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叔叔没有欺负爸爸。”王瑞源轻喘口气接着说道:“爸爸是有些累了,那个时候很困啊。”
“很困就会眼睛红红的吗?”
“是啊。”
“可是爸爸你昨天睡了很多觉觉啊。”和兜兜一起睡的,兜兜平时就睡很多啊。
“爸爸最近身体不好所以……”骗小孩子什么的是很有罪恶感的,不过换个思路想想他这也算是实话实说吧,这几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确实让人身心俱疲。
“哦——”兜兜拉了个长长的单音,也没有继续追问王瑞源的意思,只是小脸上仍是看不到什么笑模样。
王瑞源知道儿子不想说的时候怎么翘他的嘴巴也是没用的,跟个蚌壳似的,便转了个话题,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问道:“兜兜不喜欢龚叔叔吗?”
兜兜没有回话,只是持着清澈的眼望着王瑞源,带着些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天真和无邪。王瑞源看孩子这个样子当下心里就乐开了突然捏了捏儿子肉呼呼的小耳唇,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没有。”兜兜的声音很小,可王瑞源还是听到了,他知道兜兜后面还是有话要说的,要不然这个小家伙就不会回话了。
“然后呢?”王瑞源给他开了个头。
“昨天兜兜睡着了……”随着小家伙的回想那张小脸也跟着慢慢的皱作了一团,“那个龚叔叔很奇怪。”兜兜只能用奇怪来形容龚玉修的行为,昨天晚上兜兜被他抱上楼后并没有完全清醒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小孩子对亲近的人都比较敏感,说白了就跟小猫小狗问味儿识人的道理差不多,更何况是兜兜这种心思早熟的孩子,当下就挣了挣身体,他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实际上脑袋还是浆糊的呢,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可时间一长兜兜迷糊的小脑袋开始逐渐清晰然后——兜兜惊悚了。孩子毕竟还是小,被黑暗中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盯着眨都不带眨一下的一直看当然会害怕,怕的他缩着小身子钻到龚玉修的被窝里,奶奶那些吓人的鬼故事在这个时候统统从兜兜的小脑袋瓜里钻出来,被吓惨的孩子并没有急着找爸爸,王瑞源有时工作是不分昼夜的,只要是在家里兜兜就算是在半夜醒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乱跑(当然这并不是在他和爸爸的家里但是此刻的小兜兜已经没有时间想自己身在何处),就这么缩了好一会儿兜兜慢慢察觉出了些许不对,他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一道人影,龚叔叔?兜兜一把掀开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棉被,盘着小腿一脸不解的看着依旧坐在床头的男人。
屋内的床头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起来,龚玉修的脸上挂着一贯的浅笑,兜兜眨眨眼,小脑瓜里打了无数个问号,刚刚是兜兜眼花吗?
“兜兜。”龚玉修叫道。
“啊?”兜兜歪着脑袋,一脸的纠结。
“没什么。”龚玉修伸出手,好像是要碰碰兜兜的脸颊,却在看到孩子下意识退缩的身体后,停在了半空中随后又极其自然的落在了柔软的被单上,“兜兜先在这里睡下。”
“爸爸呢?”没有爸爸怎么睡,兜兜的小褥子也不在啊。
“我有话和兜兜的爸爸说。”
兜兜虽然对龚玉修有种莫名的排斥,但也知道大人还是有大人的道理,大人间的事情小孩子是不应该参与的,便沉着脸冲着龚玉修点了点头,纵使是百般不愿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躺回了床上。
兜兜躺下后,龚玉修随手关了床头灯人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换了个姿势依旧坐在那里,黑暗中的龚玉修面无表情,无悲无喜漂亮的像一尊玉雕,剔透而冰冷。
时间在这样的黑暗中总是来去无踪,不知过了多久,龚玉修忽然起身,他的步伐依旧带着独有的优雅与稳健。
这个孩子毫无预警的出现,虽然让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但也只是一瞬,几乎是在下一秒,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该在身边的总是要回来的,只是时间的早晚,三年,一个容易遗忘和接受的时段。
随着兜兜简单的讲述,王瑞源的脸上慢慢带上了悲喜难寻的郁色。宽厚的手掌在兜兜的头顶抚弄了好一会儿,才持着清澈的嗓音说道:“叔叔是喜欢你。”
兜兜的眉头又开始皱了起来,嘴巴瘪了瘪答道:“兜兜觉得他讨厌兜兜。”
“为什么?!”王瑞源的声音不由的稍稍高了上去,兜兜虽然小却很懂事,长得更是精致的比娃娃还要漂亮,王瑞源之所以惊讶并不是因为是自己的孩子就要夸上一夸,而是不管从哪些方面来比较兜兜作为一个三岁的孩子,都是非常招人疼的。但是反过来想想,王瑞源好像又有些明白,便接着说道:“不是不喜欢,只是难以接受吧。”
“为什么难以接受?”接受?兜兜要他接受什么?“爸爸,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如果王瑞源没有记错,这已经是兜兜来到这里之后说的三到四次要离开,可他们总共也只是在这里住了几个晚上而已。
“兜兜,如果你要一直住在这里觉得好不好?”
“留在这里?为什么?这里不是爸爸和兜兜的家啊。”
“如果以后是呢?”
“爸爸会和兜兜一起吗?”
对着这样一张天真稚嫩的脸孔,王瑞源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只是反问道:“兜兜希望和爸爸永远在一起吗?”
兜兜好像对王瑞源的问话并不满意,自己小声嘟囔道:“兜兜和爸爸本来就应该永远在一起的。”故事书里都是这样写的,爸爸妈妈还有小盆友,这样才叫家啊,虽然兜兜都没有妈妈。
“是啊。”轻叹一声,王瑞源一把把兜兜搂进了怀里。
室内的电话在这时毫无预警的响了起来,王瑞源犹豫了许久还是把它接了起来。或许他更应该装作没听见,自己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
“在呢。”
“啊,嗯。”王瑞源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龚玉修。
“一会儿出来吃顿饭吧,你和兜兜准备一下。”
“关于……”
“这些待会见面再说。”
“……好。”
给兜兜换上薄外套,王瑞源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一边嘱咐道:“兜兜,待会儿我们要和龚叔叔一起吃饭,爸爸希望兜兜不要对龚叔叔产生抵触情绪。”
“兜兜没有。”抵触情绪是什么?兜兜的小眉毛又开始有往一起凑的趋势。
“那在饭桌上不要提离开这里之类的话题好不好?”
“为什么?”
“龚叔叔不喜欢。”
“为什么要让他喜欢。”
“好吧。”王瑞源叹气道:“就当是为了爸爸好不好?”
“爸爸和龚叔叔有什么关系?爸爸是爸爸,爸爸是兜兜的。”
现在不光是兜兜就连王瑞源的眉毛都皱到了一起,把兜兜揽过来,王瑞源抱着他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话应该说一说,尽管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明白。
“兜兜,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爸爸不是爸爸,兜兜还有其他爸爸,兜兜会不会很难过?”
“爸爸就是爸爸,兜兜只有一个爸爸。”对于爸爸这个问题,兜兜倒是分的十分清楚。
“我是说如果,如果呢?”
兜兜开始盯着王瑞源的眼睛一言不发。
“好了。”王瑞源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是败下阵来,“咱们先不说这个,走,去吃饭。”
王瑞源伸手拽了拽兜兜的小手孩子才稍显不愿的向门口走去。
一路上兜兜的表情都没怎么变过,冰冰冷冷的像个人偶娃娃。王瑞源这样看着也只能在心底叹息,他的这个孩子那沟沟壑壑的小脑袋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构造,总是让人摸不清楚。
他们吃饭的地方环境很好,是那种地方不大却十分有味道的小馆,藏在九曲十八弯的深邃胡同里,带着古色古香的韵味,名气与特色都是独树一帜的响亮,每天招待的客源却十分有限,可以说是千金难求的特色私房菜馆。
王瑞源带着兜兜到的时候,龚玉修已经到了。对于王瑞源来说现在见面本来就是尴尬,自然话也就少,更何况两人确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坐下。”龚玉修倒是一脸的无谓,就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他甚至十分自然的冲兜兜招了招手,笑颜逐开的柔声道:“兜兜,过来坐。”
兜兜面无表情的眨了下眼睛转头看向爸爸,然后王瑞源发现龚玉修的眼神也转向了他自己。
“兜兜,过去坐。”推推儿子的后背,王瑞源牵着他的小手走了过去。
“你把这孩子教导的很好,真是听话。”龚玉修说这句的时候仍是满面的笑意,甚至不带丝毫的讽刺,但王瑞源还是从中觉察出了一丝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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