一等伯夫人瞧上了曹寅，就有储秀宫惠妃那边大方承认，明珠正在考虑把女儿嫁过去。

    若是康熙决定，以曹寅出身，加上圣宠，能娶一等伯家女儿算合适，跟明珠家结亲，怕正经上三旗勋旧不乐意了。不过，若明珠乐意，康熙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两家几分颜面。

    康熙这边按下不提，静等几家后续。启祥宫倒是来了位稀客。李安安迎进来耿格格，笑着请她落座，看佳慧领着小宫女上茶上点心，二人喝茶寒暄已毕，闲聊几句，才笑问：“早听说格格现今管着明相府里家事，不想今日倒有空闲。不知格格可是有什么事儿？说起来，咱们小时候还一起玩儿过呢，有事只管直说，切莫见外才是。”

    耿格格笑道：“安主子果然快人快语，跟小时候一样呢。”说着，叹口气，摸摸脖子，慢慢说道，“回想去年，正是大选时候，三藩惊变。当时，我一个人留在深宫，父母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险些自己把自己给吓死。多亏了姐姐你，把我留在身边。给我送来吃的，喝的。若不然，哪有如今纳兰家的二奶奶。李姐姐，这大半年，一直没机会跟你说一声，谢了。”

    一番话说的李安安也红了眼眶，拍拍耿格格的手，道：“那时候，到处都人心惶惶的。我也害怕呢。只是，谁叫咱姐俩儿有缘呢。你既然住到了我宫里，我自然就得保你周全。不为别的，就为咱姐俩儿的缘分。”

    耿格格捏着帕子擦泪，笑道：“可不是，谁叫咱姐俩有缘。前几日我回公主府，母亲还问您了呢。”

    李安安笑道：“劳姑奶奶惦记。不知姑奶奶可好？”

    耿格格道：“好，就是我父亲随军前往福建，她老挂心。我又没个兄弟姐妹的，她一个人住着，常叫人担心呢。”

    李安安点头，“格格是个孝顺闺女，有这份心，姑奶奶心里就高兴的很。公主府有的是伺候的人，只是，再多伺候的人，也比不得亲生儿女孝顺之心呐。”

    耿格格点头，又道：“谁说不是呢。好在公主府跟安亲王府离不太远，姥爷也是出征在外，三姥姥想着母亲不易，常叫人接了母亲回去。若不然，我每日里睡觉，都是不安稳的。”

    李安安陪着说道，“可不是，母女连心呐。”

    耿格格接着说，“多亏了姥爷姥姥呢。”

    李安安不得不说，“安亲王福晋慈善。格格多少也能安心。”顿了顿，劝道，“这话不该我说，柔嘉姑奶奶今年不过三十来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安亲王府与额驸祖上，皆子孙繁茂。姑奶奶和额驸，很该再给您添个弟弟妹妹的。有了儿女承欢膝下，格格您也放心不是。”

    耿格格干笑道：“安主子说的是。”过了会儿，说，“倒是叫母亲多回安亲王府，多调养调养身子才是。她一个人，总是不肯操心。”

    李安安接连听了好几个姥爷姥姥，怎会不知耿格格所来别有他意。只做无心，陪着闲聊。等几盏茶下肚，琢磨着耿格格是不是该去洗手更衣了，听着这位小姑娘装作大人模样，说道：“李姐姐，我恍惚记得，去年您娘家有三位姑娘，跟我一同参加的大选来着。”

    李安安急着去更衣上厕所，笑道：“是有她们来着。”说完，不等耿格格接话，站起来道，“我去如厕一下，格格稍坐。”

    不多时回来，耿格格已经换了脸色，安稳坐好了。李安安再说赔礼，说失礼了。耿格格笑道，“咱们姐儿俩有缘。您且别忙了，我呀，有话直说。不瞒您呐，我也等着去更衣如厕呢。”

    说得李安安反笑了，赞道：“不愧是将门虎女。有您家老爷子的威风。”

    耿格格也不管这位老爷子是老靖南王还是安亲王，笑道：“咱们闲话少叙。我呀，今儿个来，就是三姥姥叫我问你，是打算嫁个闺女到纳兰家，还是嫁个到曹家。”

    李安安失笑，“那也得我生了闺女再说啊。”

    耿格格一甩帕子，“姐姐你这人，我都不跟你绕弯子了，你还跟我绕。就不信你不明白我说的是你娘家。”

    李安安看耿格格急了，急忙笑着安抚道：“此事我不能做主。不过，若是让我挑，曹侍卫做妹丈，更加合适些。”说着，看一眼耿格格，调笑道，“有个将门虎女出身的弟媳妇，我家那几个妹妹，怕是长嫂难为咯！”

    说的耿格格噗嗤笑了，低声说道：“我大嫂难产，可不是我搞的鬼。”李安安急忙睁大眼看她，却见她已经站起身，说道，“得，我也去更个衣。”

    葱香急忙领着一个小宫女陪着出去。李安安看屋里没有外人，伸手叫过来佳慧，想要问一句，却又不知该问什么。摆摆手，还是叫佳慧站在一边。

    没一会儿，耿格格回来，说了几句闲话，甩帕子告辞了。李安安送她出门，转身进了后殿东耳房，往炕上一歪，便不想动了。

    佳慧、葱香对视一眼，葱香出去准备茶饭，佳慧叫两个小宫女到外头洒扫，亲自过来替李安安盖了被子，问道：“主子可是为难什么？”

    李安安咽下那句“纳兰性德的原配是谁害死的？”转而问道，“今天耿格格的话，你也听见了，看样子，耿格格和她娘家，跟明珠打算不一样呐。”

    佳慧笑道：“主子，您可漏了耿格格说的，如今安亲王也在外打仗呢。想必王福晋心里没底，若是家里能跟曹家搭上关系，至少多了一门姻亲帮衬。您呐，到底也借了安亲王府的光，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李安安点头，“可不是，平三藩得起用安亲王。依着那位性子，重用谁家男人，谁家姑娘在宫里就得脸。我怎么能忘了，我的嫡祖母，是安亲王的亲姐姐呢。”呸，拐了多少弯儿的亲戚，又不是我亲奶奶，问问那老太太知道我不？得亏了安亲王的外孙女们太小嫁不得康熙，要不然，你们会给我说好话？果真是，富在深山有远亲。想当初刚阿岱夫人苛待姑奶奶，大冬天的连个柴火都不让烧，差点儿没把我冻死，怎么不见你们问一句！

    佳慧劝道，“主子心里明白就行。咱们八旗都是这样，不定谁跟谁沾亲带故。能帮衬就帮衬。与人方便，日后，说不好，有用得着的呢。”

    李安安叹气，“依着你说的，安亲王府不是还有几位宗室格格？嫁到曹家，岂不是更直近的亲戚？何必绕到我这儿这般麻烦？”

    佳慧忖度一番，方才说道：“主子，那到底是宗室格格啊。嫁给包衣家，就是那家再有圣宠，面子也给丢完了。”

    李安安这才算明白，感情，还是绕着弯儿的亲戚呢。罢了，曹寅也不错。能跟他家攀上亲戚，往后娘家得少几十年打秋风的。遂点头道，“这风可吹。”在心里划拉一番，又摇头道，“六妹妹那性子，怕是不合适。她自己更不会乐意。其他几个大选我也见过一面，都不大合适呢。”

    佳慧笑了，“主子您真是急性子。耿格格跟一等伯家，不比跟您关系近？怎么说，柔嘉公主也喊老伯夫人姑姑呢。您想啊，她不去一等伯家，反倒来您这儿，是个什么意思呢？”

    李安安细思，恍然道：“哦。怪不得。”掰着指头扒拉一番，又摇头道，“你这孩子，不知道听了谁的话，给我瞎出主意。你不知道，咱家我是最小的姑娘。如今没个未出阁的妹妹，叫我嫁谁去？”

    佳慧讪笑着摇头，“不敢有瞒主子，这是王贺在外头得了人家银子，分了我十两，叫我跟您说的呢。”说着，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沉甸甸的，递给李安安。

    李安安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亮蹭蹭一个银元宝，上头刻着康熙年号。李安安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大概就是五两轻重。反手递还给佳慧，笑骂：“我说呢，外头我都不太清楚的事儿，你怎么说的头头是道。感情，是早就等着呢！”佳慧托着荷包，不敢收，听李安安道，“难为你了，既然是人家给了，便拿着吧。只当是我赏你的。日后这种事，多少难免。收东西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瞒着我。”

    佳慧急忙跪下，赌咒发誓道：“绝不敢瞒主子，日后定然给主子报明白。主子且看以后。”

    李安安叹气，站起来扶佳慧起来，缓声劝道：“你也快二十了。过几年，就要出宫。趁着在我身边，日子宽泛，能攒个嫁妆也好。只一条，凡是这等，必要与我说明白。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咱可不能做。”

    说的佳慧双目含泪，一再说：“主子放心，奴才不收那昧心钱。”

    李安安点头，取了衣襟上帕子，替她擦了眼泪，吩咐道：“王贺呢？胆子不小，收了别人银子，竟还敢勾搭你做起同伙儿来。叫进来，给我一五一十说明白了。”

    佳慧急忙亲自出去。不一会儿，领着王贺进来，佳慧吩咐门口两个小宫女回屋去编络子，自己亲自守在门口。

    不一会儿，王贺出来，伸手一抹头，大正月的，愣是出了一头汗。看见佳慧，小声埋怨道：“我的小姑奶奶，您怎么啥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