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源?”
“姐。”挨着手机屏,王瑞源脸上带出了暖暖的笑痕。
“哎,最近挺好的?”
“挺好的。”
“兜兜也好吗?”
“好,我们都好。”
“那就好。瑞源,姐问你个事?”
“姐你说。”停下上楼的动作,王瑞源轻靠着楼梯扶手,慢慢问道。
对弟弟王瑞睿,王瑞源还是非常了解的,因此在接到姐姐王瑞佳电话的瞬间他大概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家小弟会那么突然的想要去朋友家“帮忙”,怕只怕那小子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知道自己捅了篓子,所以想要躲他了。
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王瑞源在黑暗中静静等着王瑞佳发问。
“咱们是亲姐弟,也没什么话是不好说的,姐就是想问你,是不是兜兜的……亲生父亲出现了?”
“姐,我就是兜兜的亲生父亲。”
“别装糊涂,你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明白。
唉,叹息着,王瑞源想他这个弟弟真是能给他寻不自在,闯了祸更是拍拍屁股立马就来了个溜之大吉,让他想找个出气筒都无处可寻。
在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王瑞源道:“没错。姐,瑞睿还说什么了?”
这下,王瑞佳那头再次陷入了长久的默然,但听筒分明传达出了电话的那一端清晰而粗重的喘息声,王瑞源知道此刻王瑞佳的内心一定是不平静的。
毕竟,他的姐姐王瑞佳是亲身经历了他那段人生的“特殊”时期,每每见他,他都能从那双眼睛里读到满满的疼惜与不干,疼惜他的遭遇,不甘他的遭遇。不光是自己,那件事在他家人的心底同样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现在被这样昭然若揭的从新翻出,注定还会有血丝细细印出。
“还说什么?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错乱的吗?”深吸口气,王瑞佳道:“当初那件事你绝对不是自愿的,姐和爸妈都看出来了……甚至我们还一度认为你是不是遭到了……”
“姐,我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让他出现在了你和兜兜的生活里?
“当初,我确实不是自愿,但事情也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抬头看向盘旋而上的楼梯尽头,一道修长的人影静静伫立,王瑞源晃晃道:“那一晚,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就是我们彼此,像是命运的牵引,靠近分离然后再次相遇。”
“瑞源?!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王瑞佳现在的脑袋有多么的混乱,也不妨她听出王瑞源话中的意思,“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王瑞源的整个身子都随着王瑞佳的话一怔,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便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
“姐……”
“你别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瑞源,找个女孩子不好吗?你们毕竟都是男人啊。”
“姐,兜兜是我生的。”
一句话让王瑞佳后面的话尽数咽进了肚子。
“那瑞睿说,兜兜管对方叫爹地?他们是相认了?”
“嗯,他对兜兜很好。”
冷笑一声,王瑞佳道:“怎么能不好?不费心不费力的这么三四年就白白得了个兜兜这么好的孩子。”
王瑞源既尴尬又无奈,道:“姐,这事能先不和爸妈说吗?”
王瑞佳那头静了会儿,道:“晚了,已经说了。我的意思是你还是赶快抽空回趟家,恐怕再晚些日子,爸妈就命我陪着他们去B市找你去了。而且……”犹豫着,王瑞佳还是说道:“爸爸气得不行,拿着兜兜的相片直掉眼泪,我想他是怕兜兜被人家给抢走。”
“这怎么会,兜兜本来就是我的孩子,没人会把他抢走。”
“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这样的事情能公然摊开在明面上说吗?对方可以,但你不能。”
“……我知道了。”皱着眉,王瑞源道:“我会尽快回去的,也会和你们说清楚。”
“好,姐就是希望你能当心,不要谁的话都信。”
“嗯,姐你放心吧。”
挂断电话,楼梯间则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王瑞源抬头,看到龚玉修正一步步从楼梯上盘旋而下。
昏暗的灯光让这栋老旧的建筑物显得更加破败,和龚玉修本身好像并不相称,但那暗淡的颜色散在男人的身上竟显得莫名的好看,带着些平日里并看不到的光景,竟也显出几分相得益彰来。
“怎么下来了?”王瑞源的声音在如此空旷的地方显得深沉而沮丧,带着些许的气馁,参杂着少量的沉闷。
一直到走到王瑞源的身边龚玉修都没有说话,直到两人面对面的站到一处。龚玉修才慢慢牵起王瑞源的手,温热的吻就这样不期然的落到他的指尖。
“我很抱歉。”龚玉修说。
短短四个字却让王瑞源滞愣很久,惊愕在他眼底迅速攀爬,而后那情绪慢慢淡去跟着便升腾而出淡淡的氤氲。
“为什么要道歉?你根本就不知情。” 其实这件事和龚玉修没有任何关系,就连被迫离开B市都不是龚玉修的意思,那他还能怪罪些什么?
握紧那并不纤细的手掌,龚玉修既未肯定亦未否定,他只是缓缓道:“这句抱歉我只说一次。我不会时刻为已经过去的事而心怀懊悔,所以那些因为我所经历的苦难,我希望总有一天它也会变成你珍贵回忆中的一部分。”心酸,困苦,悔恨,泪水,最后通通变为静心的回望,在一生的某个时刻再次回想起来也会淡然处之,也会有笑泪掺杂其中。
掩住眼中悄然而过的动容,王瑞源忽然眉开眼笑的说道:“好啊,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二日,王瑞源开车载着龚玉修和兜兜,踏上了回家的路。
曾经那条崎岖破败只被修了一半的道路,此时已经变成了平稳规整的公路。
这是自在这里遇到龚玉修后王瑞源第一次驱车从这里驶过。见到路边熟悉的风景依旧,可颠簸的石子路却摇身一变成了宽阔的柏油路王瑞源还着实有些不适应。
车子开到半路的时候,王瑞源忽然说道:“还记得就是在这里,我开的车当时正好被一大块布满钢钉的铁板扎到,另一边又陷入土坑,我只好站在路边希望有车路过可以帮个忙,结果就再次遇到了你。当时开车的是个姓彭的小伙子吧?”
“是么?不怎么记得了。”
王瑞源听了也不生气,只道:“你好像一直对我没什么印象。”
笑了笑,龚玉修道:“以后不会。”其实就龚玉修而言,当时不管是对王瑞源还是对彭元他都是没什么印象的,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对方的脸,看过基本就不会忘掉,既然没必要记在心里那么他只会看那个人的眼睛。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到了王瑞源的家。
王家正在村口不远的主道上,是一栋独立的两套院,院门口种了两棵蜿蜒婀娜的蛇柳。
远远的看到,兜兜就已经兴奋得有些不能自已。虽然只是个快要到四岁的小孩子,但兜兜是很少会有如此外露的情绪的,毕竟是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一切都是熟悉而让人倍感亲切的,非常能调动他的情绪。
为了让小家伙看得清,龚玉修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不用王瑞源说话,兜兜就指着前面的铁门叫道:“那就是兜兜的家。”自从兜兜跟在王瑞源身边,这父子二人回来的时候就不能算多,毕竟离得比较远,王瑞源那阵子的工作又刚刚步入正轨。虽然兜兜会想,但也从不主动提出要回来,他很怕王瑞源会再次把他留下,不过小家伙每周都会给爷爷奶奶打电话,从不间断。
下了车,就有路过的村里人过来和王瑞源打招呼,这个时间正是吃饭的点儿,所以很多人会出来买些面条烙饼馒头的,现在的农村已经很少有人会自己做这些了。
“这不是王家大小子吗?回来了?前段时间你演的戏我们一家子都看了,可真不错。”
“瑞源回家来看父母啊?喝,兜兜又长高了。”
“瑞源?刚回来?改天一起喝酒?”
王瑞源笑着应着,也尽量无视着别人对龚玉修那探究的目光。
可能是由于兜兜和男人异常想象的长相,所以人们在看到龚玉修异常惹眼的面貌后并没有发问,甚至连平日最长说的一句:带朋友来玩啊?这样的话都没有,只是无论怎么掩饰,那长久的凝视,那频繁的回头,那眼角的余光,都掩不住他们的好奇。
“你别介意,村里来的外人并不多。”王瑞源对龚玉修小声说道。
轻声笑了笑,龚玉修拍拍王瑞源的肩膀。
等站到自家门口的时候,王瑞源又说:“我爸脾气挺急的,所以要是他真说了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多担待。”
“放心,不会。”
按门铃的时候,王瑞源的手有点抖,龚玉修看到,便拂开他的手,自己按了下去。
很快,门的那一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王瑞源他爸王学勇走到门后,直接拉开了门栓。
对于王瑞源的到来,王学勇并不奇怪,但对于立在他儿子身边的男人,他可是万万没想到的,在瞬间目光动作的停滞过后,王学勇收回了视线,只是弯腰一把抱起地上的兜兜,眼都没抬的就直接进了屋。
“爷爷。”兜兜甜甜的叫。
王学勇用有些僵硬的声音回道:“兜兜乖。”然后冲后抛下一句:“关门。”
母亲李兰在听到外面的响动后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早早的看着那三人从门口走到院里,李兰却久久的不能动弹,直到王学勇把兜兜送进他的怀里,李兰才开始有所反应。
“把孩子带屋里去。”王学勇面无表情的说。
“可是……好。”见丈夫的神色并不好,李兰也只得答应。
瞧着李兰带着兜兜进了里屋,王学勇才又对王瑞源他们说道:“你们先在这等会儿。”转身,王学勇拐进了厨房,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攥了跟又粗又长的擀面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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